正文 第二十一章

車停到醫院樓下,杜冰心要丈夫一起去探望一下,丈夫推辭了,也罷,女孩子見了他也會不自在。臨下車,丈夫又多言道:「看過學生沒什麼大事就快點下來吧,咱媽他們還在家等著去接呢!耽誤久了,一會堵車了!」

「行了,我知道!」

妻子前腳才下車,丈夫就撥通了陶欣語的電話,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狀態,慌亂中他發去一條信息,無非是要她做到守口如瓶,提醒她保持最終的清醒。他根本不想為這個,拆散自己的家庭,杜冰心一直對他很重要,到現在也是如此,那是一個讓他苦等了九年的好女人。二十九歲嫁給他的時候,她還是一張白紙。

作為男人,把那些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按倒在床,只不過是為了滿足他正常的生理征服欲,像洗三溫暖一樣,這只是他派遣壓力的一種情趣和方式。陶欣語在他這的概念不過是一個憤世嫉俗的暗娼,他怎麼會讓一個這樣的人破壞他們的家庭。他承諾過杜冰心要給小兒子一個健康美好的成長環境。悔不該碰這個惹火燒身的人,不是沒有顧慮她和妻子靠得太近,也是同情她的不幸際遇,才恩賞了她各取所需的資格。事已至此,他只能選擇相信陶欣語還有起碼的理智。

杜冰心是這時陶欣語最不願見到的人,在聽到陶嫣然和她招呼之後,直到杜冰心離開,陶欣語始終用枕頭蒙著臉。不論她說什麼,陶欣語就是不肯支吾半聲。杜冰心只得叮囑陶嫣然要陶欣語安心養好身體,爭取回校參加期末考試。跟著又寥寥安慰了幾句,離開了病房。丈夫見她坐進車來,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探問道:「我就說不用來看了吧。又讓學生給你添堵!」

杜冰心咽下一口瘀氣,「哎,看樣子真是受了欺負了,什麼都不肯說啊!」

丈夫扭曲著臉,一半慶幸一半鄙視地說道:「我就知道,還指望個面瓜說出個什麼來?」

「啊?」

杜冰心詫異丈夫的措辭。知道自己大意說錯了話,丈夫也趕緊彌補道:「哦……我……我是說你們跳舞的女孩本來嘴巴就笨。當然了,我老婆肯定是除外了。」

杜冰心對丈夫剛才的表現心有餘悸,又估摸是自己疑心病犯過了頭,怎麼能有那麼一霎把自己的愛徒和自己的丈夫想到一起去了,這太可笑了,不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嗎?也太超乎常理了。她掃了一眼丈夫搭過來的手,結婚戒指就赫目地圈在指腹上,這麼多年了,他的婚戒從未離手,是的,雖說他在外風流成性,但他對自己的父母孝順,兒子疼愛,對自己的呵護也從未退減過,他不算是一個夠格的丈夫,卻是一個周到的男人。骨子裡家庭的責任感還是遠比她強的。杜冰心淡淡說道:「先去接兒子吧!」

這一回,丈夫搭在肩膀上的手,她沒有推開。一整天齊爍都沒有鍾敬濤的音訊,鍾敬波到每一間鍾振在北京的酒店和俱樂部都沒有問到鍾敬濤的蹤跡。怕齊爍因為沒有完成彙報心情不好,他特地在晚飯之前騰下了手裡的工作,約齊爍出來。近來一連串的事故,使齊爍的心情史無前例的沒落,先是家庭危機,再是和陶欣語的不和,到現在彙報也沒有如願完成,心裡真夠憋屈的。每每心裡找不到滋味的時候,甜食都是最有誘惑的選擇。被齊爍帶進西餅店裡的鐘敬波看她獨霸著十四寸的鮮奶蛋糕不知休地瘋啃,按捺不住樂出聲來:「也不要吃太多了,胃口受不了,會更讓人擔心的!」

「哥哥不用這麼擔心我,從前過生日的時候,我的蛋糕都不切的。來慶祝的同學就只有吹蠟燭的份兒。」

「哦?哈哈,看你還有心情打趣,我也能夠放心了。說明你心情還算穩定。」

「我現在的心情?一點都不穩定,真的很糟糕,恨死鍾敬濤了,真是壞透了!沒有血性的傢伙,竟敢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放我的鴿子!我現在好想去找一個肉靶子泄憤!」

「哈,還是第一次讓我看你這麼歹毒的嘴臉,會讓人害怕的!」

齊爍聽過收起憤怒的小拳頭,縮回嘟起的下唇,吐了吐舌頭。房絲瑤看齊爍避著不肯回寢室,以為她還在生氣自己議論陶欣語,打來了電話。「在哪啊?」

「外面化悲痛為食慾呢!」

「真生我氣了嗎?在哪啊,我去找你吧。」

「你來嗎?我在西餅店吃蛋糕呢,」齊爍小聲問鍾敬波,「哥哥,這個店在什麼位置啊?」

房絲瑤問:「怎麼不是你自己嗎?」

「我和哥哥在一起。」

「噢……又和紳士哥哥在一起嗎?」

房絲瑤一聲所以然長音,聽得齊爍不入耳,「噢什麼噢!」

「算了,知道你沒在發病慪氣就OK了!你和哥哥在一起,我就不去妨礙了。免得招他煩!」

「怎麼會呢?」

「好啦,我掛了!」

齊爍聽著「嘟嘟」的忙音,掛上了電話低噥:「來如閃電,掛如霹靂。」

「怎麼了?」

鍾敬波問齊爍。「是絲瑤,說是要來,聽說我和你在一起,怕你煩她,就不來了。也不知怕什麼勁?」

「噢,那她很識趣啊!」

「哥哥……」

鍾敬波放慢語速字字句句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對時間的吝嗇苛刻,甚至到了不肯多分給家人一點點的地步,來北京以後,除了工作就只有跟你待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是種浪費。所以,能空出來的時間總是想要見到你,見到你,人就變得輕鬆,變得愉快,單獨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我很幸福,幸福到捨不得跟別人分享!」

鍾敬波的一番解說這麼義正詞嚴,齊爍的臉皮都聽薄了,「哥哥這麼說……難道……」

調整了一下語氣,齊爍嬉皮道:「呵呵,聽不慣哥哥說這麼肉麻的話,難道真的像她們說的,不會……哥哥你對我好,是因為喜歡上我了吧?我真有那麼好嗎?」

「齊爍……你該記得的吧,我從來沒有隱瞞過我對你好是有目的的。」

面對這個無知又無辜的小妹妹,鍾敬波設計過許多次在不同的場合,用不同的表白方式來表明心意。喜歡上一個人,就是會遺失方寸。怎麼辦?他就是恐懼她對他的尊敬會因為他倉促的表白而碎掉,那點尊敬是他唯一不需浮誇值得自信的地方,卻也是最難跨越的屏障。二十有六,他從來沒有為如何向一個女孩子開口示愛而犯過愁。碰上了她,讓他感到莫大的榮幸和不幸。不論是有意無意,這一層窗紙,他就自當是由她代勞戳破了吧,「齊爍,我想你知道,我並不想一直做你的哥哥,現在起就讓你這個妹妹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儘管醞釀多時,話一出口,還是免不了讓人覺得唐突。

齊爍是第一次面對男孩子這麼正式的追求,她知道鍾敬波不是在開玩笑,他的表白也不可與鍾敬濤布下的陷阱同日而語。

而且鍾敬波在她的心裡就像是童話書里的白馬王子,完美至極,從前她是連幻想都不敢的。鍾敬波無愧是那種既適合戀愛又適合結婚的絕種理想對象。現在聽到他向自己示愛,她該是快要喜極而泣然後在心底說,最好畢業以後就嫁給他生兒子去。

好讓鍾敬濤這個惡棍天天喊她嫂子。可是現在,她為什麼一點兒也不興奮呢,此刻望著鍾敬波炙熱的眼神,她只剩害怕,滿腦子轉的都是怎麼把這關應付過去。

考上大學的那天起,她就賭誓到畢業前不談戀愛,大學四年要以學業為重。可那時候,她也不知道,會有這麼強悍的追求者啊!短短的兩天一夜,這兩兄弟像被下了魔咒似的先後要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齊爍戲劇感地在心底大喊道: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我不選一個行嗎?對向鍾敬波眼睛的那一秒,齊爍意識到不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插播廣告!

「哥哥你在開玩笑嗎?要是這樣被你逗,我以後真到談戀愛的時候,會有陰影的!」

「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像是在調侃說笑?還是你在逃避,不想面對呢?請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希望我的年長會是更好的諒解和照顧你的優勢,你所有的稚嫩我都會包容、等待、珍惜。我不想嚇到你,迫不及待地要給你貼好專屬標籤,只是希望能夠更加名正言順地愛護你。每個人對於愛戀都很霸權,我更是如此,巴不得我是這世上你遇見並在意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我只想要你富樂平安地跟我在一起,我不是一個喜歡給別人承諾的男人,但我確信我會在剩下的人生里一直守護你!」

鍾敬波用了男人這個詞,齊爍卻並不能在自己身上假想與此對仗的名詞。她還不能把自己看做女人。在她的概念里她該是個只喜歡唱勵志童謠的少年兒童而已。

「我不需要你馬上答應我,因為我害怕被你馬上拒絕。只要你答應肯考慮。」

齊爍真的被嚇倒了,無所適從了半晌,哆哆嗦嗦地對鍾敬波「哦」了一嗓。

「那麼我當你是答應我肯認真考慮咯!」

鍾敬波還是探了手心在齊爍毛茸茸的發頂上輕輕一撫。不知怎麼地,當鍾敬波不願再以哥哥的身份做這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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