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不是給你講了故事嗎?」

「不是來真的吧?」

「為什麼不是。」

「讓我做你女朋友氣走漂亮姐姐?」

「最近吃了什麼好東西,變得聰明起來了!」

「我的天,鍾少爺什麼時候對我動了心啊?」

「這件事怎麼能找叫我動心的人來做,找到你,就是為了杜絕這種可能性!」

「說話還真傷人呢!你怎麼敢擔保我會做!我可是和絲瑤打過賭,大學這四年我不會談戀愛的!」

「之前我說過我會想一件事要你幫我做,現在到了兌現的時候,你就打退堂鼓了嗎?再說我又沒有要真和你談朋友!」

「那時候,我欠你的錢。現在支票都退給你了,我們就只剩老闆和僱員的關係。我也是看在你之前幫我的分上才沒有跳槽,委曲求全留在你這做女傭。如果我去哥哥那裡做事,不單賺得多,還不會被人連損帶罵地欺負!你的人情我不是已經在還了嗎?」

「是不是我們的談話,非得把我哥加進來?」

「……不是……」

齊爍「進京」後最大的進步是在針鋒相對中學到了見好就收。她想找到足夠的理由證明這個方式行不通:「你覺得這符合邏輯嗎?憑什麼斷定找個假女友充數,就能把她氣走,換作我是她,一百個女的纏著你,我也不會放手。」

鍾敬濤叫齊爍稚氣的韌勁兒擊到胸口一怵。他一時沒能答話。

男歡女愛——男人們拿女人的感情尋樂子,女人就會更有放狠話的權力。不論感情的句點由誰圈上,沒有男人願意承認自己被哪個女人擺了一道,相比之下,女的更需要喬裝成付諸真情的受害者,她們盡可以說些任爾東西的海枯石爛,多數絕對性別差異的情況下,沒有哪個思維健全的男人會約斤稱兩,不帶水分聽完。

但是男的不同,但凡兩人要好的時候你不負責任地說過些海誓山盟,背棄的一天,女的就有權要挾你為說過的話買單。這也沒什麼新鮮。於是男人們最早學會在不公道的倫理中尋求平衡,把對她們的征服當做是在男人群里標榜和彰顯的資本,在女人群里退避和保留的理由。

這樣的理由,可以保證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單方面享受被愛。對女人來說「愛」本就等於「被愛」小學數學裡教過的,等號的兩端可以互換。

在齊爍把這些不知從何種讀物上摳下來的生道理掰吃完,鍾敬濤只吐了一句——「神經病!」

但是他聽得進一二去,之前的自己就是無意中做了那樣老道的無恥之徒,沒錯,他在心裡刻意說了很多遍他不是故意的,他甚至在分手的時候都不肯對她說,他是愛過她的。而她,她太好,好到徹頭徹尾不肯說他的分毫不是。停止念及她的好吧。無論如何,還是要痛傷她這一回!

「有一點可能都想去試,畢竟你不是她,她比一般女孩子要善良。換作你,你可以儘可能去裝可憐,裝你離不開我。可她不會,我有自信叫她把放棄當做一次施捨和成全,就是想這樣再一次利用她的善良。開始以為我能保護她,後來才悟到能夠保護她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雖然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什麼,但是我可以分毫不差地感覺到你的無恥!把我扯進來,問題只會越來越糟。」

「不會的,只要你是中肯地幫我……況且想要這個結果的還有一條日漸消匿的生命。」

齊爍不明白鍾敬濤為何以此來恐嚇,她故作鎮定地穩聲說道:「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生理輪迴,我們每個人從呱呱墜地那一刻起就必須要學會面臨死期將至了!不要對死亡懷有過分的感傷,應當對你死後的另一個國度懷抱夢想。縱然生命的存在有千萬的不公,在一切的得不償失隨著生命一起告亡的那一秒,一切的不如願都會淡忘和釋然。最近繼樹葬之後,又聽說了許多不錯的安葬方法,有一種音樂水葬,是把骨灰裝到會唱歌的小木船里,在水上漂一個月後,骨灰盒就會溶解掉……我就推薦你用這種方法!」

待她像唐僧一樣絮叨完這段話後,鍾敬濤忍無可忍地向著她的腦殼拍了一巴掌:「少說點廢話吧!我只知道,正常人墜地的時候都是哇哇地哭,不像你一樣呱呱地叫!總之,我這個忙,你一定要幫!」

齊爍竄起身來,「啪!」

地合上了琴蓋——「除非是我瘋了!」

「那就別怪我不提醒你,如果不肯幫我這個忙,這周末在劇院的彙報,我也不會捧你的場!」

「你!隨你便!」

齊爍放了話,拎起練功鞋跑出教室去,在門口撞上了梁明和陶欣語結伴來練習,鍾敬濤繞開兩人緊跟著追了去,陶欣語見況毫不猶豫地跟上了鍾敬濤,只剩了梁明怔怔地目送著三人行。鍾敬濤跑去只趕上了電梯門裡的一張鬼臉,齊爍確實是被氣慘了,第一次彙報,險些就無故不到了。第二次又來這套,就是最初對他說過自己太珍視這個機會,才會讓他再三拿著當做威脅的把柄。真想不出,鍾敬濤這夥人打了什麼算盤,竟想出這麼沒有人情味的點子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鍾敬濤沒法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衝進電梯把她拉出來,只能眼巴巴看著電梯關上。陶欣語目睹了齊爍耍寶的怪臉,在鍾敬濤身後問道:「就喜歡女孩兒這麼賣弄孩子氣嗎?不覺得太不懂事了嗎?」

鍾敬濤甚至沒有回頭看她,說道:「不覺得。倒覺得隔岸觀火,煽風添油者更甚。」

話一撂下,他穿過過道,走樓梯下了樓。梁明不明狀況地跟了上來,向陶欣語問道:「還練嗎?看你面色不好,好像很累的樣子。」

陶欣語說道:「練!」

往日在生理期,她都是堅持練習的,即便此時的狀況不及彼時,眼看還剩一次的排練,就要終審彙報了,基礎的連接體力必須咬牙保證下來。

彙報前一晚,齊爍給鍾敬濤發了信息,用近乎肯定的語氣發問:「你會來的吧?」

可是鍾敬濤沒有回覆。彙報當天鍾敬濤沒有提早到,齊爍等到還差五分鐘彙報正式開始,還未見他出現在劇場後台,齊爍著了慌,打去電話,手機是關著的。跑到他公寓去找,也撲了空。

看著齊爍焦灼地四處奔走,陶欣語被一種莫名的快感襲滿全身。如果不是被劇痛摔醒,她恐怕會在這種暢快中沉醉更久。

眼下躺在醫院,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包括母親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反應。還在揣測中糾結著,齊爍就提了一摞餐盒,躡手躡腳地走進屋來,「欣語,我幫你帶好吃的了,大夫說要食補,我看醫院的餐特沒滋味,讓樓底下的小餐館給你燉了條魚。」

齊爍打開餐盒的一刻,米香和肉香的交混香氣撲嗖嗖就竄進了鼻孔,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止住了肚子沒有叫喚。可陶欣語沒有一點食慾,她望著齊爍如故的笑臉,那種過時的爛漫正是她最為惋惜又沒能把握住的曾經,她不喜歡懷念上這副笑臉的自己:「抽血疼嗎?」

「啊!」

齊爍沒想要陶欣語因此對自己感到虧欠,「不疼啊,比掰腰可強多了。」

說著端過一勺拌飯送到陶欣語嘴邊。

陶欣語把她的手推開,說道:「我真的不想吃!你吃吧,抽了那麼多血。」

「我一點都不餓,精神得很呢!」

陶欣語又問:「都知道了吧?」

齊爍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嗯?」

陶欣語又定了定神,緩慢地眨了眨眼,問道:「我的事,你們不是都知道了嗎?在你告急的時刻,我也倒霉地倒在了舞台上,碰上你以後,總是這麼不走運,看樣子,我是沒有去法國的希望了。你現在心裡是不是還挺踏實的?去法國留學的機會唾手可得了,只要等你和鍾敬濤和解了,再給院領導好好表現一次……嗬,你放心,我會打起精神的,我不還得去機場送你么?」

「欣語,別想那麼多了,你要好好休息!」

陶欣語眯上雙眼,靜靜說道:「是不是想要我一直休息下去呢?你好坐收漁翁之利,這又有什麼辦法,你就是有這樣好的命!」

「欣語……」

齊爍去抓陶欣語的手,又一次被避開。「我媽在哪?她還好嗎?」

「你放心,我沒有要杜老師打電話給阿姨。杜老師也絲毫沒有怪你,她很同情你……」

「哼,不然呢!你想要她怎樣?」

齊爍百口莫辯:「欣語,我不是這個意思……」

「出去!」

「我不能走,我得在這陪你,萬一你想不開……」

「那不是正合你意,你放心,我這條賤命,還得給我媽留著呢!」

「讓我看你吃點東西再走吧!」

「算我求你了,別在這裡裝模作樣,假到半死,出——去!」

齊爍被陶欣語失控的吼聲,嚇了一跳,慌張地撤著步,打著哆嗦退出了病房。回校的一路,她都在難過,不是難過被她曲解,而是難過她那身公主外衣里的遍體鱗傷,還有最初那抹純真的笑,如今都消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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