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鍾敬濤醒得略晚,還要騰空刮鬍子,撲須後水,遲到已成定局。齊爍和陶欣語到門口時,司機已經等在車上了,齊爍無所顧忌地喚了聲大叔,就拉車門上了車。可說什麼陶欣語也要在車外等到鍾敬濤,她又無可奈何地下車陪在了旁邊。大約過了指定時間十五分鐘,鍾敬濤才慵步走出校門。齊爍見人不免要抱怨兩句:「要兩個女孩等在這腿都站酸了,鍾少爺就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鍾敬濤悶住一聲笑,時間是他來定,他滿滿算計出寬裕的時間,就是要她多等等。「從哪學來那些沒修養的措詞,就隨便用了造句!」

鍾敬濤看了一眼陶欣語,她剛想要開口應對他的質疑,又被齊爍接到話:「我硬拖欣語來陪我,怕你們弟兄兩個玩到一起,就沒我什麼事兒了。」

鍾敬濤道:「上車吧!」

才喊了開車,車後就響起一陣喇嘛。司機看看倒車鏡里駛來的車子,對鍾敬濤回道:「少爺,是大少爺吧!」

鍾敬濤道:「怎麼會,說好了他直接去球館了。路況這麼差,他還……」

鍾敬濤回身探過,嘆口氣道:「還真是!」

齊爍歡騰地轉了腦袋道:「那我去坐哥哥車子!」

迅速開車門,閃了人。鍾敬濤心裡不樂意道:「一口一個哥,叫得比我這個親弟都勤!」

隨後對司機喊道:「開車,先過去。」

齊爍上車,還沒打招呼,就接來了鍾敬波特意買來的冰淇淋,二話不說,揭蓋就添一舌頭,「哥哥,真是神奇!難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顯然,他已經很習慣她褒貶摻半的不雅比喻,樂道:「買了後發現車裡的冰箱放不下,所以看看能不能趕上你們!添了很多堅果,味道還好嗎?」

齊爍點著頭,一勺接一勺地往口裡送著,堅果粒在上下大牙的咬合之間嗑出清脆的聲響。鍾敬波又道:「每次看你吃東西,好像我都跟著滿足起來!」

齊爍把舔得泛光的勺子從口裡吐出來,回道:「我媽都說,看我吃飯出奇的香,好像她小時候沒給我吃好一樣。事實上她沒有被冤枉,小時候跳舞總怕我發胖。我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候的日子,總是飢腸轆轆的!那時候如果吃得飽點,沒準還能再長點個兒。」

鍾敬波輕輕地用左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角,示意齊爍把髒東西擦掉。齊爍不在意地笑笑:「我等下吃完一起弄!」

接著盛起滿滿一層奶油送進嘴裡,兩個嘴角都綻開了花。鍾敬波抽出紙巾,送到她口邊緩緩地擦掉溢在兩側嘴角的粉色奶油,又緩緩地抽開。這一瞬的摩擦迸出的溫柔是那麼富有衝擊力,齊爍感到自己當胸一緊,整顆心險些縮到嗓子眼來。她低低地側臉,偷偷地觀賞了他的笑容,他一直都笑得那麼好看,可直到今天她才注意到,他原是露齒笑的,不多不少端端八顆,皓齒紅唇,那該是天使的微笑。

鍾敬濤車上,陶欣語壓抑著內心的不悅,強擠出一絲微笑掛在臉上,她寄望於他的第一句話也能是這樣笑著開始的。但是鍾敬濤一路都自顧翻著車上的財經報,不言不語。事實上,看這些報紙比硬要他講話都還需要耐力。陶欣語早就看到了他腳上的鞋子,和齊爍兩個人的鞋子雖然沒有明顯到情侶配,可嶄新的面貌和相同的品牌,叫人不能不去想他們有意營造了什麼。她偏頭看向窗外,灰悶的街景和依稀的路人都透過揚起的沙礫顯得有些愚鈍。陶欣語輕輕梳理了一下紛亂的心情,轉過頭來,問道:「最近排練之後的時間,你們還在拚命嗎?聽班主任的口氣,留學的事大概就定下來了……」

鍾敬濤道:「拚命這兩個字,太刻意,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陶欣語掀開他手中的報紙,想要找到他的眼睛,卻還是被他老練地支在一邊。她問道:「你說的很對,感情不是更需要這樣嗎?閉塞自己不去接納別人的感情,恰恰與你剛剛說的,背道而馳不是嗎?」

鍾敬濤吞吐一口氣,「你說的沒錯,感情是更加需要順其自然,所以……太主動的我不喜歡!」

陶欣語再沒有什麼力氣回話給他,她不明白自己對幸福的真切追求,在他的心中怎麼能被踐踏得那樣草率。他在心裡把自己看得那麼輕浮,窗外低低的塵埃,揚過車窗都競相留下點點污跡,她甚至輕過這樣微薄的污濁,來無蹤去無影。

四人先後抵達球館並分好了陣營,從上半場的男女對打到下半場的混合雙打,足足五個小時,沒有間斷休息。齊爍當然是要與鍾敬波一邊的,與他們的活躍相比,鍾敬濤和陶欣語的配合就顯得過於冷靜了。在鍾敬波的帶領下,齊爍也終於有所長進,贏盡了鍾敬濤的風采,嚷著要他做東請吃大餐,也是到了接近晚飯的時間,四個人才結束了加時賽。在大廳結算時,不想趕上了班主任一家三口來打球,杜冰心大方地介紹了自己的老公:「我先生,姓周!」

齊爍還是第一次見到班主任的丈夫,雖然到了中年發福的年齡,體型中夾雜了些生意人的富態,但是相貌堂堂,平光鏡下的外雙眼皮並沒有順著整張臉耷拉下來,眼核里的目光張揚出的那份平易近人,流露了恰好的深邃。倒是頭頂髮型,已經有了旁邊鐵絲網中間旱冰場的聰明絕頂之相!齊爍斗膽跟班主任打趣,贊班主任老公長得帥。又湊到班主任的小兒子跟前起興地逗了起來。倒是陶欣語一反常態沒向前靠,匆忙打了個招呼就陪著鍾敬波和鍾敬濤到了停車場。齊爍對陶欣語眼中的閃躲,不夠了解,但她已經開始學著習慣陶欣語有很多有意避諱的東西。她不會問的,因為知道她不會講。

齊爍道別後,周先生向班主任打聽道:「這也是你班上學生嗎?」

杜冰心點著球桶里的球應道:「嗯,也是競選去法國的!」

鍾敬濤只說了要去找他同伴,辛苦鍾敬波送兩個女孩回校。景陽他們等在金融街的一家日式料理,鍾敬濤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喝餐後茶了,他也無甚胃口,只點了杯清茶,放在眼前看它冒氣。

景陽顫著聲說道:「蘇念姐……蘇念姐給我發了郵件,說這學期的論文提早通過了,假期她會回國來,新專輯在北京的簽售和宣傳還是要做的!」

王翼見鍾敬濤的態度還算穩定,也接過話來,「也給我和嘉樂發了,我想她是提早打過電話的,看我們都換了號碼,這才……」

左嘉樂道:「那是肯定的……」

見鍾敬濤不說話,景陽又加了點火候,道:「其實,說是回來工作一段時間,還不是想看看你嗎?從頭到尾,她就沒有死過心,一直恪守在原地,等你回心轉意。」

王翼跟上:「她一定要趕在你放假之前,過來北京,意圖不就很明顯嘛。她太想留住你,一旦回到深圳,你父親肯定又會從中干預,還有她母親,哭了也鬧了,再受氣該上吊了……」

左嘉樂又道:「那是肯定的……」

鍾敬濤還是不講話,景陽有些急了:「其實蘇念姐,她很可憐的,一直都是個理智的人,也被堵死在感情這一關。她那麼喜歡你,我們沒有一個人是站在她的立場上。」

王翼跟話道:「她這次回來,其實無非是再多受一次傷,一而再,再而三,她最後會不會……」

「那是肯定的……」

小左的再次發言,遭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白眼。

鍾敬濤垂下眼帘,望見杯口裡倒映出的睫毛剪影,焦灼地彷徨道:「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她死下心來……」

景陽勸道:「你都沉溺在傷痛中不肯自拔,要她如何重新獲取新的歡樂呢!」

「你這話……難道是讓他另闢曲徑嗎?」

王翼和左嘉樂更顯多慮。

景陽道:「曲徑通幽啊!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當然你也不會去試!」

「說來聽聽,我有興趣!」

鍾敬濤並沒有全盤否定。

「你想想,你現在口口聲聲要OVER,卻總冰封著自己,無疑讓他惦記你的孤苦寂寞,你越是假裝心意已決,她越是覺得你有苦難言,你認為從心裡趕走她,是對她真正的愛護,她還認為不計後果地守候,是用莫大的愛給你支助呢。你們倆這麼肉下去,何時是個頭……」

景陽的一番感言,讓幾個人都陷入了共鳴。

見他又顧慮地停下嘴來,鍾敬濤說道:「說下去吧,你的辦法,我想聽。」

景陽一吐為快道:「其實很簡單嘛,借一招陳世美的移情別戀法!再大度的女人心靈中也有一小塊致命狹隘的地方,蘇念姐人雖好,也不會濫情到要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男人的份上吧。如果心中有中意的女孩,在她回來時能讓她看到你確實『心有所屬』了,橫了心要跟她分手,長痛不如短痛,她不會繼續難為你和她自己的。」

左嘉樂漠然道:「這是哪部電視劇里的混蛋影響了你嗎?」

景陽道:「臭小子,不知道我只看電影嗎!不過,這招可是我的真經,甩女孩的時候,最奏效的。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讓她看到你身邊有了別的女人,比你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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