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齊爍橫在鍾敬波的臂彎里,臉紅一陣,白一陣,閉著眼睛掙扎許久,臨進房間還是歉疚地小聲說道:「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鍾敬波見鍾敬濤跟在後面,也不能作響,只得強忍著哭笑不得的窘迫,把齊爍放到了床上。幾個女孩前後腳趕了過來,房絲瑤守在齊爍邊上,拉著她的手,倒怪罪起來,「你說你,不就是這兩天少喝了點水,何苦來著?」

齊爍強忍著不敢笑,鍾敬波卻禁不住替她爆破出來。鍾敬濤見他笑得如此輕鬆,已明晰一二,衝上前猛晃齊爍,「別嚇我了,你快點起來,再敢裝暈我就不客氣了……」

劇烈的擺動使得齊爍的頭在床頂上瘋撞。三個女孩看鐘敬濤這麼個激動法兒,也嚇了一跳。結果,齊爍到底是經不住折騰了,生咳了兩聲,睜開眼,騰地坐了起來。陶欣語驚詫地捂著嘴巴,說道:「沒事了?」

李麗也不可置信地問道:「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情鬧著玩?」

齊爍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怒視鍾敬濤,又轉過臉來委屈地抱怨:「我也不想裝啊,不這樣死撐著,要被那幾個人笑死的!」

鍾敬濤見齊爍沒事,也舒下一口氣來,但還是氣不過她自己笨死還愛面子的臭毛病,不滿地說道:「再怎麼說你也是屬鴨子的,連踩水都不會,還險些淹死在游泳池裡,差點就見報了,這像話嗎?」

齊爍左右晃著腦袋,倒著耳朵里的水,抱怨道:「被你扔下水差點淹死還不夠,撈上來還要被你譏笑……」

正說著,景陽三人便推開了門,人才進到一半,齊爍又「咕咚」鑽進了被子,一動不動了……弄濕的衣服全部脫下來拿去乾洗了,齊爍只能穿著睡衣窩在房裡。午餐後,鍾敬濤安排了車子送同學回去,自己和哥哥留下來處理些事情,順便等齊爍休息好送她回校。陶欣語也說要留下來等,就兩個男的在,有個女生照應方便些,兄弟倆都未推辭。

從昨天落腳到現在,鍾敬波還沒能好好和弟弟坐下來敘敘舊。現在兩個人都靜下來,都覺著該說點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相反是鍾敬濤少些雜念,隨口撂一句:「既然回到北京,鍾振在這邊的產業不考慮先接過來嗎?至少那幾所分校,也該收到手裡不是嗎?對你辦學有利無弊。」

這一句話,惹得鍾敬波心口直熱,回國前他可是當著母親的面拒絕了父親鍾振的委託。母親離異後的這些年只靠了自己和外公的力量供完了他的碩士學位,並安排好了他回京的一切。雖然他也不止一次在是否為實現抱負博取捷徑的思想鬥爭中掙扎,反覆告知自己畢竟鍾振和他有不可磨滅的血親關係,但現實的狀況是,在法律上他們的子承父業關係已然不成定律,他不該再對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所持的任何資產心存覬覦,既然早先從弟弟那裡奪取了母愛的呵護,就不該再破壞剩下屬於他的東西。鍾敬波用一眼的中肯望過鍾敬濤,說道:「這倒是你該考慮的!自己家族的產業上上下下都依託在別人的手裡,不是長久之計,聽說年前爺爺他才出了院,身體一向都不景氣,你現在是他唯一的依靠,該早些做好分憂的準備。」

鍾敬濤聽後,沒有再對視或是回應,也只作了淺淺一笑,倚在沙發的靠背上。他就是這樣,一直以來感覺到無助的時候,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將就找一個物質的支點而已。鍾敬濤不知道在鍾振眼裡什麼時候有過自己的影子,只看得出他有多麼瞧不上自己。如果說在考學之前,他尚對自己抱有希望的話,那麼被藝術學院錄取足夠使他的期望終成泡影。在鍾振眼裡兒子做了一介舞夫,猶如一個巨人繁衍出了侏儒般令他恥辱。而鍾敬濤眼裡的鐘振樹人之能遠不敵立事,對舞蹈的堅持就是想讓他意識到:覺得自己自命不凡,父親就是一錯在先了,還要把一身的自負強加給兒子就是錯上加錯。更是想讓他明白:就算生我的父親是大師、是偉人,也改變不了父親是父親,我是我的事實。

鍾敬波半晌聽不到鍾敬濤的話,又斷續地問:「從媽那得知……過去兩年你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鍾敬濤無所謂地笑笑,道:「這可不像你,說話吞吞吐吐的。」

鍾敬波也如釋重負地一笑,說道:「好吧……和那個女孩子分開了吧?」

鍾敬濤探下身子,手肘在膝蓋上一支,詭異地笑道:「要我怎麼相信,你不是媽派的姦細?」

鍾敬波自認和弟弟之間的基本信任還在,只給了副無辜的表情,沒有作答。

鍾敬濤在鍾敬波肩頭一推,綳著的臉疵出笑聲來,說道:「我開玩笑的,不必在意。」

鍾敬波又問:「不過,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吧。雖然沒見過,聽說也是從小在英國生長讀書,既然這樣,受她母親的影響……應該不大。至少說她無辜並不覺得過分。」

鍾敬波的理解有益於鍾敬濤對話的心態,面對他的理解,他至少能說些平日里不願剖出來的話:「近半年來,為了分開,咬著牙說了很多無情和中傷的話,感覺自己很不負責任。到現在她還是對這段荒謬的感情抱有希望,比我想像中還要堅強。她回國的幾年大多都跟我在一起,因為她的緣故,失去母愛的我才痛苦得沒有那麼久。可我最初卻是想以她的感情作為討債砝碼,才願意接納她的。真的,對她很抱歉……」

鍾敬濤還想繼續什麼,但再也說不下去。鍾敬波頓了頓,說道:「不要再給自己添加負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你只不過才滿十七歲而已,她若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說什麼也不會要比自己小三歲的男孩負責!」

鍾敬濤爭辯起來:「哥,你怎麼也幼稚到要去計較女大男小的問題。我是個男人,是傷害了她的男人。這足以令我無顏以對我們過去有過的一切。」

鍾敬波平靜地說,「敬濤,你是個是非觀鮮明的人,該知道你們的感情不會有結果。難道把自己當做羅密歐,要她做跟著殉情的朱麗葉嗎?況且你該分清楚自己對她是同情還是愛情。」

鍾敬濤沒再說話,他在心中確定地告訴自己他是喜歡蘇念的,他喜歡上蘇念的執著和善良。他很早就發現他們的性格很相像,這也是她讓他喜歡的地方。沒錯,他從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單純因為蘇念的美貌而欽慕她,他們之間的感情通向內心。

他也同情蘇念,同情她喜歡上了一個不能給她承諾,註定要辜負她的人。但是這些,是愛情嗎?在蘇念對他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卻猶豫著無法學著說出口,他懷疑自己永遠不會對一個女孩兒開這個口。

過去的兩年他時時刻刻地感應著蘇念對他的依賴和需要,他們一起的時光細味起來都是幸福而愉快的。她是個模範戀人,滿足了他對合格女友的一切遐想,還有著姐姐般的寬容和細緻。他一直都想要努力珍惜這樣的關護,但不該是以這種方式。

想到這裡,鍾敬濤說:「分清這些也毫無意義,畢竟她今後都是我的姐姐!」

這句話,讓鍾敬波頗感欣慰。

齊爍換了衣服和陶欣語一道下樓來,遠遠就對著鍾敬波熱情地擺起手來:「哥哥,走吧!」

鍾敬波站起身迎上去,道:「這麼短的時間休息好了嗎?」

齊爍勤快地晃著腦袋:「李麗說杜老師找我倆了。」

陶欣語也表現出對她放心的樣子。鍾敬波回過頭看了一眼鍾敬濤,說道:「那走吧!回去後晚上早些休息。」

鍾敬波昨天下機後就先去提了周躍榮定的車。鍾敬濤安全意識極強,副駕座的位子則由齊爍代勞了。齊爍坐在前坐,盼遠處,夕陽西下,望道旁,枯藤老樹,她也倒自願配合著做只昏鴉了。鍾敬波見她強支著眼皮,滿臉昏昏欲睡的疲倦,於情不忍,放了句,困了就睡吧。她連應一聲的時間都不浪費,立馬合眼。一睡又是一路。

杜冰心和陶欣語、齊爍說,學院參與了一台科研立項的傳統民族舞劇,主要演員和群舞演員都是由學院自己舞團的演員擔綱。由於明年初會在全國的重點藝術院校進行交流演出,導演想在系裡選出主要演員的第二組接替演員分場次安排演出。上次導演看過了系裡法國藝術節的初審,覺得你們兩個女孩子,還尚有潛力,所以和系主任打過招呼,想要你們在正式排練前試排幾次。作為我來說,能從我們這個低年級的班上選到你們兩個,代表學院和舞團的演員合作演出,並且是擔當主要角色,很為你們感到榮幸。雖然排練會和法國藝術節的演出相衝突,但在確定下來人員之前,希望你們能夠積極配合,兩條腿走路,把眼下的兩項任務都完成好。

鍾敬波晚上回到公寓,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得知兒子到京後,一切都妥當,周躍榮也就安下心了。問及最擔心的鐘敬濤,鍾敬波也安慰她盡可放心:敬濤已經收攏了心思,專心在做他喜歡的事。周躍榮聽過也只是一聲不如意的輕嘆。

新劇選角色的事,很快在班裡傳開了。男班只聽說點准了鍾敬濤一個人。他本人還沒有興趣。女生們則一改最初對齊爍的懷疑,更多是定下心來揣測,這個入校成績平平的女孩,到底把她的閃光點隱藏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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