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哈,沒事的,她在跟你開玩笑,她就習慣讓別人下不了台。敬濤,你幫我通知梁明下午一起吧?」

陶欣語打量著眼前這個頗有偶像氣質的男孩,再次想起梁明那張老臉,真有些欲哭無淚。

「沒關係,下午見吧!」

鍾敬濤回過陶欣語的話,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幾個玩伴趕忙湊上來,「舞伴怎麼樣?」

鍾敬濤沒有說話,翹起無名指無奈地敲了敲腦袋。

一旁的男孩轉過腦袋看看齊爍的背影,「我的天,頭髮上插的是圓珠筆嗎?」

鍾敬濤和另一個男孩聞訊回身,確見一支寶藍色的圓珠筆插在烏黑的發團中,顏色分外扎眼。不怪他驚訝,其餘幾個男孩也都是第一次見到有女生用圓珠筆盤頭髮。

「哪裡考來的『美少女戰士』?真不知是在耍個性,還是土得掉渣。」

首先回頭的男孩子頻頻晃著腦袋。「聽李麗姐說,好像是考後幾名進來的吧,不知道你們班主任怎麼想的選她跳雙人舞。還和你一組。我看還是旁邊那個要優雅些。」

另一個男孩側眼看著鍾敬濤,用下巴點了點陶欣語。鍾敬濤無味地撥了撥盤裡的白米,沒有回應。

下午的學習還算順利。四人各自把男女角色的動作串聯下來,然後嘗試性地試了試一些比較簡易的托舉動作。由於男女舞伴都是在不太熟的情況下進行身體接觸,所以動作過程中免不了有失默契的尷尬。這樣的狀況,齊爍這組發生率要高些,一個簡單的托舉,加上了步伐,就存在對氣口和時間差的掌握。鍾敬濤對齊爍的步子節律,始終掌握不好。也不怪,因為齊爍的步態沒有任何起伏,托舉之前都沒有明顯的助跳。每次跑到固定位置的步數又都不一樣。用了半個小時,這麼個簡單的托舉都沒有順利合成。

鍾敬濤早在瘋忍了,齊爍倒先抱怨起來,「大姐,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現在問題出在誰身上啊,誰走起來步子像鴨子那麼笨,還敢『大姐大姐』地喊我。」

鍾敬濤不爽地發起彪來,把齊爍氣個半死:還是頭一回遇見這麼沒有風度的男孩,沒有絲毫的謙讓也就算了,再怎麼說,怎麼能對女同學發火,就算不滿,至少用詞也該謙和一些吧。礙於陶欣語和梁明在邊上,她也只得生咽悶火:「是我步子的問題嗎?你的把位也有問題吧?」

「那好,換她來試一下。」

鍾敬濤示意齊爍去把陶欣語叫過來示範。陶欣語和鍾敬濤第一次和把,便順利完成了托舉,讓一邊的齊爍,看得啞口無言,只得認輸,但嘴巴上也還是得充充底氣,「我說,我是第一次練雙人舞,你就不能遷就我一點嗎?」

「我已經很忍讓了。倒是你這笨鴨,知道自己差勁還不謙虛。再來吧!」

……排練結束,梁明建議四個人搭伴到食堂吃飯,鍾敬濤以吃不慣食堂為由,不予奉陪。

晚上班裡的自習七點鐘開始,男女生共用一個專業教室,三十來個人活動在百餘平方的教室里,空間就已十分緊張了。而舞蹈演員的表現欲確實使大家都具備人來瘋的特質,氧氣越稀薄,運動就越激烈,合著錄音機里周杰倫含糊其辭的伴唱,場面還真能舞出點《困獸之鬥》的味道。

周六的英文分班考試,題目並不像齊爍想像中那麼難。對於室友們這種「圍攻」她也自小就習慣了,只是作文有兩篇,量稍大了些,耗時稍久,但是沒有影響整體發揮。考試結束後,齊爍和大傢伙熱鬧地聚了餐,胃裡的飼料還未消化,就趕著去找鍾敬濤了。

齊爍剛上到主樓六層,便聽到樓道里回蕩著的悠揚琴聲,覺得曲子耳熟,又叫不上來曲名,似曾相識的悅耳感就像一塊鬆柔的天鵝絨從自己空落落的脖頸滑過,彷彿瞬間就帶走了整整一周的酸痛和不適,明明知道只是錯覺在安撫,可仍舊是叫人膩賴。齊爍不自覺地向著樂曲的源起處走去。在607教室的門口,她輕輕地落定了腳步,琴凳上那束靜靜的側影,讓人不禁生出守護這份安靜和孤獨的憐愛之心。難以置信,這個側影居然屬於自己的舞伴——鍾敬濤。齊爍分明看到他面頰上的桀驁不馴裡帶著略惹人憐的黯然神傷,她不忍推門進去破壞這份優雅。是的,這份不忍中包含了一點莫名其妙的關愛。她希望自己現在還在畫面之外,希望不要因為她的到來終止了延綿的樂章。

畫面里的主人公到底還是因為她的到來,終止了彈奏。看到他合上琴蓋,隔著玻璃招手喚她進來的時候,由衷的歉疚叫她不自覺地伸了伸舌頭。她輕輕地推開教室門,拈手拈腳地蹭進教室。

「怎麼跟見著鬼一樣?題很簡單啊,你沒考好吧?」

鍾敬濤已經從琴凳上起身,繞到把竿旁,眼眸中的憂鬱還未消盡。齊爍不支吾,心想著:這傢伙終歸是個目空一切的飯袋。還真真是從骨子裡瞧不上自己呢。險些給方才那個悲情王子的假面給騙了魂去。

「問你話呢?」

鍾敬濤看她沒反應,又開口問。

「啊?」

「看你是快被烤熟了!好啊,這下升值了,笨鴨有冠名商標了,變成了京城特產——掛爐烤鴨。」

鍾敬濤「啪啪」地拍手,又頗有食慾地用舌尖舔著下唇給齊爍看。看夠他那一副欠扁的饑渴相,齊爍對自己的後知後覺追加了懊惱:無時無刻不在等待機會嘲弄別人,這才是這位混世魔王的真面孔。

這天晚上,兩人練到學校洗澡水快停的時間,才結束。經過兩天的磨合,在沒有排練老師指導的情況下,一些簡單的托舉,他們已經能夠自行完成了。總算開了個挺好的頭,兩個人心裡都穩妥多了。

鍾敬濤回到房間里,兩個玩伴正在自己房間擺弄著新買回來的電視。由於體力耗損不輕,他也沒什麼力氣摻和,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從冰箱里取了瓶可樂,不停地咕嘟著。

鍾敬濤一入校,就和自己的三個發小兒申請住到了學校的留學生公寓。這裡的條件是標準的五星賓館,雖然和自己父親酒店的客房的條件沒法比,但與學校的男生宿舍相比就是天壤之別了。這裡有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每天都有客服負責打掃住房衛生,清洗衣服。一日三餐都有訂送服務。加上父親按自己的生活習慣派人重新置配了家用器具,在有限的居住環境里,舒適度和便利性被最大程度擴展開來了。班裡男生形象地把鍾敬濤的居所,喻之為學院頭等艙。

梁明來給他送了趟劇目的DVD,說周末資料室不提供放映。鍾敬濤對兩個朋友做了簡單的介紹:「我同伴,都是深圳考來的。」

「你好,我叫王翼,他叫景陽,我們都是傳媒專業的,廁所里那個是左嘉樂,讀藝術傳播,跟我們一樣,和敬濤小學就是同學了。」

「你們好。我是梁明。敬濤同班的。你不說,我以為咱們同行呢!」

梁明這麼拉著近乎,心裡卻鄙視道:切!住頭等艙了不起啊?怎麼看也不像搞形體藝術的,臉夠用個兒夠高,但是身材明顯沒經過操練嘛,隔著單衣就瞧的出膀子上的囊肉塊明顯都沒有形成肌群!

趕上鍾敬濤打開了電腦,梁明賴在他桌上玩了會兒遊戲才走。臨走時,才想起高年級師哥要進行畢業彙報演出,想找兩個形象、條件較好,練功又踏實的女孩參與他的創作劇目。那師哥看了新生入學資料,托他要個齊爍的電話。可梁明話還沒講完,就被鍾敬濤一口回絕了:「我沒她電話,況且陌生號人家應該不會接!」

前後矛盾的回答,讓梁明擠出了一絲「恍然大悟」的壞笑,他鼓著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說道:「你幹嗎多慮啊,只是叫她排東西,又不是……陶欣語的電話我也給啦。莫非是……」

「沒有莫非,你自己問她要吧!」

周末,總會給多數學生創造興奮的理由。一大早睜開眼,房間里就只剩齊爍自己。

陶欣語是出門最早的一個,她的一大嗜好和多數獨生女一樣——逛街花錢。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會把卡刷到爆,遇到實在想買的東西和面臨透支的危機相抗衡時,她通常會選擇暫且忍耐,待到經濟相對寬裕的時候,再一舉拿下。今天她幾乎是趕在商場一開門就衝到了頂層的耐克專賣,因為兩周前在家裡的商場她相中了一雙耐克的氣墊鞋,一千零八十,掂量了一下,沒有買。到北京了,又輾轉看了好幾個店,這是唯一一家有活動的專賣店,滿一百返二十,她盤算著返個二百多還能再添件T恤練功穿,折騰這麼多家,到底也算是撈了點便宜。

蹬上這雙心儀已久的鞋子,陶欣語頓時眉開眼笑,迫不及待地讓導購把舊鞋子包起來,踏著新鞋子去收銀台交款。她穿上新鞋連走路都輕飄多了。

她打心眼裡知道自己就是個喜新厭舊的拜金傢伙,可是女人不都一樣嗎?女人就是那種最最不能抗拒物慾的種群。既然自己也逃不出這種宿命,何苦不讓這種自我滿足來得更心安理得一些呢?這也是她長久以來,自我平衡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九點鐘的樣子,齊爍才算是給自己的美夢畫上了一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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