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人一個 我也會害怕

一直以來我最害怕的就是打針。除了打針我沒什麼害怕的,像那些蛇啊,蟑螂啊,老鼠啊我都不怕,但是一看見針就怕,就想那個針插到肉裡面,還要推一管液體進去,好可怕!護士一拿著針走過來我整個人就會發軟。

有一次我在台灣拍《拳精》摔傷了,一直流血。大家把我送到醫院去,醫生說要打破傷風的針。我問能不能不打,所有人都說不行。我記得那個病床很小,是帶滾輪的那種,我就脫了褲子趴在那裡等。等護士過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個針就很害怕,就趴在床上推著床跑,護士是個女孩子,就一直跟在後面追,後來大家幫她把我攔住,她還沒把針扎進去我就已經開始大聲叫喚了。周圍很多人聽到了就過來看,發現是我因為打針在大叫,都覺得很好笑。

每次打針我都是能逃則逃。有時候為了逃避打針要忍受別的疼痛,即使這樣我也願意。

在香港拍《醉拳》的時候,把眼角摔傷了,開了一個縫。去了醫院,人家說要縫針,我說不想縫,就讓人用很大的醫用膠布把傷口貼上,又馬上回到片場繼續拍戲。結果一邊拍著,血又流出來了。吳思遠就又帶我到醫院去。醫生說要縫針。我就問,除了縫針有沒有其他的辦法,醫生說只有一種辦法,就是把傷口翻開,用電把每一個破掉的毛細血管封上,我說就這樣。醫生提醒我說,這樣比縫針還疼,我說沒事。等電的時候,電一下,我就疼得抖一下,但就是不想縫針。

有一次要去拔牙,因為怕打針,我沒讓打麻藥,後來疼得我把人家的椅子都抓出來一個印子,人家覺得我神經病,我還要在那裡假裝沒事。又有一次在片場,拍戲又是傷到眼睛,眼角開了,醫生說這次必須要縫針,我這次沒賴掉,只好打了麻藥開始縫。不知道是縫針的過程慢,還是麻藥的量少,總之麻藥勁兒已經過了,我已經開始感覺痛了,還有七八針沒縫完。醫生說可以給我加一針麻藥,我說不用,就直接縫完吧。忍受這種疼我也覺得比再打進一管液體要好點。偏偏很衰的是拍《十二生肖》被狗咬,還要連續打五針狂犬疫苗!

李小龍在世的時候我曾經跟他拍過戲,他還跟我說過幾句話,誇我的動作不錯,膽子很大。

當時的嘉禾公司,原來是一片亂葬崗,很多人原本就愛議論這邊發生過怎樣靈異的事情,鬼話連篇。後來李小龍在拍戲的中間過世,嘉禾公司里他的休息室就沒人敢進去了。我當時想,沒有人要,那我要那間休息室。那間房間門口「李小龍」的名牌就換成了「成龍」。

那時候我經常在公司剪片,有一天剪完片已經很晚了,也很累,就懶得回家,想睡在公司算了。大家就都說,不要睡這裡,鬧鬼。我說,我就要看看怎麼鬧鬼。

等我睡覺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啪啪的聲音,我想,是木頭在熱脹冷縮,在爆炸。過了一會兒,樓上又有嘩啦嘩啦的聲音,我說那是老鼠。一會兒又有節奏有點快的聲響,我說那是貓在抓老鼠。只要我可以給自己找個合理的解釋,就沒什麼可怕的。

忽然間,就在我的門口,咚咚咚,像是有人敲門的聲音。

這下我就解釋不出來了,為什麼這樣?為什麼會有敲門聲?

不行,我要去看清楚!如果真的有鬼,那我要跟他講話。

為了壯膽,我一邊開門,一邊同時「喂」地大叫一聲!打開一看,原來是只狗,它一聽我大叫,嚇得一下子跑掉了。這時候我才了解到,整個走廊都是水泥地,只有我的門口有一塊小地毯,狗為了暖和,就躺在地毯上睡覺,等身上覺得癢的時候就抓,抓的時候就碰到了門,這樣聽起來就像是在敲門。

你看,很多事情要自己去確定,如果我沒有開門去看,自己去聯想去害怕,那我第二天就會跟人說,原來真的有鬼啊,很可怕啊。可是現在我解開了謎題,以後再睡在那裡,再怎麼響,我也就不害怕了。

當年跟唐季禮拍一部戲的時候,是在雪山。那時候剛開始用那種大哥大,收工的時候,我開著雪地摩托帶著他下山,發現大哥大掉了,找不到了。我就說咱們回去找找吧,也主要是喜歡開那個摩托,覺得很好玩,也是膽大,兩人開著車就回去了。結果一路找著沒找到,天卻忽然一下子就黑了,周圍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雪山。那時候我只穿著一件普通的長袖,沒有穿大衣,車要上山的時候又上不去,我們倆還要下來推車,周圍大雪紛飛,分不出東南西北,當時那種強烈的恐懼,很恐怖,現在想起來還在後怕。就這麼一邊緊張地害怕著,一邊找路,還好忽然發現路邊一根電線杆,就沿著那條路繼續走,看到了遠處有燈塔的光,繼續走,就看到了劇組的人,這才一下子鬆了口氣。

當時我們在非洲的約翰內斯堡。

先是開了10個小時的車去看外景,看完外景,接下來就要去開普敦。在等飛機的時間裡,我們在一個酒店聊劇本,聊的正是《我是誰》。一邊聊的時候,忽然就看到窗外昏天黑地,接著就是狂風雷暴。酒店也停了電。這時候我的製片人Barbie說,時間到了,我們去機場吧。我看著窗外是這個樣子,就說,這種天氣我不要坐飛機。我要開車。她說開車要開12個小時哦。我說12個小時就12個小時。

她就不太高興。「那你是要我們先飛過去在那邊等你嘍。」我看她那個不樂意的樣子,確實那時劇組很多人剛收工,就又跟我一起聊劇本,大家都很累,我猶豫了一下,心想,算了。那就去坐飛機好了。

到了機場,發現是一個很小的飛機,只有十來個座位,一邊一個,大家剛好坐滿,每個人都緊挨著。雖然地面上是昏天黑地的,飛起來之後看窗外的藍天白雲很漂亮,大晴天,我就欣賞窗外的景色。飛到開普敦附近,就看到那座很有名的Table mountain(桌山),山頂果然是像桌子一樣平。這時飛機上的廣播介紹說,我們的左邊就是Table mountain,這座山怎麼樣怎麼樣,我就聽著這個介紹往下看。

忽然間,所有人都升了起來,整個飛機除了我其他人都在尖叫,原來是飛機在急速下墜!

當時幸好綁著安全帶,感覺飛機一直在往下掉。我轉頭瞪著Barbie說,如果今天我死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接著我就看著窗戶外面的樣子,其他人已經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我跟自己說,如果我今天摔下去,也要看著自己是怎麼摔下去的。

已經看得到地面的時候,飛機忽然停止了下墜。駕駛員又慢慢把它拉升起來。後來據說是在Table mountain那邊遇到很強的氣流,才導致這場虛驚。那是我坐飛機以來最害怕的一次,以為自己要死了。半空中明明是藍天白雲大太陽,哪裡想到會碰到這種事。

我家裡一直擺著一個吊環,沒事就用它來練一練。

原來年輕的時候,我一抓就上去,隨便做幾個動作也很輕鬆。吊上去一伸腰一放鬆,吊環就會嘩嘩嘩地響。後來有那麼一次回到家,一抓吊環想要翻上去,居然上不去了。卡在那裡吊了三分鐘,叫家裡的工人來也抬不起我。我自己也沒辦法爬下來,總之就是以一個很奇怪的姿勢卡在那裡,最後幾乎是掉下來的。那個時候我就想,真的是歲月不饒人。我拍戲受過太多傷了,現在身體已經開始抗議。原來我健身可以練到把袖口扎住再打開的時候,汗就會像水一樣嘩嘩地流下來。現在膝蓋腳踝很多傷,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大強度地健身了。

拍《十二生肖》的時候有一次意外受傷。當時我要穿過一個畫框去踢一個人,連續拍了好幾次都不太滿意,再拍的時候忽然鋼絲斷掉了,我整個人從半空中垂直落在地上,很痛。當時我以為腰椎要斷了,那個感覺很恐怖。過了好長時間,我緩過神來,站起來走了幾步,好像問題不太大,但背後是被框架挫傷的肉和血,簡單包紮了一下,堅持著先把戲拍完。回想這麼多年拍戲,往往都是這種小動作出錯,越是大的動作和難的動作,大家準備得越充分,反而不太容易出問題。

電影上映前進行宣傳的時候,我之所以說《十二生肖》是最後一部這麼大動作的片子,是覺得自己不能老這麼下去,我也不希望最後坐著輪椅過下半輩子。拍《十二生肖》的時候,我也快要60歲了,這個年紀還在拍動作片,有些遠景會用替身,這樣即使你們看到,也會原諒我。

你們不知道,經歷了這些年,現在滿身的傷,每天有多辛苦。三年前醫生就說我的肩膀要開刀,放兩個釘子進去,我拖到現在還沒去。身體上還有很多其他的地方需要「修理」,但我總是找各種借口一直拖著,總是在逃避,不想去面對。

我害怕進醫院檢查,腳上和肩膀上的傷一直拖著沒有好。

最近腳疼得厲害,這次回到香港(2013年7月),就被大家抓住說一定要去照X光。我只好投降。到了跟醫生約好的那天,工作人員過來通知我,我就假裝在掃地,收拾房間。「大哥,準備好了,要出發了。」我就很不高興地說:「我在掃地,不去!」他們就說:「大哥,還是去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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