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琴一聽,放下菜單,就擼她的袖子。歐楊珊掙扎不過,被她看見了胳膊上那大片淤血。
「這個王八蛋。」曉琴使勁捶了一下桌子,「他還敢對你動手了!我找他去!」
「你坐下。」江帆把她拽到自己這邊,「別瞎咋呼,陳文是不會動三兒的。」
「那她胳膊上怎麼回事?」
歐楊珊笑道:「是我打他的。打得太用力,力是相互的,所以我也有點兒青。誤傷,沒事兒,跟他比,我這算什麼啊。」
江帆看看她,也笑了,「那他還能開車么?要不,我給他當司機去。」
曉琴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貧了,到底怎麼弄的?」
「嗨,晚上回去沒開燈,絆了一跤。」歐楊珊滿不在乎地拿起酒水單。
「你說你,你不就靠一雙手吃飯嗎?還不知道護著點兒。」曉琴埋怨著,「跟你說啊,他要是敢對你動手,你必須告訴我。」
江帆拍拍她,「別操心了,她家軍力懸殊,真動起手來,倒霉的一準兒是陳文。」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對歐楊珊來說是絕對不夠用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查房、門診、手術,還有自己的課題。
她又是個享樂主義者,吃穿用度都挑得厲害,來醫院這麼久,連食堂門都沒進過。醫院附近倒是向來不缺飯館,最近新開了家湘菜館,據說味道極正宗。歐楊珊嗜辣,偏偏曉琴逢辣必躲,她一時找不到合適陪她吃飯的人,又饞得厲害,只得自己去過癮。館子不大,裝修得很雅緻,就是人太多,又趕上沙塵暴,半天也騰不出一張空台,午休時間寶貴,歐楊珊看看錶,開始四處找熟人,拼個桌也好啊。
馮爍看著歐楊珊左顧右盼的樣子,便沖她招手,「歐楊大夫。」
歐楊珊一愣,不過去吧,怕人家覺得自己小氣;過去吧,跟他實在沒什麼話可說。眼見他把身邊的椅子拉開,碗盤擺好,她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小馮,你也在啊,太好了,我跟你拼桌了啊。」歐楊珊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把角兒的位置,空間不大,兩人挨得很近。她伸手招服務員過來,一邊點菜一邊問馮爍:「你來吃過幾回了?有什麼好推薦的沒有?」
馮爍指指面前的蝦,「這個不錯,要不你先嘗嘗?」
地道的口味蝦,看著舌尖就發麻。
歐楊珊暗自咽了咽口水,假裝客氣地說:「不用,我再點。」
他把餐具遞給她,「別客氣了,這菜時間慢,你下午不是還有門診么?」
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筷子。
馮爍倒了茶,放在她的左手邊。她騰不出嘴來說謝,便屈指敲敲桌子,無名指上的戒指閃爍耀眼。
九月中旬,天氣仍舊燥熱,不一會兒,歐楊珊的額頭上細細密密的都是汗珠。馮爍拿著筷子慢慢撥弄盤子里的米粒,不時地看看她。她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面前的美食上,筷子不停,米飯也吃了兩碗。
「你還挺能吃。」馮爍看她速度緩下來,似吃飽的樣子,才開口說話。
「沒辦法啊,美食的誘惑實在難擋。」她停下筷子,喝了口水,從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他,「這兒的菜還真不錯,你常來?」
「來過幾次。」
歐楊珊覺得跟他實在沒什麼話好說,便叫人結賬,「這頓飯我請,擇日不如撞日,上次不是說過要請你么?」
馮爍笑笑,「那就謝謝啦。」
歐楊珊把信用卡遞給服務員。
「對不起,我們開業不久,還不能刷卡。」
「不能刷卡還開業?」歐楊珊急了,她中午吃飯一般只帶張卡和一點兒零錢,根本沒現金付賬。
服務員趕緊解釋,「真抱歉,下個月就有了。」
「我來吧。」馮爍掏出錢包,拿錢給服務員,「就算你再欠我一頓好了。」
她有點兒下不來台,只得訕訕地說:「那說好了啊,我欠你兩頓。」
門帘一掀,風沙迎面撲來,走在前面的馮爍猝不及防被大風打了個正著,他皺皺眉毛,眯起眼。
「怎麼了,迷眼了?」
「嗯。」
「睜得開嗎?」
他強睜著眼睛,「可以。」
歐楊珊知道他帶的是隱形眼鏡,進了沙子容易得角膜炎,「別揉啊,我車裡有眼藥水。」說著便拉著他的手腕往車裡走。
翻遍了雜物箱,才找出小半瓶全能護理液,標籤模糊,也不知過期沒有。她猶豫了一下,放進他手裡,「你先點這個湊合一下吧。」
「你車上有消毒紙巾么?」
「啊,沒有,幹嗎?」
「我剛摸了錢。」
「有酒精。」她倒了點酒精在紙巾上,幫他把手擦了一遍,「可以了吧。」
馮爍點了藥水,沙子是衝出來了,可還是疼得厲害,眼睛紅通通的。
「你這什麼眼藥水啊?」他反覆看著瓶子,「過期了吧。」
恩將仇報,絕對的白眼狼。
「要求還挺高。」歐楊珊白了他一眼,踩了腳油門,車子猛地躥出車位。
直接開到中心樓下,她示意馮爍下車。馮爍道了聲謝,回身把扔在后座的酒精瓶子拿起來,「這個放車裡太危險了,我幫你扔了,還是用消毒紙巾吧。」
中午真是吃辣了,下午門診回來,歐楊珊的嗓子一個勁地搗亂。馮爍拿了本楊老的論文集來向她請教時,她正對著鏡子自己拿壓舌板檢查。
「你沒事兒吧,這能自己看見嗎?」馮爍把書擱桌子上,捲起袖子洗手,「扁桃體腫沒腫?」
她搖搖頭。
「抬頭。」馮爍扳扳她下巴,手指冰涼得讓她微微一顫。
「張嘴……啊……」他張嘴坐了個示範動作。
她含著壓舌板撲哧一聲笑出來,啞著嗓子說:「哄小孩呢吧你,還『啊』。」
馮爍也覺得好笑,「那你就配合點兒。」
她抬高下巴,盡量張大嘴,一口白牙整整齊齊的。
他微微低下頭,湊近她,專註地看她的喉嚨。
現在的須後水裡還加冰片么?她想,忽然覺得臉有點兒熱。
「好了,有點兒紅,可能上火了。」他把工具扔進垃圾桶里,「你長智齒了。」
「什麼?」歐楊珊立刻拿著鏡子掰開嘴巴看,「哪兒?」
「右邊,上牙床,已經頂起來了,不疼嗎?」
她故作不屑地哼了一聲,「這點兒疼算什麼啊。」心中卻暗暗想著,得趕緊拔了,否則出尖了,得疼死。
「你找我幹什麼啊?」她啞著嗓子問。
「楊老的論文,有些地方我不懂。」他看看她,「等你嗓子好了再說吧。」
「哪部分?」
馮爍拿了書指給她看。她想想,從抽屜里拿出個本子給他,「這是我做的筆記,你先拿回去看看有沒有幫助。」
他接過本子翻開看了幾頁,有些驚訝地歪著頭笑,「原來歐楊珊也會幹這個?」
「什,什麼啊?」歐楊珊一把搶過本子,筆記邊角上畫了亂七八糟的一堆卡通。
她有點兒臉紅,「你這孩子,那麼多頁筆記你不看怎麼凈看這個啊,不要拉倒。」
馮爍含笑伸手攔她,把筆記抽回來,「誰說不要?」
她覺得這種愉悅輕鬆的氣氛出現在他們之間實在怪異,就說:「小馮,沒事了吧?」
「……」
「沒事趕緊回去學習。」
他恢複了以往的沉靜往門口走。歐楊珊鬆了口氣,端起水杯,心想,跟這孩子從來沒這樣過,真不適應。
「你以後別叫我孩子。」他忽然回頭說,「我不比你小多少,還有以後別叫我小馮。」
歐楊珊一口水差點兒噴出來,怎麼還有回馬槍啊。
「小一歲也是小,再說了我好歹也算你領導,叫小馮怎麼了,不都這麼叫么?」
「隨便你怎麼叫,就是別叫我小馮。」
「那成,你回去吧,別忘了幫我把門帶上,老馮。」
「馮爍,你可以直接叫我馮爍。」他看著她,語氣堅定。
歐楊珊傻了。
自己病房的事情還沒忙完,高幹病房那邊又打電話過來叫她去會診,她頭大了一圈兒,那邊都是祖宗,稍不留意就是大罪過。
她過去一看是熟人,就是射擊場那老爺子,那姓齊的男人也在。他們見歐楊珊來了,都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著她。
歐大院長連忙介紹:「歐楊啊,這位是Z集團的總裁,齊豫先生。病人是他的父親。齊先生,這位就是您找的歐楊珊大夫。」
歐楊珊伸手說:「齊先生,您好。」
齊豫回握住她的手,「歐楊大夫,要麻煩您了。」
歐院長說:「歐楊,齊老先生是國內著名的實業家,為我國經濟建設作出了很大的貢獻。聽說老先生的急救就是你做的,這次院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