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這就成全你們!

「你怎麼跟居委會老太太一樣,什麼都知道啊。」想起這事兒她就煩,沒好氣地說,「就是那天跟咱們一起看手術的那個。」

關師兄瞪圓了眼,「哎喲,妹妹,你很有艷福啊,小夥子不錯,要長相有長相,要身價有身價,比你那陳文強多了。」

「你沒事提他幹嗎啊。我都說了,你要是喜歡那孩子,就把他送你。沒想到師兄你好這口兒。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歐楊珊笑得邪惡,「怪不得你都三十了還單身!沒關係啊,跟妹妹我說一聲,我幫你牽牽線。」

「找打吧你,說正事,我可聽說他是沖著你來的。」

她覺得好笑,嗲嗲地裝嬌羞說:「哎喲,誰叫人家魅力大嘛。」

「你想我早點兒死是吧,正經點兒,你當初來醫院的時候按條件可以直接上副主任醫生,可找了那麼多關係也沒弄著名額,只能當個主治醫。這小子來的時候就帶著主治醫名額來的,就差點兒資歷,跟著你歐楊珊,做個小課題,弄幾篇論文,估計不出一年就能當主治,再考上博,跟著咱們做國家重點課題,副主任醫生不也是手到擒來么。劉主任過幾年可就退了,這科室正主任的位子非他莫屬。到時候他當正的,你當副的。他有關係,你有技術,想幹嗎不成啊。你爸肯定都跟人談好了,看醫院未來三年發展計畫了沒有?全國最大的心血管病研究中心,地都批下來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注意點兒,上周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台,這不是自己作嗎?別招他,他不是善茬兒。到時候出了事,你兩個爸一起上,都保不住你!」

歐楊珊沒說話,只是低頭玩貓兒。

關師兄恨鐵不成鋼地咬著牙說:「這兒不是美利堅合眾國,是國有醫院,技術拔尖沒用,地球人都知道,就你跟大力水手似的只會埋頭幹活。你也就是命好,攤上個富貴人家。要不然,早被人踩死了。」

她有點兒煩了,笑嘻嘻地拍拍關師兄的肩膀,「師兄啊,您今天怎麼那麼憤青?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保證不讓您老人家擔心。」

「對牛彈琴,幹活去了,看見你就氣。」師兄嘆口氣,走了。

留下歐楊珊一個人,她摸摸貓下巴小聲說:「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麼著啊,走哪兒算哪兒唄。你說是不是,咪咪?」

歐楊珊此後對馮爍變得很客氣,確切地說是太客氣了。

早上查房時,歐楊珊正跟他講醫囑,忽聽手機鈴聲響起,眾人同時縮了縮脖子,馮爍低下頭,手伸進口袋。醫院明文規定,為了不打擾病人休養,醫生查房期間手機一律關機,只許使用呼叫器。大家打了個折扣,都改成震動或靜音,包括歐楊珊自己也這樣。

可偏偏馮爍早上匆忙間忘了關鈴聲。他抬眼偷瞄著她,手指在口袋裡慌亂地按了半天,總算止住了吵人的音樂。歐楊珊耐心地等著音樂停止,神色照舊,跟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跟他講。

出了病房門,馮爍主動上前承認錯誤。

歐楊珊笑笑說:「沒事兒,曲子還挺好聽的,不過以後大家都注意點兒啊,萬一被檢查組逮到,扣你們獎金,可別找我蹭飯。」說完,揚長而去,剩下一幫人傻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

「要變天了么?不會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有人開始嘀咕,知情人還是不少,碰了碰那多嘴的傢伙,大家就都心照不宣地散了,只剩馮爍一個人看著歐楊珊離開的方向,神色不明。

「歐楊大夫,你說的話我想過了。」馮爍趁歐楊珊休整的空當找上門來。

歐楊珊裝傻,「什麼話?哦,你是說之前那事兒嗎?對不住啊,我話可能說重了,你別太上心,我也是希望你好,當然,其實你的表現一直很不錯……呵呵。」歐楊珊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太虛偽。

馮爍看了歐楊珊半天,才說:「你是不是打算以後一直這麼對我了?」

歐楊珊心想,以後?過幾年您要是能這麼對我,我天天給您燒高香。

當然,嘴上她是這麼說的:「怎麼了?什麼意思?」

他苦笑,「我不是來混日子的,真的。我希望你能像對其他住院醫生一樣對我,該說就說,該罵就罵。」

歐楊珊心想,我敢嗎我?明年你就跟我同級了,保不齊哪天就成我領導了,還罵?找死啊我。

她笑得更虛偽了,「小馮啊,我覺得你對我有誤會,我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其他住院醫生我也不能隨便說啊,你沒犯什麼錯,我幹什麼罵你?你這人聰明,理論也紮實,很有前途的。加油吧,過幾年你業務上肯定超過我。」

馮爍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眼神銳似利爪,隨時都可能讓她的畫皮四分五裂。

「我還有門診,先走了。」她怕再耗下去,自個兒的心事會無所遁形,只能趕緊開溜。

「歐楊珊。」他叫她。

她腳步不停,嘴裡嘀咕著說:「完了,完了,要遲到了。」

「你太讓我失望了。」聲如隱雷,震得她一頓,但她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醫院有尊大佛,家裡有隻妖魔,鬱悶至極。歐楊珊拉著曉琴去射擊場發泄。

「您這也太狠點兒了吧。」曉琴看著歐楊珊在靶紙上畫的人臉說。歐楊珊畫畫很好,小時候還專門學過素描,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分明就是某人的,而某人又恰好是她的夫君。

歐楊珊翻了個白眼,把靶紙交給工作人員去貼靶,自己壓著子彈上膛,「我更想畫的是別的器官,不過算他命好,這是公共場所。」

瞄準,射擊,正中目標。

旁邊有人鼓掌,她懶得看,繼續瞄準,再射一槍。

「大醫生,技術越來越好了啊。」是射擊場老總江帆,也是他們一個大院出來的。

「你這兒生意不錯啊,發大財了吧,江總?看看,ARMANI。」曉琴對著江帆T恤上巨大的Logo調侃道,「我說江總,咱有錢不帶這麼顯擺的,現在流行低調,低調什麼意思,你懂么?」

歐楊珊打完一匣子彈,才冷冷地介面:「他能懂么,他巴不得把內褲上的CK標牌扯給人看,要是有能拉到胸口上面的高腰款,他一準兒包圓兒了。」

曉琴笑噴了。江帆彎腰給她作揖,「姑奶奶,我哪兒惹到你了,一聽說你來了,我趕緊巴巴地跑過來,瞧瞧我這一頭的汗。」

曉琴給他遞了張紙巾,問:「阿姨怎麼樣了?」

「還可以,三兒上次幫忙弄的葯還真管用,哥哥謝謝你了啊。」

「你少氣點兒她就成。」歐楊珊說。

江帆獻寶似的說:「最近新來了兩支AK,沒人動過,要玩么?哥們兒好不容易弄來的。」

「她現在最想要導彈。」曉琴正瞄準,回頭沖他說,「核彈頭的那種。」

「成,哥哥給你弄去,不就是給拉登打個電話的事么?小意思。」江帆對曉琴眨眨眼,「琴妹妹啊,你最近更漂亮了,看得我小心臟使勁兒跳。」

「滾,別跟我這兒發騷,當你是陳文啊。」曉琴拿槍比著他。

江帆倒是想起來什麼,說:「你倆約好了啊?陳文跟我說一會兒到。我才剛撂下電話,他們就說你來了。」

歐楊珊臉色一暗,沒說話,工作人員拿靶紙過來給她,被江帆截過去看,「媽呀,誰這麼倒霉啊,眼眶都射爛了。」他側頭看她,「三兒,誰惹你了,跟哥說。」

「那小子惹他了。」曉琴指指正走進大門的幾個人。小姑娘嫩得能掐出水來,陳文笑得隔著玻璃都看得見蟲牙。

「他啊,我可不敢,三兒不得跟我拚命啊。得,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你們好好玩啊。」江帆樂著跟旁人交代說照顧好她們,「這都是我妹,親妹。」

歐楊珊轉過臉,面無表情,曉琴過去碰碰她,「還玩么?」

「玩啊,幹嗎不玩?為這麼個衰人不值得。」她口氣極沖,扭臉跟工作人員說,「有火箭筒么?便攜炮也成。」

射擊最重要的是精神集中,歐楊珊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可手還是不聽使喚地顫抖。一匣子打完,沒一顆上靶的,曉琴實在看不過去了,壓下她的手臂,「三兒,別這樣,咱回去吧。」

歐楊珊低著頭,太陽穴上青筋可見,「我做錯什麼了?」

眼淚落下來砸在灼熱的槍管上,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幾塊微白的印子,錯落斑駁。

「走,三兒,咱回家。」曉琴也紅了眼睛架著她往外拽,「為他犯不著。」

剛走出門口,就聽見後面有人大聲叫她:「三兒,快回來,出事兒了。」

「陳文?」歐楊珊腦子轟的一聲,轉頭就往回跑。

曉琴在後面追著喊:「你慢點兒啊,等等我。」

出事的不是陳文,是他的一個客戶,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看見槍喜歡得要命,正打得高興,卻猝然暈厥。

江帆拉著歐楊珊和曉琴,邊跑邊說:「千萬要救救哥哥啊,這人來頭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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