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男人也想通過女人改變自己的生活

——我是一個沒有錢的女人

採訪時間:1998年3月9日9:00AM

採訪地點:安頓家

姓名:金陽

性別:女

年齡:25歲

北京某外語學院本科畢業,現為職業導遊。

想起來覺得很幼稚,怎麼能控制一個男人呢——那天夜裡,可以說是半強迫的,我們倆做愛——這個人很執著又在我身邊,這是抓得著的愛情——在我潛意識裡是喜歡這種男人的,帶著一點強制——女人就是這樣,別人都說你美,你自己就真的覺得自己美,別人要是老貶你,你就真覺得自己沒有價值——跟他在一起,我嘗到了窮人的滋味——別的女孩子掙來錢自己花,可是我還要負擔著他——我覺得非常悲哀,為什麼愛情在利益面前就會這麼一錢不值呢——"愛情的問題都是在床上解決的",我們就是這樣——恐怕就是因為這個,我非常想嫁給一個外國人

金陽是在打了三個電話之後才決定和我見面的。她在電話中間了我許多問題,大部分是關於我怎麼看待那些沒有結婚又幾乎差一點作了媽媽的女孩子,"你覺得她們是壞女孩嗎?"我說不。因為我認為每一段真情的付出都是無可厚非的,而且關於值不值得從來不是感情產生那一剎那能夠想明白的。她"唔"了一聲,有一點兒放心。

1998年3月9日,一早就颳起了風。我徘徊在漢威大廈的廣場上,一邊等金陽一邊猜測這個細聲細氣的女孩子的模樣。當一個穿著短大衣和超短裙的女孩子對我面露微笑的時候,我發現她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她面色紅潤、身材豐滿,眼睛裡都飽含笑意,和任何一個看上去樂觀、開朗的女孩子一樣,沒有一絲曾經經歷了痛苦的感情事件的痕迹,我很難把眼前這個人與電話中那個有些凄楚的聲音統一起來。

金陽說她也沒有想到我是這個樣子:"我猜想女記者都應該特別丑。"我們一起笑,為了她的面無凄苦和我的不算太丑。

然而金陽在長沙發里坐下來、把自己擺舒服之後,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種似乎渺茫又似乎哀傷的神清,多少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金陽還不到24歲,現在的職業是導遊,學外語出身。

我知道怎麼說,可是我想對著你說,不想對著它。

金陽看著放在她面前的採訪機,兀自笑起來。

我和他認識特別偶然。三年級的時候,一個同學說她的朋友想學我學的這種語言,說這個人可能挺有錢的。但是我同意去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日子特別單調,想讓自己有點事情做。

我呼他,回電話的是一個特別老的、低沉的聲音,我當時還以為是一個50多歲的人,我們約在南禮士路見面。等了很長時間,有一個人向我走過來,我眼前一亮,這麼年輕而且挺帥的,髮型很像克萊德曼,有一種異國風情。但是我當時對他的印象並不好,他走路好像一拐一拐的而且說話好像也有點兒結巴,吞吞吐吐的,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和我一起並肩走路可是老是扭著頭往後看。他對我的要求也很高,必須順應他的時間,我說我不能保證隨叫隨到。後來我們就一直沒有聯繫。那時候是8月份。

開學以後,有一天我又看見這個人走過來。當時他已經忘記我叫什麼,我對他也沒什麼印象了。他問了我幾句話就說請我吃飯,我當時忽然就想,不能讓人以為我是個不大方的女孩子,就答應了。吃完飯又到附近的另一個學校去散步。他總是打聽我的事。當時我正好剛剛結束了一段不成功的戀愛,心情也不太好,想著也許他能理解,就斷斷續續說了一點兒,告訴他我的男朋友是阿拉伯人。天有些晚了,越來越涼。他提議到他的家裡坐坐,就在旁邊。其實在外面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個男人對我感興趣,因為他用那樣一種眼神看著我,但是我對他沒有什麼戒心。他是一所藝術院校的老師,我是學生心態,覺得老師應該是很安全的。我去了他家。他的房間特別亂,沒有沙發什麼的,就坐在床上。結果他突然就襲擊我了,我使勁把他推開。其實當時我並沒有特別生氣,多少還有一點兒高興,因為他對我感興趣。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流氓。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當時已經太晚了,我如果再不走,宿舍門就會關上了。

從他家走到學校,門已經關了。我站著發愁。他說去酒吧坐到天亮再送我回來。我沒有別的辦法,就跟著他去了。

金陽又兒自笑了,問找是不是覺得她羅嗦。我示意她接著說。

我在酒吧里給他講了我的戀愛,他說:"我認識很多外國人,他們騙中國女孩,你就是被騙了。他是個流氓,你沒有意識到啊?!"坐得大晚太晚了,他又提議去他家,說"保證不會碰你的"。我居然相信他,認為他就是不會碰我的,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幼稚,怎麼能控制一個男人呢?

去了他家。……就在那天夜裡,可以說是半強迫的,我們倆做愛。早晨起來我特別後悔,我怎麼會這樣呢?跟他根本就不認識,而且對這個人一點一點都不欣賞。我以前的朋友是一個特別文雅的人,很清潔,我跟他一起吃飯,我都覺得我不夠文雅。可是這個人特別粗,吃飯的時候弄得渾身都是油、聲音特別大,走路的時候會隨地吐痰、抽煙很兇。他是東北人,那些人的特徵在他身上特別明顯。

我打斷金陽,問她踉這個東北人是不是第一次有性生活,她猶豫了一下,說:"不是。"

那天早晨起來我坐在床上看著他,想快點擺脫這個人吧,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他。他醒了問我什麼時候再來,我說:"再也不會來了,你千萬不要找我。這次我就認倒霉了。我不會去揭發你,咱們就到此為止。你別找我。"他說:"那我可不能保證。"在他家門口他使勁抱了我一下,我就倉惶地逃了。我的裙子和長絲襪都撕破了,天也已經涼起來了,我光著腿跑回了學校。我想這個人我再也不會見他了,誰也不要知道我還曾經有過那樣一個晚上。

十·一以後,他又來了。那天他跟我聊到特別晚,他說:"我不是最好的男人,但是你跟我在一起,至少我不會騙你,會讓你幸福。"我真的有點兒感動。我一直在拒絕,他一直這樣堅持。我想這個人很執著又在我身邊,這是抓得著的愛情。我慢慢接受他了。到了1l月份,我們開始了一種同居的生活。

開始的時候我對他不是很滿意。他自己很乾凈,但是那個家就像災難電影發生了一樣,亂得不得了。這期間我們吵架,我經常衝出門跑回學校。他就再來找我。我說:"咱們分手吧,實在太不合適。咱們的生活方式不一樣,你的不拘小節我沒法忍受。"他說他就不、就是喜歡我。有時候他在學校里就抱著我往外跑。我想在我潛意識裡是喜歡這種男人的,帶著一點強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個人就好起來了。

我從小在家裡受的教育就是中國是一個太不發達的國家,以後只要有一個機會就一定要出國,我一直想畢業後找一個外企,存一些錢,家裡再資助一點,然後出國,但凡我能留下,就不再回來。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一種理想。我姐姐是我們學校學英語的,我們從小就互相鼓勵,一定要出國留學。但是他不許我去外企,他說:"你要是去外企我就不認識你了。女人到了那種地方都變得特別虛榮,掙的那點兒錢還不夠打扮的呢。你還有什麼心思照料家庭?還有機會伺候我嗎?出國?那些看上去有能力的人都弄得一臉滄桑回來了,就像你這樣的人,在國外肯定混不好。幹嗎非要去碰壁呢?"我不敢告訴家裡在跟他戀愛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家裡一聽他這種說法就不會同意的。我總是想,這個人跟我一點也不志同道合,一定要擺脫他。但是他說除非是他不喜歡我,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就讓我家破人亡。他八歲的時候爸爸就死了,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媽媽去世,哥哥和姐姐都在東北不管他,他可以說是一個自由人,無牽無掛,他的職業也是上完幾節課就回家沒人管了,我真的害怕。我總是星期六、星期日回家,一回到家裡我就會意識到跟他這樣下去不行,星期一我一見到他就說分手。他就貶我說:"我怎麼配不上你?就算××(正在走紅的電影明星)找了我也不會覺得丟臉!你算什麼?你不就是個學外語的嗎?"他,總是說我難看,走在街上,看見一個女勞模的宣傳畫,就說我跟那個人長得像。

我這個人的心理波動很大。女人就是這樣,別人都說你美,你自己就真的覺得自己美,別人要是老貶你,你就真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他說以我的能力,就是伺候他是最好的結局,他有能力養著我。他經常這麼說的時候,我真覺得那種生活挺好的。我曾經是一個心特別高的人,覺得自己的生活應該比一般人好,命運應該是讓人羨慕的。在遇到他以後,我開始降低自己在各方面的標準。有這樣一個男人也好,就算我說一些羞辱他的話他也不會離開我,他老想跟我在一起,這就是愛情。

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好。天天我下了課就跑到他家,他下了班就回家。慢慢我連作業都不好好做,交差就行。我覺得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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