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年二月日記5

2月21日

我缺少音樂才能多麼遺憾。麥卡勒姆牧師先生為表示對我的敬意譜了一首《南京難民合唱曲》,還為此寫了歌詞:「We want beans for our break fast,beans for our lunch……」(我們要蠶豆做早飯,要蠶豆做午飯……)我一點也不知道,在這個幾乎被日本人刺死的神秘老牧師身上有那麼多的幽默。

下午4時,在總部的盛大招待會上,各方人士都給我們拍了照。人們遞交給我一份用英文和中文兩種文字寫成的正式感謝信,該信的副本同時寄給西門子洋行(中國)及德國大使館羅森博士。在好多致辭中對我作了過分的讚揚,我對此作了如下答辭:

(從英文譯成)

親愛的朋友們:

我十分感謝你們,你們的邀請使我有機會在我出發離開這裡返回歐洲之前對你們作最後一次講話。

如同你們大家在這時已經知道的,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現在已將其名稱更改為「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法國人也許會說:「國王死了,國王萬歲。」我們從此將在新的名稱下繼續工作,這個新名稱更好地符合我們現在的工作性質。就是說,根據日本人的命令不得不撤銷安全區以後,我們從此就只是一個純粹的救濟委員會了。請你們注意「純粹」這兩個字,就是說什麼也不多,但是什麼也都不少!

今天我們可以公開地說,現在已經解散的安全區儘管歷經磨難,但卻是成功的,甚至是很大的成功。我很感激能夠在這裡談一談這件事,因為聚集在我周圍的你們,都曾忠誠地堅守在各自的崗位上,白天黑夜地時刻準備著,捍衛我們稱之為「人道主義權利」的事業!對你們所做的一切,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想對你們大家——我的中國朋友們和外國朋友們,對你們中的每一個人,表示我衷心的感謝。

我一定利用機會,向我在德國的朋友們報告這裡的情況,向他們報告你們在這裡是怎樣工作的!我一定不會忘記,明妮·沃特林小姐是怎樣率領400名女難民穿過全城;將這些人(她的難民們)送進我們安全的收容所里去的,當然這只是無數事例中的一個。

我一定會始終回憶起海因茲小姐和鮑爾小姐在我們唯一的醫院裡(鼓樓醫院)做的艱苦而踏實的工作。

你們必須知道,建立安全區委員會的主意是米爾斯先生提出來的。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平倉巷3號是我們組織的智囊所在地。由於我們的美國朋友們米爾斯先生、貝茨博士先生、斯邁思博士先生、菲奇先生、索恩先生、馬吉先生、福斯特先生和里格斯先生的才幹使委員會得以成立;也由於他們不知疲倦地工作,委員會得以在我們大家都十分危險的情況下能夠順利完成它的任務。

鼓樓醫院由於人員減少,只有特里默大夫先生和威爾遜大夫先生兩名外國醫生以及醫院院長麥卡勒姆先生,還有前面提到的少數女士,他們在醫院工作中做出了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好的成績。實際上我們大家都擔心過,我們必須暫時關閉鼓樓醫院,因為它只有少量的人員(中國的和美國的),他們在完全超負荷地工作,已是精疲力竭。

如果你們允許我就我的德國朋友們也講幾句話,那麼我要在此指出,克里斯蒂安·克勒格爾先生是一位十分理想的財務主管。如果我們需要1元錢或2元錢,就很難找到他;可是,如果事關從日本兵手裡解救出一個貧窮的平民,克里斯蒂安·克勒格爾肯定會在場。

再就是我們的總稽查愛德華·施佩林先生,我還能向你們報告什麼有關值得讚揚他的而你們還不知道的事呢?他過去曾被日本人俘虜過,命運給了他進行報復的機會。他是怎樣利用這個機會的呢?我們這些外國人大概誰都比不上他搭救了那麼多的中國人,誰都比不上他從中國人的房子里趕走了那麼多的日本兵。他能做到這一點,我必須承認,要部分地歸功於他的日語知識,其實他對日語最熟悉的只有兩個詞:「滾,快滾!」

接下來還應該提到的是哈茨先生和克拉先生。哈茨先生是理想的司機,他精通駕駛技術,即使是汽車沒有輪子他也能開。克拉先生能用日語對日本人說明他或是我們對日本人的真實想法。

如果說我們外國人現在取得了一定成績的話,那我們有很大部分要歸功於——這點我們永遠不會忘記——忠實友好地幫助我們的中國朋友們。我們委員會各部門的實際工作都是中國人做的,我們必須坦率地承認,他們是在比我們冒更大危險的情況下進行工作的。毫無疑問,我們外國人也不時地受到日本兵的虐待,但儘管如此,相對說來,我們還有一定的安全感,還不至於遇到最糟糕的情況,而你們——我的中國朋友們,為我們委員會工作經常要冒著生命危險。

我們的中國朋友,你們的人太多了,這裡我無法一一說出你們大家的名字,請你們原諒我在此只提到各個部門的領導人,即:

系主任湯忠謨先生,中方秘書處負責人;

韓湘琳先生,糧食委員;

許傳音博士先生,住房委員;

沈玉書牧師先生,衛生委員。

我謹向你們,各位先生們,以及你們的全體人員表示我最衷心的感謝。我希望,良好的合作精神和至今把我們連結在一起的友誼對你們大家都是永久長存的。請你們一如既往地為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效力,使它的工作達到一個良好的、富有成果的結局。你們的工作將會載入南京的歷史史冊,對此我深信不疑。

我也要感謝德國大使館的羅森博士先生、沙爾芬貝格和許爾特爾先生對我們工作的支持,並且要對——最後的但不是最不重要的——美國大使館和英國大使館的外交官員們阿利森先生、普里多-布龍先生及其後任傑弗里先生,為他們給我們委員會的極大幫助表示我深深的謝意。

我不得不離開南京使我深感遺憾。我真希望我能留下來和你們一道繼續工作,但我的洋行召我回到歐洲去。然而,我希望還會回來,將來在這裡再見到你們。

值此告別之際,我祝願你們今後的工作多多走運,向你們大家衷心地說一聲——

再見!

我的上述講話不僅受到了美國人也受到了中國人的熱烈歡迎,後者懇請我給他們文字稿,以便請人將它譯成中文。中國人請求我簽名,他們帶來了很大的白紙,要我不管用什麼方法將它寫滿,我因「缺少詩意的文字」而陷入了窘境。我只得用我青年時代的老詩文「人是高貴的」等諸如此類的句子來應付,我該從哪裡這麼快地獲得這所有必要的「靈感」呢?我幾次拿起筆來,想把俾斯麥很好的警句「在自己的僕人面前誰都不是一個英雄」寫在紙上,但我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警句,因為我的中國人可能會不理解。

晚上7時,在平倉巷和我的美國朋友們愉快地共進告別晚餐。隨後在晚上8時,德國大使館、美國大使館和日本大使館舉辦了招待會,日本方面出席的有福井、田中和勝也。英國的代表傑弗里不能來,因為他的日本衛兵不讓他在晚上8時後出門。傑弗里先生對此已經抗議了很久,但他過於彬彬有禮,因而對此無理行為沒有採取有力措施予以制止。德國大使館來了羅森博士、沙爾芬貝格和許爾特爾,美國大使館來了阿利森先生、埃斯皮先生和麥法迪恩先生。考慮到日本人的緣故,我的講話稿必須措辭謹慎。全文如下:

由於我的美國朋友們的好客,使我能夠在這裡愉快地歡迎3個國家大使館的代表,同時我也有責任向他們表示感謝。

美國大使館和德國大使館在這裡有他們的代表阿利森先生、埃斯皮先生、麥法迪恩先生、羅森博士先生、沙爾芬貝格先生和許爾特爾先生,兩國的大使館努力支持我們的委員會在南京建立一個安全區,從一開始起即去年11月以來,給予了極大的支持。我謹向他們對我們的工作——這時已取得了完全成功的工作——給予的幫助表示深深的感謝。

同時我要感謝您——福井先生,感謝您的幫助和支持。每當我被迫帶著我們委員會的多方面要求去打擾您時,您總是十分耐心地聽取我的申訴、抱怨,儘管有時您會因此而覺得十分勞累,但您總是在可能的情況下給予幫助。我聽說,您已被貴政府調去孟買擔任新的職務,我想藉此機會在感謝您的同時也表示我的衷心祝願,我祝願您在新的工作崗位上取得很好的成績。

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現已改名為「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這個名稱更符合它現在的工作性質。我謹希望在座的各大使館成員,將至今對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的友誼和幫助轉給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

我向你們保證,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無意以某種方式干預日本當局或自治委員會的工作或事務。我們是一個如同在其他許多國家常見的純民間組織,除了努力幫助本城受苦受難的貧苦居民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目的或目標。

我十分遺憾地不得不離開南京。這裡還有許許多多我十分樂意參與的工作。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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