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年二月日記3

2月10日

昨天去日本大使館,想會見福井先生,未遇。當晚6時,他來看我,商談我去上海事宜。他果然忍不住威脅我說:「如果您在上海對報社記者說我們的壞話,您就是與日本軍隊為敵。」他告訴我說,克勒格爾的報告非常差勁,並以一封來自倫敦的長篇電報為例,說明克勒格爾的思想很壞。他相信,此份電報是從香港拍給他的。我忙安慰福井說,依我看,那段時間克勒格爾根本不在香港。這顯然毫無意義,因為電報有可能就是在上海拍的。從下面1月28日克勒格爾的來信中得知,他在上海作了詳細報告,並同意公開發表。我問福井,允許我在上海說些什麼,他回答說:「這就由您自己斟酌了。」對此,我說:「依我看,您期待著我對報界這樣說:南京的局勢日益好轉,貴刊不要再刊登有關日本士兵罪惡行徑的報道,這樣做等於是火上加油,使日本人和歐洲人之間更增添不和的氣氛。」「好!」他喜形於色地說,「真是太棒了!好吧,我親愛的福井先生,現在請您給我機會與你們的麻生將軍和本後少佐親自談談此事,聽說本後先生說得一口流利的德語。我認為,我和貴方之間,即委員會和日本軍方之間總會取得諒解並進行友好合作。我們為鼓樓醫院爭取到幾個外國醫生和護理人員,您為什麼還拒發他們來南京的通行證?為什麼不允許我們從上海船運糧食來南京?為什麼禁止我們進入外交部裡面的紅十字醫院?這個醫院還是由我們委員會提供食品的呢!」他的答覆就是聳聳肩膀或是翻來覆去的那一句話:「如果您說日本個的壞話,就要激怒日本軍方,這樣,您就回不了南京!」我問道:「能否帶一個中國傭人同往上海?」他回答說:「可以,只是他決不能再回南京!」

禮和洋行上海1938年1月28日

親愛的拉貝閣下:

火車旅行甚是辛苦,回上海後,喝了些格羅格酒暖暖身子,還洗了個熱水澡,慢慢地又像個人樣了。這星期,我到人群中走走,大家都衣冠整齊,上海還相當平靜,不像南京那樣滿街都是強盜。這段旅途很有意思,但我得承認,當我在火車站看到是敞篷車時,我的心都涼了。這是我那位可笑的警官的過錯,我本可以坐棚車走的,就像後來在鎮江坐的那樣。在那裡,我用了幾根香煙向日本士兵說明,我想搭他們的車走.儘管警官極力反對(看來他有嚴格命令),結果我們還是搭么們的車走了。好在這次他比我凍得還厲害,這樣,理智戰勝了毫無意義的規定。

至常州(武進)的路上,風景很美,但很荒涼。車再往前開,情況立即有了變化,農民已經在田裡耕作了。看來好像剛「掃蕩」完畢,到處都留有擄掠的痕迹。沿途也有士兵上車,他們捧著一捆捆獵物,還要幫軍官們背掠來的財物,其他就沒什麼可看的了。公路上確實不很安全,尤其是夜晚。儘管如此,我還是十分願意乘坐自己的車。

我已經作了幾個報告,明天還要帶些人去,即便如此,還是宣傳得不夠,因為日本人到處煽風點火,矛頭對準南京,在那裡他們肯定是有企圖的。我隨信寄上兩篇報刊文章,我建議,如果時間還來得及,應對此作出反應。明天,日本人肯定會對新的「阿利森事件」作出解釋,但是日本人的文章只要一看就知道是在欺騙。那兩次事件發生時,我去過報社,只是我對詳情不甚清楚,所以,無法準確地用文字表達出來。以後,每逢事件發生最好立即對新聞界明確表態,這樣日本人就救作浪卻又興不起風。我擔心的是,我們通過新聞媒介施加壓力,只不過使他們有所收斂罷了,對此,「阿利森事件」肯定是特別合適的。

據我所知,難民的供給問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至今,我們尚未獲准船運糧食。福田先生告訴我說,日軍已提供了更多的大米,我不太相信。對這個問題應連續不斷地進行報道,讓報社大造特造輿論,如「日本軍隊正在餓死南京平民」等諸如此類的消息。從美國的情緒來看,這樣的宣傳效果頗佳。我認為,對在上海籌措的錢款必須加以偽裝,即不能公開宣稱這是中國人捐贈的。因為目前美國也在積極募捐,如果能夠證明日本軍隊不準把這些錢用在南京和其他佔領區,就可以很容易地贏得美國輿論的支持。我怕委員會在那裡會遇到很大困難,因此,非常有必要通過新聞界多做工作。如有可能,我們應該每天寫一篇新聞報道,以保證報刊不斷得到新的消息,否則無法對付軍隊中那些粗野的傢伙,這幫無賴竟自吹什麼要給東方帶來光明!在上海,他們也一樣胡作非為,作戰地區至今仍是遍地屍體,那裡沒有人居住,沒有人天天經過,即使這樣還發生了多起事件。在租界地和法國城之外,就連白人婦女也感到不安全。他們真是一批畜生!

今天,我才見到您那可愛的太太,她憂心忡忡。您最遲於一個月後來上海,然後再回德國,這似乎更好些。我與普羅布斯特博士談了很久,他對一切都感興趣。我估計,他們在商務上並不需要您,他們想把您換下,安排您去休假,當然,您也有足夠的理由去休假了。他們想派人來替換您,我認為,這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沒有人熟悉工作,從長期看,業務也開展不起來。您先得爭取擺脫那些難民,中國人喜歡下跪求人保護,而您總得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我的意思是,您首先應該為您太太和您自己的健康考慮考慮,身體可是最要緊的。還有一個建議,我的行里有一輛克虜伯柴油汽車,事實上,禮和洋行有權利使用這輛車,但是,沒有人會使用它,哈茨倒是想開這輛車來上海的。您看吧,可以慢慢收拾行李,讓哈茨把它送到上海,估計至3月中旬,時間還來得及。您心腸雖好,也該下決心了,為您的太太想想吧,否則,她要乘坐日本軍用火車去您那個破家了。我想,她為您操盡了心。

我的行李沒有受到檢查,抵達上海也未遇到什麼麻煩,我感到驚訝。建議您不要火車託運,因為很難把東西從北站運出來,您幾乎不可能從上海開著卡車去那裡。因此,您可以把所有行李裝在柴油汽車上,哈茨會幫您運到這裡的。您只要堅持用木箱裝運,就會找到木箱的。其他很多事情,您的傭人不是都已經辦妥了嘛。我總是在想,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完全是以亞洲人的方式進行的,我們歐洲人的感受不同,本不應該摻和與捲入到這場紛爭及衝突中去的。

請告訴那個「青年男子」,我已轉告了他的消息,不過收件人不在這裡,而在廣東。其他消息我會親自轉達,因為我星期一就要乘坐「孔特·羅塞」號去香港,那是中國新的經濟中心。商務當然在辦理之中,雖然一切都不暢通,但是中國人仍在訂貨,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件頭等大事。中國人照樣支付貸款,即使數額不高。有些合同已經取消,想必貴洋行也是如此,今天,誰都要作好這種準備。匯率還不錯,甚至很穩定。看來,對日本人來說,這塊肉太大,他們除空襲外,顯然在中國南部沒有其他企圖,至少目前是如此。也許徐州決戰後局勢會發生變化,在那裡,中國人肯定也堅持不了多久,而日本人也終將找到一處力量薄弱的地方,以破壞中國人的全部設施。雖然,中國人的軍事工程進展不快,但是相當堅固。

原準備3月5日在香港舉行婚禮,但是現在不行了,特別遺憾,因為日本人剛在煙台登陸,埃利卡不想在此時此刻離開父母,再說,也不能在煙台結婚。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肯定要延續到秋天,至少我不清楚,如果沒有第三國干預或不訴諸武力,雙方將如何走到一起。殖民地也不是理想的方案,縱然德國現在的態度比日中交戰時更為中立,但也不要指望它會改變初衷。遺憾的是,大英帝國的自治領 抗議割讓殖民地。不過,要到那一步,還需等上幾年。

在香港,我會向孔夫人,或許還要向宋子文報告,有何結果,尚需等待,也許兩人只是出些錢而已。聽說,唐將軍真的被槍斃了。

這裡有一幫「南京人」,他們是勞騰施拉格爾小姐、施泰內斯小姐和謝爾,還有許多人我不曾見過面。這些人要幹什麼,非來找我不可。梅考太太和施梅林太大已啟程去香港,另外,法爾肯豪森把事情辦得很漂亮,博迪恩把兩個好鬥之士帶到了香港,把皮爾納送上了輪船。後來,施梅林接到命令,要他留下。他現在正待在香港,以平定情緒。到香港後,我會給您寫信的。

謹向美國人致以衷心的問候,這裡的組織工作非常出色,我對他們懷有崇高的敬意,在南京,我也很樂意與他們合作。最後,向所有德國同事問好,特別是您。

您的

簽名:克·克勒格爾

請記住,儘管您在南京的工作非常重要,您務必要在3月中旬平安抵達上海。

再次問候您!

您的

簽名:克·克勒格爾

我希望,您今天已經聽了廣播,您可以立即對「阿利森事件」提出抗議。

事態報告

(425)2月7日,星期一早上,我們收到一份報告。報告說,前一天,即2月6日下午近5時,有4名中國人(3男1女)在百子亭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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