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結果,是祝歡死皮賴臉跟著我和陳書俊去懷柔的農家山莊。

死小孩在車上掙扎著說:「姐,你怎麼都不給介紹一下?這位……」

我們坐在后座,駕車的陳書俊看不到祝歡臉上的扭曲表情,我生怕他口無遮攔,趕緊從口袋裡掏了兩根棒棒糖塞住他的嘴,省的「這位還沒上一位好看啊,老姐你品位越來越差了」之類的話從他嘴裡飈出來。

祝歡是相當討厭小白臉型的男人的,估計他十有八九是把陳書俊當成那一類內心猥瑣的小白臉了,我在雜誌上開專欄畫畫,這幾年不乏有小白臉找過我,我也不是沒想過談戀愛,但每次身邊有稍微走近點兒的男人,死小孩總能冒出來,幾句話就把小白臉們嗆得半死,比如「看過AV么?打過飛機么?買過我的專輯《打飛機的一見鍾情》么?嗤,我的歌都沒聽過,還想泡我姐?」

小白臉們惶恐敗退。

是以這些年我一直單身。

但陳書俊和那些浮淺小白臉不一樣,他,他可是我第二位衣食父母啊!我的畫集還指望他投資策劃呢,說什麼也不能讓祝歡的毒牙給咬跑了。

我朝祝歡搖了搖手指,示意他給我留點面子,不要再亂說話了。

誰知……

好吧,我低估了小學五年級文憑的理解能力。

祝歡一臉恍然大悟狀,大聲說道:「哦哦,老姐,你說他不是想泡你那種男人啊,我說呢,老姐你什麼時候眼光大跌竟看上小白臉了,嘿嘿嘿,要也是找我這樣獨特的型男嘛。」

……老天,我可不可以把他扔出去。

陳書俊租到的別墅位於半山腰,據說這是懷柔郊區的一個度假村,自車子開出北京城區後,我眼中就只剩下公路和公路兩邊的山了,車子一直開到傍晚,才在這地方停下來,公路已變成了土路,兩旁是夏季的田野和湖泊,還有依湖而立的青山。

只不過,這度假村似乎有點冷清,大概是旅遊淡季的緣故,停車場里只有寥寥幾輛車子。

「瞧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殺人搶劫倒是方便啊,姐你說是吧?」

車還沒挺穩,祝歡就冷不防地來了一句,眉目之間儘是鄙夷,大概這些農家樂似的地方,在他眼裡壓根比不上他的陰暗小酒吧。

我瞪了他一眼,死小孩真是傷腦筋啊,他歌喉如此響亮,陳書俊沒聽到才怪。

果然,後視鏡中的陳書俊臉色似有點不好看,但依舊平靜地在那笑。

陳書俊說:「這個地方冷清了點,是因為消費不低,一般人來不起的,我常和友人來聚會,別看偏僻,別墅里的設施可都是按國際五星級標準建造的,洛洛既然賞光,那我也不能吝嗇對吧?其實洛洛你要是喜歡,住個一年我都付得起。」

說著,他顧自笑起來,然後把車泊了,開始從後備箱里取東西,我也連忙拉著祝歡跳下去。

我們要在這過一夜,他準備了不少東西,零食啊,水果啊,望遠鏡啊,還有一個碩大的野營背包和一個野外燒烤爐子。

我口水瞬間就流了下來,這傢伙可真貼心啊,我賊兮兮地盯著那些食物被一袋一袋從後備箱里放到地上,「我怕你餓著。」陳書俊笑著遞給我一袋薯片,隨後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大概是這山區信號不好,他一個電話才撥出去,又給斷了,他拿的鑽石新款手機原本相當炫眼的後蓋板上竟貼了個很二的貼紙,我仔細一看,噴了。

那貼紙,不就是我們《美色時代》雜誌六周年紀念特輯里的一款贈品么——那印著雜誌的碩大LOGO和任家海的大頭像。

我還記得這事,當時要請專業模特,可是雜誌缺乏資金請不動有名有姓的那些,低俗的一群老爺們又看不上,後來他們出餿主意,居然推選了老任當代言模特,還美其名曰助他相親,結果老任代言到現在,上過封面,上過周邊,還和無數著名女優合過影(PS上去的),卻依舊沒有相到他的意中人。

這事我一想起來就想笑,祝歡湊過來說:「姐你笑什麼啊?」

我撫摸他公雞屁股一樣的頭髮,我說:「我啊,想起一個笑話,說是有個人奮鬥一生終於在北京郊縣買下一套房子,結果一開手機,收到簡訊:河北移動歡迎你。」

祝歡:……

我:「所以你要好好奮鬥,早日買房子討老婆啊。」

這時陳書俊的手機響起來,許是剛才的對方回撥了,陳書俊的鈴聲很好聽,是周華健的《忘憂草》,「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這兩句詞一直是我最喜歡的,看著陳書俊一步步走遠了在那接電話的背影,我心裡竟有種奇妙的感覺。

也許,這叫做共同語言?

祝歡在一旁閑的無聊,看後備箱還沒蓋上,就恬不知恥地上去扒拉,陳書俊在遠處接電話,我來不及阻止祝歡,他已扒拉出兩支紅酒來。

「哎喲,MoutonRothschild1999啊?這酒還可以么,某人不會打算私藏吧?那也太小心眼兒了,姐你以後找男人可別找這樣的。」

我:……

我淚流滿面,祝歡還偏偏對那兩瓶紅酒起了興緻,翻來覆去,左看右看,就差沒打開喝了。

對於紅酒什麼的,檔次高低我都不熟,對我來說那是上流社會的東西,我么,大排檔里幾塊錢一斤的劣酒都能滿足,反倒是祝歡從前在酒吧賣過酒,熟悉這裡頭的門道,看他那樣子,我估摸著這兩瓶酒絕對是值錢貨,陳書俊不拿出來,那估計是要送人用的,這點我毫不介意,只是……

可別讓祝歡這死小孩砸碎了!否則老子趕幾個月的稿都賠不起啊!

「洛洛,我安排好人了,稍後就有人來接我們,很抱歉讓你久等,這地方的空氣啊,能見度比城裡……」

陳書俊接完電話,心平氣和地向我解釋,卻一句話沒能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了祝歡手中的酒上。

我再一次地,在他臉上見到那種有點難看、有點不符合他外表風度的臉色。

啊啊啊,死小孩盡會添亂。

我嚴重意識到這兩瓶酒的價值,我說:「你快放回去,別亂動人家東西。」

尋常,就算我不生氣的時候,他都會乖乖聽話,誰知今天他一反常態,硬是不鳥我,依舊死死盯著陳書俊。

好像是陳書俊搶了他的酒似的。

我去啊!流氓小孩你千萬別壞我錢途啊!人家可是我衣食父母啊!我萎了:「乖啊老弟,快還給人家,這是他要送人的東西。」

祝歡嘴巴咧開一條縫,「你要送人的?」他說,向著陳書俊,揚起下巴。

我淚流滿面,為毛他們會發展成這樣,阿歡啊,老姐待你不薄,你不能對你姐的衣食父母下手啊。

不知是天熱還是別的緣故,陳書俊原本打理得乾淨光鮮的腦門上,有明顯的汗水流下來,啊,作孽啊,祝歡你瞧你把我衣食父母給嚇的,他要是翻臉了咱姐弟倆可要被丟在大山裡當野人了啊。

「抱歉,」陳書俊開口了,說:「這酒是我帶來送山莊一位朋友的,非我小氣,我只是覺得,無論是誰想追你姐姐,拿這酒出來也太寒酸了。」

頓時我心裡像被一根羽毛尖兒給撓過,痒痒的,又飄飄然如在雲端,陳書俊啊陳書俊,你這話可是把我抬舉得太美了,其實就算拿雪碧可樂追我,只要是我愛的人,我也會「敞開心扉」的啊,嚶嚶嚶。

可是祝歡一句話又把我摔下了雲端,涼颼颼的山風裡,他在那涼颼颼地笑,他說:「送人?老子在酒吧幹了三年,也沒見哪個人拿開瓶過的酒送人的。」

說著,他指著酒瓶的塞子:「新封的吧?開過的痕迹,別當老子看不出來。」

陳書俊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嘴角依舊掛著一個拚命扯出的笑容,他上前去拿酒瓶,說:「是我家裡的珍藏,那位朋友喝過一口,念念不忘,才叫我送來的。」

祝歡挑起一邊眉毛,還想說什麼,我拉過他,敲了他一記:「求你了,別他媽亂來啊,他是我老闆,開罪了他你老姐的錢途就沒了。」

祝歡鄙夷:「姐你還擔心飯碗?我不會養你啊?!」

我說:「呸!」

又敲了這死小孩一記,打發他去提食物,我走到陳書俊那兒,笑著給他賠罪。

我說:「那小孩剛失戀了,有點抽,陳先生你別放心上啊。」

陳書俊笑笑,又恢複了先前的風度翩翩,他慢條斯理地說:「沒事,你沒有嫌我吝嗇就好,這兩瓶MoutonRothschild,我真覺得配不上你的美麗,哪天我請你去品嘗真正的極品。」

我又被他一句話說得心花怒放,這時山莊的接待人來了,他領著我們三個走進度假村,往半山腰的別墅爬去,一路上我享受著山間的晚風,在水泥森林裡窩了那麼多年,極少能聞到這麼新鮮的混著泥土香和草木香的空氣,我拖著祝歡兩人在石頭台階上飛奔得像兩隻豪放的鳥。

忽然,一陣脆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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