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可他忘了女人的好奇心是無止境的,特別是我這樣求知慾特強的新時代婦女,啊不,少女,既然他用他祖父來擊破我對大師的幻想,那我肯定是要問個明白的。

我說:「所以你學西醫去了?你老祖宗不生氣么?」

在我印象里,電視上的易學大師都精通中醫,而且都把傳承什麼的看得很重,所以這一身資本主義行頭的景深,像極了影片中那些典型的「不肖子孫」。

景深卻笑了,我從後視鏡中看到他垂下的眼,依然是那般悲憫的眼神,甚至讓我覺得我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笑話,他說:「怎麼會,中醫西醫,都是治病救人,老祖輩的文化,也是教人趨吉避凶,從善棄惡,而非為了金錢。無論易術,醫術,從出發點來說,它們是一樣的,只不過如今為了賺錢,欺世盜名的人太多,那已不是救人,是害人了。」

我說:「哦,這麼說你也是個普度眾生大慈大悲的醫術高人?那你能不能治好我的失憶?」

他回頭看著我:「記憶的喪失,從醫學角度來講,可分為心因性失憶和解離性失憶,你說你十八歲之前的事都忘了,那麼應該屬於心因性失憶中的連續性失憶,這是大腦的神經中樞遭到壓迫或者破壞了,目前的醫學手段,對於失憶症的治療還很保守,況且很多情況下,人的失憶是因為大腦想主動遺忘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你現在過的也不錯,其實不必去治療。」

他說的也對,我現在很快樂很知足,過去的就過去吧,我抓抓頭髮,可又忍不住問:「景深,你從前是不是認識我?」

這下輪到他沉默了,低著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過了好久才聽到很輕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來:「那時我住我祖父開的藥鋪里,和你家一個鎮上。」

「哦?你也是洛城的?」我心裡忽然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我想起我媽說我小時候天天被鎮上的男孩追著跑,我說:「那你多和我說些洛城的事吧,說不定我能記起來呢,而且我發現你老婆我好像挺眼熟的,我是不是見過啊。」

「我很早就出國了。」淡淡的回答,接著他閉口不言。

我:「……靠,你丫的資本主義小氣鬼!」

回到家,我還不甘心,我逮著牌桌上的老太太問:「老母,咱們家以前認識姓景的人么?」

老太太正數錢呢,我看她那架勢,估計張嬸這個月房租金的一半已到了她口袋裡,她聞言茫然抬頭:「啊?姓景的?不認識。」

我便沒有再問,我也知道不能指望我老母,老人家膝蓋有風濕,一年四季不是在被子里,就是在暖爐前,特別是南方那種潮濕天氣,對於鄰里親戚什麼的,確實走動不多,直到後來來北方,她這風濕病才稍稍好一點。

這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躺在一個白花花的房間里,身邊是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先注射呢,還是先電療呢?」

離我最近的一個醫生在床邊徘徊著,猶豫著,我腦袋好像也被固定了,我動不了,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他一手拿著碗口粗的針筒,一手拿著黑黝黝的電棍,我頓時嚇破了膽,我拚命地想掙脫這鬼地方,但全是無用功,甚至還聽到一群醫生鬨笑的聲音。

「瞧這個精神病,還想逃,哈哈哈哈……」一個女醫生走過來,給了我兩巴掌,我看清了,這是一張李培培的臉。

「先給她吃藥。」又一個男醫生走過來,捏住我的臉,又使勁兒扳開我嘴,接著一大把白花花的藥片落進我嘴裡,又給硬吞下去,我怒了,沖著他手臂就是一咬,他痛得啊的一聲叫起來,我看清了,這是張正義的臉。

這時先前的醫生走過來,他明顯是笑著的聲音說:「病人不聽話,只能先電擊了。」

那根粗大的電棍就對著我胸口襲來,我又怒又怕,我破口大罵起來:「我靠你個姓景的畜生,名字裡帶個日就想把老天給捅破,你要敢動你姑奶奶一根毛我叫你八輩子沒孫子,我……我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影俯身下來,眼睛笑眯眯的,彎成一條縫。

我看清了,呃,為什麼……他這張臉不是景深?

竟然是任家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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