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第二天我就知道我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被一個衣冠禽獸盯上。

大清早的張嬸就跑過來敲我家門,那表情比贏了錢還興奮,「老姐姐啊,我家那房子空了兩年終於租出去啦,你猜猜月租多少?四……」她對我媽伸出四根手指頭,「四千,整整四千一月啊,真是老天開眼,平白降個冤大頭給我……」

張嬸她丈夫在南方做生意,很是有錢,早年在北京的房價還沒有魔化的時候,就在這小區買了上下樓兩戶房子,一戶住人,一戶留給兒子結婚,可這年頭生意不好做了,房價又一年比一年可怕,據說她每天找我媽打麻將散心的原因就是她丈夫連連虧本,而李培培這女人又讓她十分不滿,好不容易兒子鍍成金龜了,她總想找個門當戶對的媳婦,這不,李培培和張正義同居那麼久,張嬸依舊閉口不提新房的事,只想著把房子租出去生錢,可她開價太狠,這麼些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送上門挨宰的人。

我已經可以想像李培培得知她的婚房已被張嬸租出去後的表情,而我媽也樂不可支,一個勁兒地恭喜張嬸,說為她感到高興,其實我知道,老太太是為自己高興,這每個月天降的四千塊錢,八成是要在麻將桌上落入她自個兒腰包的,所以我也感到很高興。

「哎喲那個冤大頭啊,也是個海龜,那學歷啊……嘖嘖,簡直比我家正義還有出息……」

我的高興並未持續多久,在張嬸向老太太繼續炫耀的時候,我家的門被敲響了。

門是我開的,我見到門外站著這人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掐大腿,我我我……我一定是沒有睡醒!

這位衣冠楚楚,眉目俊朗的,只有我明白他內心齷齪的男士,不是昨天的禽獸又是誰!我不過是搶了他一杯慕斯,他用得著連夜跟蹤我,今天又來堵我家大門嗎?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在我即將把門重新鎖上的時候,他……他竟然對我笑了一下!

我的理智就在那0.1秒的時間內被秒殺,手上動作一緩,被他走進了屋子,我瞬間愣在原地,只見他把手中的一疊紙遞給張嬸,用的依舊是溫柔如天鵝絨絲緞的聲音:「張嬸,正義說您在這兒,我就把合同複印了給您送過來,您看看。」

張嬸頓時樂開了花,戳著合同對老太太說:「你看你看,這賓什麼尼亞大學畢業的人,就是懂禮貌啊……」「賓夕法尼亞。」禽獸糾正道。

「哎喲?賓夕法尼亞醫學院?」我走過去,看到了他擺在合同旁邊的一疊證件,什麼畢業證、護照、工作證,琳琅滿目一堆英文,惟獨不見中華人民共和國身份證,得,又是一個裝B的,「您這證哪兒辦的呀?」我說,「做工真不錯,花了不少錢吧?改天我叫我弟也給我弄幾張來風光風光。」

要知道,祝歡這小子不但吉它彈得好,常年混跡地下酒吧也讓他認識了不少道上的人,什麼走私,黑貨,辦證,連出生證死亡證都能給偽造出來,別說這區區的大學畢業證了。

禽獸意料之中地無視了我,想來是我揭了他的短讓他臉面無光,我心裡暗樂著,聽到他說:「我沒有國內身份證,不知道這些證件的複印件……」「夠夠夠,絕對夠了,你現在就可以搬進去住!」張嬸忙不迭地掏出一串鑰匙,我一瞧,他給張嬸送來的兩份合同,赫然就是房屋租住協議。

我頓時覺得天上有一個大雷劈下,正中我的頭頂,這這這……這是怎樣一個如魔似幻的世界啊!

「夏洛,你好,我是景深。」他含笑與我點頭,眼中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

「……」我一時無語,這禽獸才隔一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看來是個情場高手,我心中對他一陣鄙夷,歪著腦袋嘿嘿笑:「你叫井深井淺干我啥事兒呀,你叫九淺一深都和我無關。」

一般來說,話講到這種地步,是個猥瑣男都該知難而退了,誰料這禽獸一點兒都不生氣,臉皮厚得可以,又轉身對我媽彬彬有禮地伸出一隻手,說:「夏伯母您好,從今天起我們就是鄰居了,還望您多多照顧。」

老太太沒見過這場面,一時不自覺而又茫然地與他握手……啊,人為錢往,老太太你不爭氣啊不爭氣!

「夏伯母,您還記得當年的景家藥鋪嗎?」禽獸繼續說,瞧他那溫文爾雅的模樣,不知肚裡想著什麼烏黑的事情,景家藥鋪?那是什麼?我印象中從來沒這玩意兒,我只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老太太聞言,眼中似乎閃過一道光,「不記得了,」可她說,「我不管你和我閨女有什麼過節,但是別在我家提任何關於醫藥的事情。」她指了指我的腦袋,「別刺激到她。」

我:「……他才刺激呢,他九淺一深才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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