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番茄騎士宣布要抽天氣稅

正當城裡發生上述事情的時候,櫻桃女伯爵的城堡大廳照例甲作法庭,番前騎士把所有鄉民召集起來,要向他們宣布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

庭長當然還是番前騎士本人,律師是青豆先生,芹菜先生擔任書記。芹菜先生左手記錄雙方的說話和法庭的決議,右手抓住他那條格子手帕,他幾乎每一分鐘都用得著它。

人們真正是心驚膽戰,因為每開一次庭,他們總要倒一次大霉。

上次開庭決定的是,不但鄉村的土地屬於兩位櫻桃女伯爵,鄉村裡的空氣也屬於她們,因此呼吸空氣的人都得付錢。每月一次,番前騎士在鄉村裡挨家挨戶地走,逼著農民在他面前深呼吸。他一個一個測量他們呼吸以後肺部的容量,然後計算每個呼吸空氣的人該交多少錢。

大家知道,南瓜老大爺一直嘆氣,他交的錢自然比別人多。那麼,現在城堡主人還要農民交什麼稅呢?

番前騎士首先發言,他在一片寂靜中說:

「最後期間,城堡的收入顯著減少了。諸位知道,咱們這兩位可憐櫻桃女伯爵又是孤兒又是寡婦,只靠她們這點土地收入過日子,而且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她們的兩位小叔子,就是蜜柑公爵和橘子男爵,不讓他們餓死……」葡萄師傅偷偷地看了看坐在角落裡的橘子男爵,只見他謙虛地垂下眼睛,正大吃大啃烤兔子配麻雀在充饑。

「不要東張西望!」番前騎士很兇地叫了一聲。「你們再把頭轉來轉去,我就要把你們都趕出去了!」葡萄師傅趕緊把眼睛盯住了自己的鞋尖。

「兩位仁慈的女伯爵,咱們最尊敬的女主人,根據法律向法庭提出了書面要求,希望確認她們一項不可剝奪的權利……律師先生,請您宣讀一下文件!」青豆律師站起來,咳了聲嗽,吸了口氣,就開始慢慢地、莊嚴地念起文件來:

「『申請人——櫻桃貴族的大女伯爵和小女伯爵——認為,本人既佔有其私產內的空氣,自然也應該佔有一年四季降下的所有雨雪冰霜。為此請求法庭裁決,每一鄉民應按下列規定向本人納稅:下普通雨一百里拉,下雷雨二百里拉,下雪三百里拉,下冰雹四百里拉。』下面簽名:『大櫻桃女伯爵。

小櫻桃女伯爵。』」青豆律師念完就坐下來。

庭長問道:

「您說,這一要求是寫在水印紙上的嗎?」「是的,庭長先生,」青豆律師又跳起來回答說,「是寫在水印紙上的。」「兩位女伯爵的簽名都確鑿無疑嗎?」

「都確鑿無疑。」「很好,」番前騎士說。「既然這一申請書寫在水印紙上,簽字又都確鑿無疑,那就全清楚了,現在休庭,進行裁決。」番前騎士站起來,把老是從他肩膀上滑下來的黑外衣重新披好,就到隔壁房間去作出決定。

梨教授碰了一下旁邊的小蔥大叔,輕輕問他說:

「依你看,下冰雹納稅公道嗎?下而下雪對莊稼有好處,這我還能理解。

可下冰雹本身已經是大災害,倒要納最高的稅!」小蔥大叔沒答腔——他沉思著抹抹他的長鬍子。

葡萄師傅茫然地掏他的口袋。他在找錐子搔他的後腦勺,可突然想到,在走進大廳以前,鄉民都得交出冷熱武器。他們沒有熱武器,就是火器,錐子卻被認為是冷武器。

在等待法庭裁決的時候,芹菜先生的眼睛緊緊盯住在場的人不放,並且在他的本子上記下:

「梨嘁嘁喳喳說話。小蔥抹胡於。南瓜大嫂縮起身子。南瓜老頭長嘆了兩次。」

小學生就是這樣在石板上記同學的名字的,這是說,當老師要到走廊同什麼人說話,叫他看好全班同學的時候。

在「好」這一欄里芹菜先生寫道:

「蜜柑公爵態度極好。橘子男爵態度非常好。他不站起來,保持安靜,在吃第三十四隻小麻雀。」「唉。」葡萄師傅用指甲代替錐子搔著後腦勺想,「咱們的洋蔥頭在這兒就好了。要是他在這兒,事情就不會搞得這樣亂七八糟!洋蔥頭坐牢以後,他們把咱們當作奴隸。咱們的一舉一動,這個芹菜先生都在他那個該死的小本本里給記上。」要知道,芹菜先生在「壞」這一欄里記上誰的名字,誰就要被罰款。

葡萄師傅幾乎天天要交罰款,有時一天還交兩次。最後法官,就是番前騎士,回到會議廳來了。

「起立!」芹菜先生吩咐說,可他自己坐著。

「注意!現在我宣布法庭的決定,」番前騎士說。「『聽取了兩位櫻桃女伯爵的申請以後,本庭議決:承認上述兩位女伯爵有權對下雨、下雪、下冰雹以及種種好天氣壞天氣抽稅。本庭現作如下規定:居住在兩位櫻桃女伯爵所有土地上的每一個人要交天氣稅,稅額比兩位女伯爵申請的增加一倍……」大廳里發出一陣怨言。

「肅靜!」番前騎士叫起來。「要不我就馬上吩咐把你們給趕出去。我還沒念完吶,聽我念下去:『本庭規定、上述兩位女伯爵還有權對露水、霜、霧等等抽稅。

本規定自即日起生效。』」所有的人心驚膽戰地看看窗外,只望到晴朗的天空。可是黑色的雨雲越來越近了。窗玻璃上有幾顆小冰雹打得嗒嗒響。

「我的老天爺,」葡萄師傅搔著後腦勺,心裡想。「這下要付八百里拉了。該死的黑雲!」番前騎士也看看窗外,他那張大紅臉高興得發亮。

「老爺,」青豆律師對他說,「恭喜您!您福氣真好:寒暑表在下降,要下瓢潑大雨了。」大伙兒恨恨地看看律師。芹菜先生很快地把在場的人掃了一眼,誰眼睛裡看得出怒色,他在本本上就把誰的名字給記上。

真的來了一場狂風暴雨,還打雷閃電下冰雹。青豆律師向芹菜先生高興地眨眨眼睛。葡萄師傅氣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只好更聚精會神地盯住自己的鞋子看,別又給罰款。

鄉民看著窗外的暴雨,猶如看著一場大災難。對於他們來說,響雷比開大炮更可怕,閃電好像直刺他們的心。

芹菜先生吮吮鉛筆,開始一口氣地計算,由於老天爺這次開恩,城堡主人可以撈進多少錢,算下來是筆驚人巨款,加上罰款,數目就更大了。

南瓜大嫂痛哭起來。小蔥的老伴跟上,她撲倒在丈夫肩膀上,拿他的長鬍子擦眼淚。

番茄騎士氣瘋了,頓起腳來,把所有的人都趕出了大廳。

鄉民們走出來,冒著夾冰雹的暴雨,拖動著腳回村子。他們甚至沒有加緊腳步。

冰雹劈劈啪啪地敲打他們的臉,雨水濕透了他們的衣服,可他們好像一點也沒感覺到似的。當你碰到巨大的痛苦時,小的煩惱就算不得什麼了。

回鄉得穿過一條鐵路。鄉民們在放下來的欄杆前面停下來,火車過一分鐘就要開過了。站在欄杆旁邊看火車總是好玩的。瞧,一個巨大的黑色火車頭呼哧呼哧地噴著煙開來了。司機待在司機室里。趕集回來的乘客打一節節車廂的窗子里望出來——都是些披斗篷的農民,還有他們的妻子、孩子……過去了一個披黑頭巾的農婦。可在最後一節車廂里……「慈悲的老天爺,」南瓜大嫂叫起來,「看最後一節車廂啊!」「好像是……」

南瓜老大爺吞吞吐吐地說,「好像是狗熊……」一點不錯,最後一節車廂的窗口站著三隻狗熊,他們好奇地東張西望。

「太奇怪了!」小蔥大叔拖長了聲音說。

他的鬍子驚奇得散了開來。

三隻狗熊當中,有一隻忽然點著頭,揮著爪子,就像向欄杆旁邊這些給雨淋得像落湯雞似的人打招呼。

「他幹嗎張牙舞爪啊?」葡萄師傅咕嚕說。「唉呀,那狗熊竟在嘲笑咱們呢!」

可這隻狗熊依然一個勁在鞠躬,火車都開走了,他還把身子探出小窗口,拚命地揮爪子,差點兒都要掉到車外來了。幸虧旁邊兩隻狗熊及時抓住了他,把他拉了回去。

咱們這些朋友來到車站,這時火車正好停下來。三隻狗熊不急不忙地爬出車廂,最老的一隻給檢票員看車票。

「他們準是些演馬戲的狗熊,」葡萄師傅說。「大概就要演出了。瞧吧,吹木笛玩狗熊的老頭這就出來了。」果然馬上出來了一個人,可他不是老頭,卻是個小孩,頭戴綠色小帽,身穿藍色長褲,膝蓋地方打著一塊五顏六色的補丁。他那張臉喜氣洋洋,對於每一個鄉民來說,這張臉太熟悉了。

「洋蔥頭!」葡萄師傅向他撲過去,叫了起來。

對,這個人的的確確是洋蔥頭。他在回鄉之前,趕到動物園裡把三隻狗熊放了出來。這回看守人睡得太熟了,別說狗熊,連大象也可以帶走,當然,要是大象願意離開動物園的話。

可是老象不相信真的自由了,他寧願繼續留在象館裡寫他的回憶錄……大伙兒擁抱,親吻,追問和解釋個沒完!可這一切都是在瓢潑大雨底下乾的。

要知道,當你太高興的時候,小的煩惱也就不在乎,甚至傷風也不怕。

梨教授一個勁兒跟那隻年輕狗熊拉手。

「您還記得,您當初怎麼合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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