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洋蔥頭和田鼠走遍一個一個牢房

洋蔥頭半夜醒來,覺得有人在敲門。「這會是誰呢?」他心裡說。「也許我是做夢聽見有人敲門吧?」洋蔥頭正猜想,到底是什麼東西把他給吵醒了,這時候聲音又響起來。

這是一種低沉聲調的篤篤聲,好像不遠有人在用十字鎬掘地。

「有人在挖地道,」洋蔥頭把耳朵湊到傳來聲音的牆上,斷定是這麼回事。

他剛得到這個結論,牆上忽然撒下土來,接著又落下一塊磚。磚一落下,就有個身子緊跟著跳進地牢來了。

「見鬼,我到了哪幾啦?」傳來低沉的說話聲。

「到了我的牢房裡,」洋蔥頭回答說,「也就是說,到了櫻桃女伯爵城堡里最黑的一個地牢。請原諒我在這該死的黑暗當中看不見您,沒法照規矩向您問好,」

「可您是誰?也請您原諒,我在黑暗裡慣了,對我來說,這兒太亮了,我在亮光里什麼也看不見。」「原來如此?這麼說,您是田鼠?」「一點不錯,」田鼠說。」

我早就想朝這邊挖地道,可怎麼也沒工夫。

您要知道,我的地道在地底下長達幾十公里。它們又得檢修,又得打掃,還不時會滲水,為此我老是傷風。再說還有那些個討厭的蠕蟲,他們到處亂鑽,一點不會尊重別人的勞動!於是我就把挖地道的事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地拖延下來了。可今天早晨我跟自己說了:『田鼠先生,您要真是求知不倦,想要看看世界,那就該挖新地道啦。』好,我就挖起來了……」可洋蔥頭打斷了田鼠先生的話頭,覺得非自我介紹不可了:

「我叫洋蔥頭。我給番茄騎士關了起來。」「不用說了,」田鼠說。「我一聞到氣味就知道是您。我看著您真可憐。

您白天黑夜都得待在這亮得要命的地方,這準是真正的刑罰!」「我倒覺得這個地方太黑了……」「您還開玩笑!可我極其可憐您。不錯,人實在壞。我認為,就算讓一個人坐牢吧,也該關到一個真正黑暗的地方去,讓眼睛能好好休息休息。」

洋蔥頭知道,跟田鼠就光亮和黑暗問題爭論是一點意思也沒有的,因為他習慣於那些地道的黑暗,對這個問題自然有他獨特的觀點。

「對,我得承認,亮光使我十分苦惱,」洋蔥頭裝出嘆氣的樣子說。

「瞧!我跟您怎麼說來著!」洋蔥頭說出這句話,叫田鼠聽了十分感動。

「要是您的個子小一點……」他開始說。

「我的個子?難道我的個子還大?我向您保證,我完全可以鑽過任何田鼠窟窿、田鼠洞。」「也許行,也許行,年輕人。可請您別把我的長廊叫洞啊窟窿啊什麼的。

好,我也許可以帶你離開這兒到外面去。」「我鑽進您剛挖出來的長廊一點不難,」洋蔥頭說。「不過請您走在頭裡,因為我怕迷路。我聽說您的這些走廊七枝八岔的。」「迷路嘛也有可能,」田鼠答道。「老走一條路我覺得太膩煩了。要我再開條新路嗎?」「朝哪個方向開?」洋蔥頭趕緊問它。

「您愛上哪兒就往哪兒開,」田鼠回答說,「就是一點,要到黑暗的地方,可不要到亮得耀眼的地洞,像這個地洞那樣的,讓這個地洞見鬼去吧!」洋蔥頭馬上想起南瓜老大爺、葡萄師傅他們受折磨的牢房。要是他打地道到他們那兒,他們該多麼驚奇呀!

「我想該往右邊挖,」他向田鼠建議說。

「往右邊挖往左邊挖對我來說都一樣。您要往右邊挖,咱們就往右邊挖吧。」

田鼠想也不想,就把頭扎進牆裡,很快地挖起洞來,洋蔥頭從頭到腳給撤了一身濕土。

洋蔥頭嗆得咳嗽了整整一刻鐘。等到他咳嗽好了,打好噴嚏,只聽見田鼠不耐煩地在叫他:

「你怎麼啦,年輕人,您到底跟不跟我來呀?」洋蔥頭擠進田鼠開的地道。地道倒也相當寬大,他不費太大力氣就鑽過去了。田鼠已經挖了好幾米,快得像閃電。

「我來了,我來了,田鼠先生!」洋蔥頭一面嘟嚷著,一面把田鼠爪子老扒到他嘴裡的泥塊吐掉,用手把它們擋開。

可是洋蔥頭在跟田鼠走之前,在牢房牆上很快地先挖出了一個窟窿。

「等到番茄騎士發現我逃走了,」他心裡說,「好讓他不知道我是朝哪個方向溜掉的。」「您覺得怎麼樣?」田鼠一面挖地道一面問。

「謝謝,我覺得好極了,」洋蔥頭回答說。「這兒黑得伸手不及五指,漆黑一片!」「我不早跟您說了,您馬上就會覺得更舒服的!您要歇會兒嗎?我倒寧願往前走,因為我性子急。不過您也許不習慣,在我的長廊里走得這樣快很費勁吧?」

「不不,不費勁,咱們向前走吧!」洋蔥頭回答說,他心裡琢磨,用這種速度可以快一點到他那些朋友待的地牢。

「那好極了!」田鼠於是很快地向前開路。

洋蔥頭好不容易才跟上他。

洋蔥頭走了以後一刻鐘,他的牢房門打開了。番茄騎士噓噓地吹著快樂的小調走進牢房。

這位勇敢的騎士幸災樂禍的,心想這回可要高興一場了!他一路下來,覺得自己至少輕了二十公斤。

「洋蔥頭捏在我手裡了,」他興高采烈地想。」我要他把什麼都抬出來,然後將他弔死。對,對,將他弔死!弔死他以後,我就把葡萄師傅和其他混蛋都給放了——這些傢伙我一點都用不著怕。好,牢房門到了,我捉住的這個壞蛋就蹲在那裡面……哼,想到這個小壞蛋我可是多麼高興啊,這會兒他一準把眼淚都哭幹了吧!不用說,他一定會撲到我的腳前,哀求我饒了他的命。我可以賭咒,他將要舔我的鞋子。好,我就讓他跪在我腳前,甚至給他一點得救的希望,到最後才宣布判決:將他弔死!」可等到番茄騎士用一把大鑰匙把牢房門打開,點亮了手提燈時,他連犯人的影子也找不到。牢房裡空了,完全空了!

番茄騎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他身邊的獄卒們眼看著他的臉紅了,黃了,綠了,藍了,最後氣黑了。

「這小鬼躲到卯兒去呢?洋蔥頭,你這小壞蛋,你躲在哪兒啦?」這句話是多問的。牢房又窄又小,只有四堵光禿禿的牆,一張長凳和一瓦罐水,說實在的,洋蔥頭能躲到哪兒去呢?

番茄騎士往長凳底下看看,往瓦罐里瞧瞧,往天花板上望望,在地上和牆上一毫米一毫米地察看,結果白忙一通:犯人不見了,像一陣煙似地化掉了。

「是誰放走了他?」番茄騎士向檸檬兵們回過頭來,很兇地問。

「不知道,番茄老爺!鑰匙可在您手裡,」監獄長大著膽告訴他。

番茄騎士搔搔後腦勺:可不,鑰匙是在他手裡。

為了把這個謎猜出來,他決定在長凳上坐下。

坐下比站著容易動腦筋。可他坐下也想不出什麼名堂。

忽然一陣狂風啪嗒一下把門給關上了。

「開門,你們這些飯桶!」番茄騎士尖叫起來。

「可這辦不到,老爺。您聽見鎖咔嗒一聲響了吧?」番茄騎士打算用鑰匙開門。

可這把鎖只能從外面開。

番茄騎士最後斷定,這回反把自己給關進了牢里,簡直肺都氣炸了。

他的臉又黑了,藍了,綠了,紅了,黃了,開始威脅說,獄卒們要是數到二還不讓他出去,就要把他們馬上統統槍斃。

長話短說,要打開這扇門只能用炸藥炸。事實上也只好這麼辦。

轟隆一聲,番茄騎士給震得腳朝天飛起來,等到落在地上,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給上埋住了。檸檬兵衝過來挖番茄騎士,花了很大勁才把他拖了出來,只見他渾身是土,活像個剛打地里挖出來的土豆。接著他們把番茄騎士抬到上面,拍掉他身上的土,要看看他有沒有少掉腦袋、鼻子和手腳。

番茄騎士的腦袋還在那裡,可鼻子傷得實在厲害。於是給他在傷處貼上膏藥,讓他躺到床上去。

他鼻子貼上這麼個膏藥,就不好見人了。

當洋蔥頭和田鼠聽見爆裂聲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得很遠。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洋蔥頭問。

「唉,別擔心,」田鼠跟他說,「這準是軍事演習!檸檬王自以為是個偉大的統帥,不打仗就不定心,哪怕是打一場假仗也好。」田鼠起勁地挖地道,同時不住口地稱讚黑暗,痛罵他恨之入骨的光亮。

「有一回,」他說,「我偶然看了一眼蠟燭……我發誓,我一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我撒腿就溜了!」「還用說!」洋蔥頭嘆了口氣。「有些蠟燭點起來很亮。」

「不不,」田鼠回答說,「這支蠟燭沒點著!多虧它滅了。萬一它點著,我可怎麼得了啊!」洋蔥頭聽了很奇怪,蠟燭沒點著怎麼會傷眼睛呢,可這時候田鼠忽然停下來。

「我聽見有聲音!」他說。

洋蔥頭豎起了耳朵:他聽見遠處有人講話,不過還分不出各人的聲音。

「聽見沒有?」田鼠說。「有人聲的地方當然就有人。有人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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