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7.前有狼,後有虎

黑夜,是逃走的有利條件。因此必須趁著黑夜離開道波湖的這一帶兇險的地方。巴加內爾走在前頭擔負著嚮導的任務,在這次翻山越嶺的艱苦長征中,他又一次表現出他那奇妙的旅行家的本能。他在黑暗中敏捷地鑽過去,轉過來,選擇著幾乎看不出的小路,經常保持著一個固定的方向,一點也不會走錯。我們應該說,他那天賦的夜視眼也幫了他很大的忙,他那雙貓眼在那深沉的黑暗中連最細微的東西也看得見。

大家在山的東面那斜坡上一連走了3個鐘頭。巴加內爾稍微折向東南方向以便走到開馬那瓦山脈和華希提連山之間的那條狹道,那條狹道是奧克蘭到霍克灣的大路所經過的。他打算過了那個山坳就離開大路,借著高山的掩護,穿過那無人居住的地區,向海岸走去。

到了早上9點鐘的時候,12個鐘頭走了20公里路。不能要求那位堅毅的女客走得更快了。而且,這地方似乎很適合於宿營,因為他們已經到達了那兩大山脈之間的小道。右邊是向南奔去的奧伯蘭大路。巴加內爾手裡拿著地圖,向東北拐了個彎,到了10點鐘,這一行人走到一個峻峭的山口子。大家從袋裡拿出乾糧,大吃了一頓。瑪麗和少校雖然一直不喜歡吃那鳳尾草根,但是現在也張口大嚼了。這次一直休息到下午2點鐘,然後,又向正東方向走去,晚上,旅客們就在離山12公里的地方歇下了。他們在露天下睡下去了。

第二天,路上碰到了相當嚴重的困難。他們要穿過一片奇特的地區,這裡到處是火山湖,沸泉和硫氣坑。眼福倒不淺,腿可有些吃不消。每隔四分之一公里路就有許多彎環,許多障礙,許多曲折,無疑地,走起來都很累人。然而風景卻是多麼奇偉啊!大自然的面貌又有著多麼無窮的變化啊!

在這50平方公里的廣闊空間,地下的熱力採取多種不同的形式噴泄出來。許多透明晶亮的鹹水泉從一叢叢茶樹中流出,泉上有無數的昆蟲在飛舞。泉眼發出刺鼻的火藥味,並在土面上留下一層沉澱,雪白得耀眼。它們的清水熱得沸騰;而附近的許多其他的泉眼卻湧出冰冷徹骨的水流。高大的鳳尾草在泉眼的旁邊,在適合古代生物生長的條件下生長著。

四面八方都是從地下噴出來的水頭,就和公園裡的噴泉一樣,水頭的四周,繚繞著大團的蒸氣。這些水頭有的噴射不停,有的此起彼伏,彷彿有個任性的火神在隨意地操縱著。水頭一層層地從天然的平台上流下來,平台上象是裝著現代化的水盤。水頭澆下來,在一團一團的白煙下慢慢混成一片,侵蝕著平台的半透明的階梯,象沸騰的瀑布似地注入窪地,形成大片湖泊。更遠點,在那些紛亂的噴泉的盡頭,接著就是許多硫氣坑。地面上彷彿起了許多大膿泡。那都是半著半熄的噴火口,留下的許多大裂縫,冒出各種不同的氣體。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亞硫酸氣。硫磺凝成了大片的硬殼或結晶塊,鋪滿了地面。那裡有無數的富源,千百年來就是這樣的地堆著積著,沒人理會,將來有一天西西里島的硫磺礦采完了的時候,工業要找原料必然要找到紐西蘭的這片不出名的區域里來的。

旅客們穿越這片障礙重重的地區,疲勞的程度當然是可想而知的。在這裡宿營是艱苦的,獵人的馬槍也遇不到一隻值得奧比內親手來炮製的鳥。所以在大部分時間裡,大家都只好吃鳳尾草根和甘薯。這種伙食實在是不夠恢複他們的體力的。

因此大家都趕著要走完這片一無所有的荒地。

然而,要迂迴繞過這片不易通行的土地,至少要花費4天的工夫。到2月23日,離蒙加那木已經80公里了,哥利納帆等人就在一個小山腳下宿了營,這座山巴加內爾的地圖上有,但沒有註上名字。眼前是一片灌木叢生的平原,天邊卻現出一片森林。

這是一個好兆頭,但是有一個條件:這些適宜居住的地區可不要有太多的居民。直到此時為止,旅客們倒真是連一個人影子也不曾遇到。

這天,少校和羅伯爾打到了三隻幾維鳥,這三隻鳥都光榮地擺到餐桌上來了,但是老實說一句,擺了不久,不消幾分鐘它們就從嘴到腳爪都被搶著吃光了。

後來,在吃甜薯和馬鈴薯時,巴加內爾提出一個臨時建議,這建議登時被熱烈地鼓掌通過了。

他建議把這座高入雲霄,還沒起名字的山峰叫做哥利納帆峰,並且他很細心地在他那幅地圖上把爵士的名字寫上去。

從此以後,旅途上許多單調而又枯燥的細節,我們就不去說它了。從這帶湖泊區到太平洋海岸的這一段旅途里,只有兩三件事稍微重要一點。

一行人整天在樹林里和平原上走著。門格爾根據太陽和星辰的位置測定方向。幸好老天幫忙,溫度不太高,天又不下雨。不過這些歷盡千辛萬苦的旅行者卻越來越覺得累;越累越走得慢,而他們又急於要趕到傳教站。他們依然邊走邊說話,但已經不是聚在一起談了。他們已經分成幾組,分組不是由於情感的親密,而是由於個人思想的比較接近。

大部分時間裡,爵士獨自一人走著,他越接近海岸,就越想起鄧肯號和船上的船員。他在抵達奧克蘭之前還可能會碰到許多危險,但是他把這些危險都丟到腦後去了,只想到船上那些被慘殺的水手們。這幅可怕的畫面老是離不開他。

大家也不再談哈利·格蘭特了。現在既無法再去營救他,談了又有什麼用呢?如果他的名字還有人在叫著,那只是在他的女兒和門格爾兩人的談話中間。

門格爾沒有向瑪麗重新提到過她在牢獄裡的最後一夜裡對他所說的那番話。由於他的篤實,他不願把生死關頭上所說的一句話就當作正式的諾言。

他談到哈利·格蘭特的時候,他仍然還提起關於今後尋訪的計畫。他向瑪麗保證:哥利納帆將來還會繼續這次中途失敗的事業的。他的論點是:文件的正確性絕對毫無懷疑。因此,格蘭特船長一定還在人間。因此,即使要找遍全球,也必須把他找到。聽到這些話,瑪麗完全陶醉了。他倆本就被同樣的思想聯繫著,現在又在同一的希望中融為一體了。海倫夫人也常常參加他們的談話。但是她絕不抱那麼多的幻想,然而,她也不願意對這一對天真的男女說什麼掃興的話,使他們失望。

同時,少校、羅伯爾、威爾遜和穆拉地四個人在一塊打著獵,但並不離開小旅行隊太遠。他們每人都打到了若干野味。巴加內爾呢,他老是用他那件弗密翁外衫裹著,獨自走在一旁,悶聲不吃地好象在思考什麼。

不過——這句話需要交代明白——雖然根據自然規律,人在苦難中,危險中,疲乏中,困窘中,就是最溫和的性格也會變得抑鬱或煩躁起來,但是我們這班患難朋友卻始終是精誠團結的,為了互相援助,是不惜犧牲生命的。

2月25日,有一條河擋住了去路,那應該是巴加內爾地圖上記著的隈卡利河。大家找到了淺灘,徒步步過去了。

從此,兩天之中,都是一片接著一片的灌木平原。道波湖和海岸之間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半了,大家雖然走得很累,卻沒有遭到意外。

現在,開始出現了一望無際的大森林,這些森林很象大洋洲的森林,不過這裡不是按樹而是"高立"松。雖然四個月的旅行已經大大地消磨了他們的欣賞心情。但是他們一見到這些足以與里班古柏和加利福尼亞"巨樹"相媲美的參天古樺依然是嘆賞不已。這種"高立"松,學名叫"脂膠松",在分枝下面的樹榦有三十多米高。它們都是一叢一叢地長著的,叢與叢之間不相連,因此森林不是單由揚樹組成的,而是無數的樹叢組成的,樹頂上撐起綠色的大傘,伸到天空里有300尺高。

這些松樹有幾棵年齡還很輕,只不過百十來歲,它們很象歐洲某些地方的紅松。它們都戴著深綠色圓錐形的王冠。它們的前輩正相反,都是些五、六百歲的老樹,頂上形成其大無比的綠色華蓋,無數交叉的枝丫在下面支撐著。那些紐西蘭森林的族長——最大的樹,有17米粗,全體旅客張開胳臂連起來也合抱不過來。

小旅行隊就在這些又高又大的樹叢中鑽了三天,踏著從來沒有人走的粘土地面。這裡沒有人死過,這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因為有許多地方在"高立"松的腳下堆積著厚厚的一層松脂,這些松脂假使當作土產輸出的話,多少年也運不完。

那幾個獵人遇到大群的幾維鳥,這種怪鳥在毛利人常到的地區里很少見到,原來它們都被他們的獵狗驅逐到這些人跡罕見的森林裡來避難了。它們給旅客們提供了既豐富又有營養的食物。

巴加內爾甚至還遠遠地望見了在密茂的樹林里有一對極大的飛禽。他的博學家的本能立刻警覺起來。他叫他的旅伴們趕快來,於是少校、羅伯爾和他自己,三個人早忘記了勞累,都跟著那對鳥的蹤跡追上去。

人們不難理解為什麼巴加內爾忽然動了這樣強烈的好奇心,那是因為他認出了,或者自以為認出了這兩隻鳥就是莫滑鳥,屬於恐禽類,有些博物學家認為這種鳥早已絕跡了。只有郝支特脫先生和一些旅行家還肯定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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