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陳洪波夢遊清真境 駱小枝誤入孤竹園

洪波隨那仙女行了多時,來到一個去處。但見花草松篁,鹿鳴鳳嘯,有一佛山,佳音裊裊。那仙女道:「這便是小西天了,這山喚作靈山,上有雷音古剎,我引你去靈山後的清真佛境。」

洪波道:「我又不是僧人,到小西天幹什麼?」

仙女笑道:「那如來佛祖又不怪罪你,游游又有何妨?」

二人步上靈山,只見青松林上舞飛天,翠柏叢里排善士。那四大金剛。三千揭諦,在林中嬉鬧。一個揭諦過來問道:「靈姑,你帶他們來小西天幹什麼?如來佛祖正與觀世音菩薩敘事。」

靈姑笑道:「我家清真菩薩請這位先生,並不到大雄寶殿,只是順路瞧瞧。」

比丘僧道:「如今天國大亂,我這小西天也不安穩,前日有一刺客欲刺如來佛祖,被我等拿住。」

靈姑道:「這位先生是個書生,沒有異心。」

比丘僧道:「秀才造反也是厲害啊!」

靈姑不理睬他,帶洪波向前走去,洪波觀那雷音古剎:

頂摩天霄,根接地府;奇峰簇擁,亂石嵯峨。危崖瑤草琪花,曲徑紫芝香蕙。鬧猿摘果入橘林,白鶴棲松立枝頭。彩鳳雙雙,青鸞對對;彩鳳雙雙,雄鳴一聲天下白。青鸞對對,迎風翩舞世間稀。又見那黃森森金瓦疊鴛鴦,明幌幌,珍珠鋪瑪瑙。東一行。西一行,儘是明蕊寶珠。南一帶,北一帶,看不了瓊閣珍樓。伽藍殿上放異彩,擴法堂前噴柴焰。浮屠塔顯,優缽花香;正是地勝歲月長,雲閑覺晝短。紅塵不到諸緣盡,名利無身喜洋洋。

靈姑所過地方,家家向善,戶戶齋僧,每逢山下人修行,又見林間客誦經;彎彎曲曲,來到一境,一帶高樓,幾層傑閣。真箇是:

搖天九重,聳漢凌空。低頭觀初日,引手摘流星。豁達茜窗吞宇宙,嵯峨棟宇摟雲屏。五色朦朧重疊山,紅黃紫皂綠和藍。十色影里語鸚弄,紫竹林中啼孔雀。青夏齋里卧金鷺,金蓮台上伏鳳鳴。好一座神仙殿真美真佳,好一片旗鼓樂真悠真宏!

靈姑引洪波來到後面清真泉上蓮花台,只見一位菩薩正卧於台上,但見:

瑞護潔身,金髮散繽紛。碧波淘盡,現出女真人。頭戴一頂金葉紐,翠花鋪,身遮一領淡淡巾,珠珞纓;腰間系一條冰蠶絲,織金邊;胸前掛一面月明鏡;手裡托一個濟世瓶,嬌玲瓏,瓶內插一支金枝梅,幽香傾。殘霧垂楊柳,玉身未綉扣;秋波湛湛態,春筍糾糾明。說什麼天仙美貌,果然是菩薩真容。

那菩薩見洪波來到,起身道:「我聞你原始國高築書香台講詩傳詞,故才請你前來。這小西天每日誦經講文,我已厭煩,我艷羨漢律,又苦無人傳授,那詩客國又保守自私,不會誠意教我,才請你來。」

洪波道:「借問菩薩大名?」

菩薩道:「我乃如來佛祖的女兒清真菩薩。」

洪波道:「久仰潔名,今日相見,非常高興。」

清真菩薩引洪波來到讀書樓;靈姑端來漢律韻書萬卷,洪波一一講解要點,那菩薩心神領會,天性聰穎,一教即會。

一會兒,菩薩請洪波用飯,吃的是鶴肝鳳膽,清參紫帶。洪波吃過,又由靈姑扶入清觀歇息。洪波躺了一刻,便步出玄清觀游賞,一忽兒便來到清真泉邊,隔著竹廉一望,正見那清真菩薩正將自己所學的格律,教給旁邊幾位菩薩。其中有一位菩薩,洪波一見大吃一驚,原來卻是落伽仙境的觀世音菩薩。那觀世音菩薩正好回頭,望見洪波;洪波一見,唬得魂飛魄散,不知往哪裡躲才好。正要轉身,卻被一人揪住叫道:「你到這裡幹什麼?」

洪波回頭,正是一個佛姑,手持方天畫戟;他心內一急,醒來一見,哪裡是什麼小西天清真佛境,卻是在原始國梨香院里;那女子也不是什麼佛姑,卻是精衛的侍婢琥珀。琥珀說道:「先生昨夜不知到哪裡去了?害得駱姐姐一清早便往東尋去了。」

洪波聽說大驚,忙道:「我只做了一個游夢,沒有到哪裡去。」

琥珀怒道:「那怎麼這時才回來?駱姐姐一人往東找去了,陛下也遣了無數宮人到四面國家尋你。」

洪波道:「小枝走了多久?」

琥珀道:「現在算來已有幾個時辰了。」洪波聞說急忙往東追去。

卻說駱小枝見洪波被人帶走,慌得六神無主,喚了琥珀去報知軒轅,自己一人先往東尋來。

行了二十多里,逶迤行過山坡,忽見一座山莊;門前參天古樹,疏葵荒藤。亂棗風霜冷,驚筍氣象新。一徑野花香掩林,數竿白菊浸人魂。斑竹樓,籬笆院,堪描堪畫;石板橋,褐藤壁,真幽真奇。秋風蕭索,孤高爽氣;道倚楓葉落,嶺上青霞泣。疏影里斜楊倒柳,庄門外黑犬聲急。

小枝欲到莊裡探問,於是上前叩門;裡面走出一位彪形大漢,一見小枝,心下暗暗稱奇,大叫一聲:「小的們,快來!」

從庄門裡竄出四個家童,都是怪形惡相。那漢子奸笑一聲道:「這娘子還真標緻,給大王作個夫人倒是不賴,給我綁起來!」

小枝剛要掙扎,哪裡容得那幾個人的蠻力,被他們牢牢綁住。漢子牽出幾匹馬,將小枝捆到一匹棕馬背上,幾人往東南而來。

行了不到三四十里,來到一國,喚作孤竹國。只見市井喧嘩,館舍林立,那國人都是虎裙鹿冠、長發濃須,闊臉大目,不見一位婦人。

那孤竹國人正在西街上做買賣,忽見這大漢引著小枝前來,一齊鼓掌。一人問道:「哪裡尋得這般絕色?」

街上閑漢看見駱小枝都上前圍觀。那大漢喝道:「休得無禮!這是大王夫人,大王要知你們輕浮,不斬斷你們的驢頭才怪哩!」那些閑漢聽了都縮回脖子,不敢上前。

有人飛報孤竹國王叔齊;叔齊聞說大喜,忙備了香車寶馬親自迎接。不多時香車來到,正見大漢帶著小枝而來,叔齊觀那駱小枝:

眉如翠雨,唇似櫻桃;臉托杏花蕊,發堆金鳳絲;柳腰微展鳴金旆,蓮步輕移動玉枝。廣寒嫦娥亦垂目,九天玄女也妒疑。

叔齊親自將小枝解綁,涎水竟流了小枝一發。他悄語對駱小枝說道:「娘子,請上鳳輦,和我同上孤竹宮。」小枝觀那叔齊,卻也英俊:

英姿魁偉,相貌軒昂;齒白如銀砌。唇紅泛紅光。頂平額闊天倉滿,目秀眉清地閣長。兩耳有輪真傑士,一身不俗是王郎。好個妙齡聰穎風流子,可惜孤竹國里做豺狼!

小枝心裡不肯,但又無奈,只得依計而行。她整整衣裙,上了鳳輦,與叔齊共乘風車。

那叔齊美滋滋,要娶羞花;這小枝憂戚戚,思念遊子。一個要洞房花燭不夜天,一個思逃出虎口尋才郎。孤王真情,游女假意;孤王真情,指望魚水共歡拜皇后;游女假意,誓學烈女抗惡脫地網。一個喜見佳人,恨不得褪盡分毫賞嬌花;一個怕逢莽漢,只思量隨時逃遁見陽光。二人微笑同登車,豈知小枝多異樣。

一忽兒到了孤竹宮,叔齊將小枝安頓在盼花宮,叫宮人好好照料,又派人去請首陽山上伯夷兄來孤竹國參加婚禮。

這日,伯夷來到,叔齊叫人將盼花宮裝扮輝煌,張燈結綵,有如元宵盛會;然後點燃花燭,喚侍從到盼花宮去請小枝,侍從來到盼花宮一看,那小枝竟然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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