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感遇樓赤發鬼感遇 懸樑巷雪艷娘懸樑

李逵正在驚疑,門外早闖進幾條大漢,那幾個大漢手持寶刀向他撲來,口中叫道:「你這個黑鬼,竟敢冒充相國,你有什麼本事?」

李逵怒道:「你們這些拍馬屁、牛屁的,真是狗戴嚼子——胡勒!人家蘇秦把轎子讓與我,這正是『聖人』知禮,你狗拿耗子,管什麼閑事?」說罷,折斷桌腿衝上前去。

那幾個大漢仗著人多,把李逵圍攻在核心,李逵穿著裙子耍不開,索性一把將裙子撕開,邊打邊衝出屋來,那幾個大漢也吆喝著殺出來。

這時巷子里圍的人愈來愈多,洪波和蘇秦也在裡面,那洪波想阻攔李逵但擠不進去,只好瞪著雙眼瞧著。

李逵是個火爆脾氣,一見眾人越圍越多,氣力早已上來,左沖右撞,那隻桌腿還挺結實,他一會兒就把那幾個大漢打得顧前不顧後,漸漸支持不住。

這時,只聽人叢里有人贊道:「好漢子!」幾個大漢回身一見那人不禁喜道:「劉教頭快來助我!」

那漢子雄氣糾糾,滿臉鬍鬚,七尺身材,膀大腰圓,著一身黃袍武服。

他一見李逵驚道:「黑旋風,原來是你!你如何到得這裡?」

原來那漢子是梁山好漢「赤發鬼」劉唐。

當下兩人各敘了平生,原來梁山招安後,劉唐一直飄蕩江湖,到這天國後無路可走,到名利國來謀生,只謀了個武術教頭。當下,劉唐對那個漢子道:「還不快拜,這就是我常給你們念叨的『黑旋風』李逵,叫李爺爺!」那伙大漢也不論年齡如何,一齊管李逵叫了幾聲「李爺爺」,李逵聽了只是憨笑。

劉唐見蘇秦正窘得滿面通紅,於是對他道:「這是我的一個兄弟,今日冒犯大哥,實是誤會。」

蘇秦見有台階可下,於是也含糊道:「君子知誤諒誤,沒有什麼。」

李逵見洪波也在人群里,馬上拉過和劉唐認識。劉唐一見高興萬分,於是道:「既然這樣我請陳先生和李兄弟喝酒去。」說著拉了二人的手向外就走。

一會兒,來到一座酒樓,這樓喚作感遇樓。劉唐請客,擺了酒席,三人喝了起來。劉唐道:「我素知李弟酒過多反而誤事,今日雖是相遇高興,但是也要少喝,免得酒後誤事。」

李逵晃了一下大腦袋笑道:「咱們,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今日相見,實是高興,這名利國難道還有什麼大禍我鬧?」

劉唐道:「這名利國各自為利,還是注意為好。這國的人比不了我們外鄉人,這裡的人唯利是國,自私得連頭髮都是好東西,商人想的是多賺錢,主考官想的是多撈錢,酒保想的是多騙錢,做工的想的是多掙錢,婊子想的是多來錢,一句話就是錢!錢!錢!」

陳洪波道:「這國里難道就沒有仗義疏財的人?」

劉唐道:「外鄉人到這裡,沒有兩三年,也就變成錢串子了。你是讀書人,我想也和吳學究一樣有學問,難道連這也不明白。」

洪波問道:「那國王呢?」

劉唐道:「這國里沒有國王,只有相國,相國三年一考,昨日剛剛揭榜,這次相國是蘇秦,可是雖然三年一考,也不是靠什麼真才實學,誰有錢就可以當官,誰錢最多,誰就可以當相國。」

洪波又問:「那蘇秦不是曾經懸樑刺骨嗎?一定有學問!」

劉唐笑道:「什麼懸樑刺股?還不是欲蓋彌彰,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學的無非也是名利之類的東西,從鬼谷子那裡盜來不少金子,這次都給了主考官了,於是相國印到手了。」

洪波思道:這蘇秦原來也是偽君子,看來什麼合縱,什麼學問,都是假的。

李逵道:「別的少說,劉兄,你現在可知小梁山的消息?」

劉唐道:「你不說我還倒忘了,我在方士國時遇到公孫先生了,他贈了我一首『念奴嬌』詞。」說著從內衣袋裡摸出一隻荷包,打開荷包裡面露出一張殘紙,上面寫著一首詞,只見道:

水滸後卷,休莫提,又是凄風急雨。花煙柳細,人道是,俠骨義膽壯軀!山東好漢,眾才子,以生路自取!官逼民反,又何況刀區區!

微吟斷腸人壁。笑亂紅飛去,替天行道,悲壯淋漓,各平生滿腹刀兵縷縷。不應喚取,降幡江東岸,招安太恥!只嘆遲矣,西風碑斷徐徐。

洪波、李逵聽後熱淚縱橫,洪波感動,也做一七律:

平生悲壯各糾糾,

滿腹蒼生滿腹仇。

一舉梁山芳草動,

萬方水滸是風流!

馬嘶燕塞胡騎遠,

刀斷王旗宋宮秋。

多少豪傑成史卷,

常將肝膽慰英侯!

剛吟完,就聽樓下有二人吵架聲,劉唐也覺吃驚,慌忙來到窗口觀看,李逵和洪波也來道窗前。

只見兩個書獃子正在爭吵,旁邊圍著一幫子看熱鬧的人。

那高個書獃子道:「我考的成績比你好,你卻得了個巷長,我卻什麼也沒得著,你一定是用錢買通,給主考官銀子了。」

那矮個書獃子道:「你胡說!你有能耐你使,何必嫉妒人家。」

劉唐指著那高個兒道:「他叫杖千頌,那個矮個兒的叫考布尚,二人是同學,那杖先生比那考先生學問要好多了,可杖先生太窮,那考先生家裡有錢,準是送錢給主考官了,唉!」

李逵道:「喚他倆上來如何?我倒要考考他們。」劉唐道:「那好辦,我和他們也都相識,我喚他們上來就是。」

劉唐倚窗喚道:「杖先生、考先生你們請上來,我有事找你們!」

那杖千頌和考布尚見是劉唐,走上樓來。

李逵讓二人坐下說道:「那個是杖千頌?」

杖千頌道:「我是。」

李逵指著考布尚道:「那你就是考布尚了。」

考布尚道:「對,正是巷長考布尚。」

李逵道:「你們的爭論,我們聽見了,我考考你們,看你們學問到底如何?你們各做一首七律我聽聽。」

那杖千頌一聽高興萬分,思道:「這分明是抬舉我,我吟詩就像吃飯,這不能難倒我,那考布尚這次非栽了不可。」於是眼珠一轉,吟道:

寒風落葉淚千行,

滿腹才學滿紙香。

無奈茅空官場落,

只將考榜做錢箱。

李逵又對考布尚道:「你呢?」

考布尚心裡正急得打鼓,沒奈何胡謅上一首道:

風打青襟分外涼,

家花沒有野花香。

黃金贏得一巷長,

好處滿街吾先嘗。

「混蛋!」李逵照著考布尚就是一巴掌。打得考布尚滿眼冒金星,那杖千頌正暗自歡喜,沒提防陳洪波過來也給了他一掌,直打得他倒退幾步,撞到牆上。

洪波罵道:「都是他媽的名利之徒,混蛋,都給我滾!」

杖千頌和考布尚只得抱著腦袋下樓去了。

劉唐、李逵一陣哈哈大笑,劉唐邀二人道:「今晚你二人就住在我那府上。」說著拉二人下樓,洪波、李逵隨著劉唐穿過街市來到一座公府。院里立著棍棒刀槍、叉戟弩劍,劉唐領二人來到東廂,門客捧上熱茶,三人喝了。忽聽後面傳來「嗚嗚咽咽」的聲音,劉唐道:「又是懸樑巷內的雪艷娘在哭,不妨去看看。」於是領二人出了後門,來到懸樑巷內。三人尋到裡面,見一座殘象座上,半卧一位衣衫襤縷的美婦,正在嗚咽,劉唐道:「這女人就是雪艷娘,是莫懷古的妻子,那莫懷古原是個官人,只因受嚴世藩迫害,故才到這名利國棲身,莫懷古因為與蘇秦相國印,弄得傾家蕩產,如今只得與老婆到這破巷安身。」

劉唐對雪艷娘道:「你哭甚麼?那莫先生呢?」那雪艷娘見是劉教頭,止住哭道:「我們如今混到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步,他卻逼我到秋扇妓樓賣身,我死活不肯。他不高興,自己卻到妓樓去逛,今日一大早把那傳家寶貝『一捧雪』也拿走當到妓樓去了。」

李逵聽說怒道:「這廝太無禮,連老婆都不要了,看我老李見到他,非揍他不可。」說著將自己身上那女官服脫下送給雪艷娘,洪波也從懷裡摸出幾錠銀元送與她,劉唐又寬慰幾句,三人返回府里。

晚上洪波、李逵就睡在劉唐房裡,那劉唐自到西廂去睡。第二天,天蒙蒙亮,洪波、李逵正在熟睡,只見劉唐慌裡慌張闖入東廂叫道:「不好了!」

洪波一骨碌從床上起身道:「為何?」

劉唐道:「雪艷娘懸樑自盡了!」

昔賢有詩曰:

欲知好意成如何,

幾任風波幾任歌。

失玉巷中有一曲,

驚聞名利是蹉跎。

洪波一聽,登時大驚。那李逵從床上竄下來,急問道:「為何?」

那劉唐道:「我們走後,晚上莫先生回來發現她身上你送的衣裙,還有陳先生的銀兩,起了疑心,硬說雪艷娘私通歹人,受了銀兩;雪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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