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雨亭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2點。客廳內的寫字檯上有柳堤留的條子,上面寫著:有一個姓孟的女人給你來了電話。

柳堤留這個條子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窺破了我和夢苑的關係,或者她預感到了什麼?孟姓女人,一定是夢苑從遙遠的海南打來的,她一般在晚上很少打電話到我家裡,以免引起柳堤的疑惑。她破例打電話找我,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雨亭在心裡判斷著。

經歷「機場風波」後,雨亭對夢苑的情感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美好的畫面被打破了,破鏡難以重圓。他此時才真正領悟了卡拉OK歌曲《玻璃心》的真諦,儘管以前在各種場合不知唱過這首歌多少遍。他不願失去夢苑。他內心孤獨苦悶,一直憧憬著有個才貌雙全的戀人來支撐他的情感世界。多少年來他企盼著,如同在茫茫天地中尋覓稻草,一旦那根稻草出現,他便緊緊攥住它。儘管他詩名見漲,工作努力,家庭平和,女兒可愛,但愈如此,他愈是需要一種浪漫的情感生活。這恐怕是40歲的男人所遇到的強有力的挑戰。

認識夢苑之前,雨亭也有過幾次艷遇,但那些女人姿色姣好卻思想平庸,缺少魅力,他在情感上沒有什麼投入,只是生理上的一種調節更換,當新鮮感一經消逝,交往也隨之淡泊了。直到邂逅夢苑,在圓明圓廢墟那麼一個富有詩意的地方,不經意的不期而遇,閃電般的融合。那可能就是一種緣份;緣是天意,份在人為。他覺得人生已進入巔峰狀態,什麼名利,成功,全拋之九霄雲外,他與夢苑彷彿站在泰山絕頂領略「一覽眾山小」的意境,「機場風波」卻擊碎了他的夢。她真的無愧於夢苑這個名字,而他這個詩人,他這個歷史的匆匆過客——雨亭,在這「夢苑」里耕耘、收穫,卻又被雲霧所繚繞。他覺得自己從雲端里、從泰山絕頂上一下子狠狠地、無情地摔了下來,如果不是粉身碎骨,也算是重大骨折。

難道自己有什麼過錯嗎?難道自己對她的關心少嗎?難道對方嫌自己沒有寶馬香車、腰纏萬貫嗎?他每次請夢苑吃飯,夢苑都選擇一般飯館,堅決不去王府飯店、天倫王朝飯店這樣的高檔飯店:她要的菜肴也僅是兩三樣而已。她對那些一肚子屎半肚子屁,腹內空空,靠暴富起家的大款們嗤之一鼻,言論話語之間沒有絲毫羨慕之意。有個大款專門在雨中追逐女性。暴雨突至,小姐們往往忘記帶傘,這位大款遇到那忘記帶雨具而又頗有姿色的「獵物」,驅車上前主動送她回家。由此便結識,然後再設計風流故事,有的一拍即合,成功率一般在3:1左右,也不枉費苦心。一天,大雨滂沱,這位大款發現了在廣告欄下避雨的夢苑,故伎重演,但被夢苑嚴辭拒絕了。

夢苑是有一定思想底蘊的女人,否則決不會跟他這麼一個爬格子的「小爬蟲」共傾肺腑之語,這也是雨亭欣賞和熱戀她的主要原因。

「評說北京人」聚會結束後,露露因見雨亭心事重重,憂心仲仲,便主動開車送他回家。路上,露露追問雨亭傷感的原因,雨亭只得一一告之。

「她是那種一妻多夫型的女人。」露露以富有經驗的口吻道:「她決不會把全部情感都交給你,她的一生情感註定要投入到幾個優秀男人身上;你固然優秀,可是天下還有比你優秀的男人;一個人不能包羅萬象,她可以喜歡你身上的這種優點,但她也喜歡其它男人身上的另一種優點。要知道,一個優秀的女人是被許多優秀的男人塑造出來的。她的思想比較超前,一般人難以理解……」

露露今天的神情一反常態,有點像老大姐,她一邊熟練地開著車,一邊繼續說下去,「現在的情人一般有3種類型,第一種是『一對一』,即能白頭偕老,自始至終相愛至死,這是最理想而也最少的一種類型。第二種是階段型的情人,也就是說,在一個階段與你有感覺,感覺消失了也就分手了,再去尋覓新的感覺。感覺階段有長有短,退出的一方為主動,被動的一方自然會受到傷害。第三種類型是一妻多夫型,她也愛自己的丈夫,但是不滿意或不滿足,她還要尋找新的更優秀的男人。她的感情不會專註於一個男人身上,而會分別投入到幾個男人身上,她對這些男人都是真誠的,決不是任意玩弄。」

露露沉思了片刻,接著說:「我想夢苑就是這種類型的女人,她一定同時有幾個男人,包括她的丈夫,當然也包括你和她的同學們。她擺脫不了這些情感的糾纏和困擾,於是絞盡腦汁妥當安排,但是千里馬也有失蹄的時候。她在若干情人之中可能把你排在首位,但在編織這張浪漫之網時,有了漏洞,讓你察覺了;她的內心深處不想讓你破網,她也不想讓你受到傷害;她不願傷害你,也不願失掉你,她不是那種專門利用男人的女人。在某種意義上說,她是一個比較嚴肅的女人,但是你這個人過於執著和魯莽,撞破了網,你這個網中之人,想了卻一切卻擺脫不掉纏身的網線,想重歸一切,卻已經卡在了這張情網的破口處……」

雨亭認真地聽著露露的話,心有感悟。

露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嘆息道,「我想,夢苑是一個心理十分複雜、十分敏感的女人。」

雨亭陷入了沉思。

就在第二天上午9點多鐘,雨亭接到了夢苑打來的電話。

「是雨亭嗎?我是夢苑,我正在歌舞廳里和幾個朋友唱歌。我是用手機打的,聲音有些嘈雜。我們這裡一個老總熱衷於文化事業,他邀請了一些作家畫家和記者到海南來旅遊,順便搞個筆會。他主要想結識一下北京的名流,他是那種很有現代色彩的企業家。我跟他提到你,他非常高興你能賞光,正好我們可以好好談談,要知道……」她忽然停住不說了,一忽兒壓低了聲音,「我挺想你的,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雨亭說。

「那太好了,這次我和吳歡做老總的接待。你別緊張,吳歡不認識你,我們裝作以前不認識。」

「我給你一個朋友的電話,你明天找他聯繫,他負責買機票,他叫牧牧,他的電話是……」

原來是牧牧,這個傢伙,要到海南去也不吱聲,城府夠深的,雨亭在心裡說。

第二天下午2點,一行人在首都機場候機廳集合,說實在話,雨亭一跨進大廳便觸景生情心裡冒出一種酸溜溜的說不出來的感覺,那一幕在他腦海里已經留下了難以忘記的印象。

我要是以後當了什麼高官,先炸了這個飛機場,在北京的西部再建一個新的,雨亭孩子氣地心裡說。

牧牧是召集人和領隊,他早早就到了。同行的還有飛天、老慶;有個叫穗子的女記者,她來自京城一家紅火的報社。她長得挺招人,重施脂粉,像個日本的小絹人,說起話來喋喋不休。另外還有一個叫崢嶸的男畫家和一個叫心蕊的女人,兩個人早就認識;崢嶸性格內向,一言不發,顯得城府很深,心蕊長得富麗堂皇,身材豐滿勻稱,穿一件淡藍色時髦低領衫,露出一小片白酥酥的胸,大家都叫她「國色天香」。

「人都齊了,怎麼還不進站?」老慶望望進站的人流,朝牧牧嚷道。

「還差一個人呢。」牧牧說。

「嗬,都快火燒屁股了,還真沉得住氣。」老慶急得抓耳搔腮。

「她有呼機嗎?拿手機催她!」

「她來了。」牧牧一指候機廳大門口。

一個衣冠楚楚的女人出現了,膚色白皙,穿藍色風衣,拎一個皮包,原來是芬芳。

「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記者芬芳。」牧牧道。

原來芬芳已在某家報社當了一名記者。

飛機上,雨亭與芬芳並排坐在一起。

「近來生活好嗎?」芬芳首先打破了沉默。

「還好。」雨亭平靜地回答。

「你一定特別恨我……」她用雙眼盯著雨亭。

「一切都是過眼煙雲了。」

「謝謝你使我獲得了新生,也是你幫助我當了記者。」

「我記得我並沒有介紹你到報社。」

「有一次你帶我參加一個聚會,我認識了這家報社的副總編。」

「那是你『攻關』的成果。」

「也因為是你幫我提高了文化水平,我沾了你的靈氣。」

「是嗎。」雨亭微微一笑。

芬芳把一塊口香糖放到雨亭的手裡,「總之,我一生都不能忘記你,你幫助我的家庭恢複了生氣,我不知怎麼才能感激你。」

雨亭輕蔑地一笑,「我這個人總是助人為樂。」

服務員開始發飲料了,笑容可掬的漂亮空姐把一杯檸檬茶遞給雨亭,雨亭為芬芳要了一杯桔子汁。

「謝謝。」芬芳心裡湧起一陣激動。她平時總喜歡喝這種飲料,雨亭還沒忘記。

穗子擠了過來,「嗬,兩人聊得挺熱乎,老相識了?」

雨亭道:「是老朋友。」

穗子斜倚大椅背上,身上發出一沁人的香味,雨亭一聞就猜那肯定是一種名貴的法國香水的味道。

「芬芳,能不能讓南島實業開發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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