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周末的晚上,同室的小紅進城了,雨亭同夢苑在學院寢室度過了一個情意濃濃的晚上。

夢苑依偎著雨亭,向他講述了一個個生動的自傳體故事。

「25歲以前我是一個非常規矩的女人,算是賢慧的妻子吧,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讓人窒息的家庭改變了我,或者應該說,是本性不安的我衝破了家庭的壓制……

「有一次,編輯部組織去山區野遊,夜宿帳篷。編輯部副主任是個40不惑的男人,長得有點像日本的影星高倉健,他平時寡言少語,後來我才知道,實際上他早就盯上了我。這天晚上吃過晚飯,他約我去外面遛遛。我跟他來到一個風景秀麗的山坡,他向我講述他家庭生活的苦悶,說起來淚水涔涔,我被感動了,聯想自己的家庭生活,同病相憐。再後來,我不說你也明白,不知怎麼,我愛上他了,這是我的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如急風暴雨,勢不可擋。我沉浸在愛情的熱浪中,不能自拔,幸福得發狂,常常徹夜未眠。可是我錯了,他愛的是我的容貌、我的身體,不是我的靈魂。3個月後,他又開始追逐另一個漂亮的女孩,我像一個幼稚的孩子苦苦懇求他,並願意離婚嫁給他。沒想到他卻是那麼無恥,竟當著我的面和那女孩……我簡直氣瘋,多少次跑到江邊,想投入洶湧澎湃的江水。可是我為什麼要死呢?該死的應該是他,這個玩弄女性的傢伙,這個負心的傢伙。我病倒了。生病給了我反省的機會,病癒後我想投入新的生活,可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這時,同屋的一個編輯非常同情我,他經常照顧我,我倆也很聊得來。同情可能就是愛情的橋樑,漸漸地我們產生了感情。他長得不帥,甚至可以說有點像《巴黎聖母院》里的那個敲鐘人。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俠義,你知道,我特別喜歡俠義的男人。他很有才學,知識淵博,說話挺幽默。有一次借出差的機會,我們到雲南西雙版納去了,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人生難得有這樣的浪漫。西雙版納的密林,更是夢一般的美。那令人難以忘懷的小竹屋,清澈的泉水,壯麗的傣家姑娘,多姿多彩的民俗,蓬勃的綠色生命……真叫人心醉。」

說到這裡,夢苑忽然不說話了,眼裡湧出晶瑩的淚珠。雨亭俯下身問她,她還是一言不發,雨亭擁緊了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說道:「沒過多久風言風語多起來,丈夫跑到編輯部大鬧,當眾打了我一耳光。那個男人不敢理我了,私下對我說:『夢苑,謝謝你給我的幸福,我終身難忘,我會把它珍藏在心底,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同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他,他性格懦弱,何況他還有一個賢慧的妻子……」說到這裡,夢苑已是淚流滿面。

雨亭端了一杯溫水給她,她喝了一口,「人生真是有趣,我和另一個同事明明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只是平時聊得來,他時常幫助我看書稿。可是又有不少風言風語。那個同事的妻子是個醋瓶子,聽到傳聞後,風風火火跑到編輯部,口口聲聲要跟我上法庭。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哭笑不得。那個同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走他的妻子,又是一場風波。」

雨亭笑道:「你在編輯部成了知名人物了。」

夢苑苦笑道:「我哪裡願做這個知名人物,你開我的玩笑,真壞!」

夢苑用小拳頭捶打雨亭,雨亭躲過了。

「去年春天,我那位同事來了,他出差路過北京順便來看我,我知道他一直背著黑鍋,家裡老鬧矛盾,冤枉了他,索性將錯就錯,於是……」

雨亭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聽一聲問雷,一忽兒下起瓢潑大雨,屋內一直沒有開燈,一片黑暗,幾道閃電,照亮了夢苑雪白的胴體。她慌忙來到窗前,隱到窗後,悄悄向外張望,拉上了窗帘。

「篤,篤,篤……」有人敲門,屋內可以看到外面巨大的投影。

夢苑示意雨亭不要開門,雨亭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踢踢沓沓」的腳步聲,敲門的人遠去了。

夢苑飛鳥般撲到雨亭的懷裡,雨亭見她的胸前泛著亮晶晶的一片雨滴,輕輕地把它擦乾。

「你冷不冷?」他問他。

她搖搖頭。「渾身都是火,火燎燎的。」

「剛才敲門的是誰?」

「可能是同學,說起來挺有趣,有一次,班上的一個男同學喝醉了,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了我們的房間,躺在我床上睡著,我只好退了出去。」

雨亭瞧瞧窗外的天空,說:「我要走了。」

「今晚浪漫嗎?」

「故事挺浪漫,以後我不寫詩了,寫小說。」

「一定要把我寫進去。」

「當然,你是主角。」

兩個人穿好衣服,開了門。

夢苑送給他一把傘。

「雨還在下,拿著傘。」她旋風般地吻了他的臉。

這一個星期三的下午,夢苑沒有課,兩人約好到紫竹院公園遊玩。

下午3時,園內遊人寥寥,夢苑和雨亭走上一座石橋,來到一片紫竹林中。夢苑今天換了一件黑色鑲白邊的連衣短裙,更添了幾分俏麗。

天有點陰,沒有明亮的陽光,但還是清新明朗。雨亭給夢苑搶了幾張快照。

「夢苑,你知道紫竹院的別名嗎?」

「情人公園。」夢苑嫣然一笑。

「沒有你不知道的。」

「我昨夜根本就沒睡,有個男同學跟我聊了一宿,把一捆蠟燭都用光了。」

雨亭聽了心下一沉。

「你猜我的本性是什麼?」夢苑略帶調皮地微笑著望著她。

「本性風流!」雨亭道。

她自豪地點點頭。

「我適合做情人,不適合做老婆。」她又是嫣然一笑。

竹林中有一個石凳,上面漂著幾片枯黃的竹葉。

一大片陰雲急急地從他們頭上飄過,天色暗了下來,他們走入後面的一片假山。

一聲問雷,下起大雨,天地間變成一片細密的蒙蒙雨幕。

雨亭牽著夢苑的手鑽入一個山洞。這個小山洞勉強容下兩個人。不遠處有一片黃燦燦的丁香,在大雨中奇異地爆發出濃郁的芳香。

「你看,黃丁香!」夢苑指著那片金黃叫道。

雨亭跑過去摘了一束回來,遞給夢苑。

夢苑吻著黃丁香,有說不出的愉悅。

不久,雨過天晴,一道彩虹出現在天邊。夢苑衝出山洞,興奮得跳啊,笑啊,雨亭背起她,向山下走去,走入朦朧的丁香叢中。

穿過丁香叢,翻過幾個翠綠的山丘,走上一條小徑。已從雨亭背上下來的夢苑,牽住雨亭的手向門口走去。

忽然,夢苑站住了,用心聆聽著什麼,她的臉上露出莊嚴的神情。

教堂的鐘聲!一定是哪一對新人婚禮的鐘聲……

雨亭也隱隱聽到了,一陣陣鐘聲顫動著,盪悠悠傳過來,動人心魂。已是傍晚時分,前面一片蒼翠,天際一片青黛色。暮靄中的夢苑面容異常蒼白,她牽著雨亭的手,喃喃自語:「我沒有這個福氣……」

她眼裡滾動出晶瑩的淚珠……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雨亭又如約來到夢苑的宿舍,門開著,屋內沒有人。

他到校園裡一個閱報欄前看了20多分鐘報紙,再回夢苑的宿舍,還是沒人。

他有些失望,也有幾分納悶。夢苑是不會失約的,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又來到學校傳達室,打了夢苑的呼機,可是仍然沒有消息。

一種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又來到夢苑的宿舍,進到室內,這才發現,夢苑身著一件米黃色連衣裙,平躺在床上,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雨亭走近夢苑,她喝醉了,朦朦朧朧睡著。她的左胳膊有劃傷,滲出血跡。

「夢苑,你怎麼了?」

雨亭坐在床沿上,用手輕輕推她。

她哼了一聲,埋在枕間的臉露了出來。她滿臉通紅,睜開雙眼,也是通紅。

「有誰知我心啊……」她長嘆一聲,晶瑩的淚水湧泉般順著眼角滾淌下來,濕了枕巾。

在這以前,雨亭十分喜歡她,但還沒有情愛的感覺;可是現在,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從這一刻起,雨亭覺得自己真正愛上了夢苑。

愛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呢?這意味著為他(她)的幸福而高興,為使他(她)能夠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並從這當中得到快樂。

男人通過女人獲得解放,女人在解放了的男人那裡獲得自由。雨亭守護著夢苑,直到她沉睡。

第二天下午,雨亭和夢苑來到天壇公園。古柏森然蓊鬱,遊人寂寥,四周靜悄悄的;他們被一種神聖肅穆的氛圍籠罩著,簇擁著。在一株巨大的古柏前,兩個人久久接吻。夢苑的臉發燙,她小聲地說:「叔本華說,男人的愛情,從他得到肉體滿足的瞬間起顯著減退,不管哪個女人,在他看來都比自己的女人有魅力。因為他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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