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編 西方據優勢地位時的世界,1763-1914年(下) 第十七章 非洲

不論怎樣,古老的非洲已一去不復返;白人必須面對他們自己所創造的新形勢。

簡·克里斯琴·斯穆茨

歐洲對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影響遠遲於對歐亞大陸的影響。在向撒哈拉以南非洲擴張之前,歐洲列強就已將它們的統治加於印度、東印度群島和北非大部分地區。法國分別於1830 年和1881年奪取了阿爾及利亞和突尼西亞;英國則於1882年佔領了埃及(見第十四章第三節)。歐洲人向南入侵的時間通常較晚,其原因多種多樣,其中包括氣候惡劣、疾病流行、地理障礙以及非洲人那種與美洲印第安人或澳大利亞土著居民相比頗為優勢的組織和頗為有力的抵抗(見第五章第一節)。另外,與墨西哥和秘魯擁有金銀的情況不同,這裡缺乏誘使歐洲人進入內地的可利用的財富。因而,19世紀末葉以前,除某些沿海地區外,撒哈拉以南非洲基本上仍未受到歐洲的影響。不過,在19世紀最後20年中,歐洲列強卻追回了失去的時間,實際瓜分了整個非洲大陸,掠奪了它的人力物力資源。到1914年時,非洲諸民族在許多方面已受到歐洲人的影響,這種影響甚至比亞洲人所受到的影響還要大不過,內地的許多村民仍過著基本上未受到歐洲侵略者影響的生活。

一、奴隸貿易

對歐洲人來說,幾個世紀以來,非洲最有價值的資源就是奴隸,而這些奴隸無需進入內地在沿海港口便可獲得。儘管奴隸貿易站被限制在沿海地區,奴隸貿易還是對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許多地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一貿易始於1442 年,當時,航海家亨利王子的兩位船長將12個非洲奴隸帶到了里斯本。的確,奴隸制這時在非洲已是一個固定而又普遍存在的制度。戰俘被迫成為奴隸,債務人或犯有嚴重罪行的人也淪為奴隸。但是,這些奴隸通常被當作家庭中的一分子;他們享有明確規定的權利,他們的身份也不一定世襲。但在歐洲,奴隸制卻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制度,並有著完全不同的歷史。它從一開始就主要是經濟性質的,所以,古典時代,奴隸們被迫在礦井裡一直勞動到死。當歐洲人開始大規模投入非洲的奴隸貿易對,種族主義又加強了這種非人格性。也許是出於潛意識的掩飾,他們漸漸地開始鄙視黑人,認為他們是天生低劣的野蠻人,因而命中注定要為他們的白人主子效勞。潛意識的掩飾可能還體現在歐洲人用了教為奴隸貿易所作的辯護中。他們認為,奴役確保了非洲異教徒不僅向文明而且向真正信仰的轉變。當時有位觀察者在以下這段話中談到了葡萄牙的奴隸制勝過非洲的自由,這段話是頗有代表 性的。

從此,他們的命運與過去完全相反;因為以前他們生活在靈魂和肉體的地獄中;就他們的靈魂而言,他們仍是異教徒,沒有明確、光明的神聖信仰;至於他們的肉體,因為他們象畜獸一樣生活,所以沒有任何有理智的人所具有的習慣——他們不知道麵包和酒,沒有衣服穿,也沒有房子住;而且,比這些更糟的是,由於他們的極度無知,他們不懂得美德,只知道寡畜獸一樣懶惰地生活。

葡萄牙人以這種自鳴得意的精神將成千上萬的非洲奴隸用船運回本國。奴隸數目非常之大,異族通婚又相當自由,致使葡萄牙某些地方的種族成分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但這只是奴隸貿易的新的重大階段的一個小小序幕;該階段始於151O 年,當時向新大陸運送了第一船非洲奴隸。這次冒險非常成功,因為南北美洲,尤其是甘蔗種植園,迫切需要勞力。奴隸市場幾乎不受限制,其他幾個國家也捲入了這一奴隸貿易,以便分享厚利。控制奴隸貿易16世紀時是葡萄牙,17世紀的大部分時間中是荷蘭,18世紀時則是英國。大約40個歐洲要塞分布在西非沿岸;它們用來防禦敵對的貿易國,用來關押等著運過大西洋的奴隸。

奴隸販子最典型的航線是三角形的。第一段航程是滿載貨物的船隻從本國港口駛向非洲;這些貨物有:鹽、布匹、火器、五金、念珠和朗姆酒等。然後將這些貨物換成由非洲當地人從內地運到沿海地區的奴隸。再把這些不幸的受害者裝進條件惡劣的船艙,沿著所謂的「中央航路」運過大西洋。在目的地新大陸。這些奴隸不是當即被全部出售就是被圈起來零售。最後一段航程是船隻滿載種植園的產品如糖、糖漿、煙草、稻米等返回本國。

由於貿易風的盛行,「中央航路」的航行通常是速度快、時間短。然而,在這一航行中,奴隸的平均死亡率從10 %至55%不等,它取決於旅程的長短、流行病的出現次數和奴隸待遇的好環。奴隸的待遇幾乎都一樣:難以忍受的擁擠、令人窒息的炎熱和少得可憐的食物。飲食標準為每24小時供一次玉米和水。如果奴隸絕食,就會遭到鞭打;若鞭打不奏效,就用通紅的烙鐵強迫他們進食。由於奴隸通常處在骯髒的環境中,因此,當流行病爆發時,為了防止疾病傳播,生病的奴隸便被拋進海里淹死。奴隸不願忍受痛苦而跳海的事情屢屢發生。的確,這種事在當時非常普遍,因此,不得不在甲板的周圍裝上網,以防自殺。這說明,為了防止奴隸死亡和船上的奴隸暴動,販奴船都採取了安全措施。

在此之前,即從內陸到沿海的行進中,奴隸的死亡率還要高。突擊隊為尋找強壯的青年男女而掠奪村莊、拆散家庭。俘虜們被迫從早到晚在酷熱和大雨中趕路;他們穿過茂密的叢林或乾燥的平原,忍受著使人不得安寧的昆蟲叮咬的痛苦。如果他們精疲力盡,走路踉踉蹌蹌,就會遭到毒打,如果他們實在走不動,就會被一刀殺死或一棍子打死。到達沿海地區的倖存者則象牛一樣一絲不掛地被趕進市場。然後,他們又被烙上公司或買主的名字,趕進要塞,等待著運過大西洋去。因此,毫不奇怪,雖然向美洲種植園提供的奴隸約為1000萬名,但非洲損失的人口據估計有3500萬到4000萬人(見第九章第三節,關於對非洲的全面影響的部分)。

歐洲人對這些駭人聽聞的做法全然不顧,繼續買賣非洲人達四個世紀之久。由於這樣做能獲得巨額利潤,各大既得利益集團都堅決反對任何控制或廢除奴隸貿易的建議。首先,所有的非洲酋長就反對,因為他們用一個強壯的奴隸可換得20 到30英鎊。當人們要一位酋長停止這種貿易時,他說:「什麼!貓能停止抓老鼠嗎?哪個貓不願嘴裡叼著老鼠死去?我要嘴裡叼著奴隸死。」非洲經紀人曾從這種貿易中獲得巨額利潤,他們也竭力反對所有廢除這種貿易的建設。但不管廢除奴隸貿易的運動如何,非洲大地上確發生過反對歐洲人的暴動。

同樣,南北非洲的種植園主,尤其是18 世紀在英國議會席位中擁有一個重要集團的巴貝多的種植園主,也支持奴隸貿易。另外,歐洲諸既得利益集團,不論是販織者還是國內各種酒商和產品製造商,都擁護這種奴隸貿易。據估計,英國一年運往非洲的產品價值100萬英鎊,而歐洲其他國家為了同一目的也運去了同等數量的產品。這一支出所得的利潤非常大,因此,18世紀,象利物浦和布里斯托爾這樣的城市主要是依靠這一交易繁榮起來的。人們建造了很多酒廠,為販奴船提供酒。英國的毛織品以及後來的棉紡品也大量運往非洲。冶金工業提供了鐐銬、鎖、鐵條和各類槍支。造船廠也忙於奴隸貿易,18世紀末,僅英國就有2O0多艘船從事這種貿易。著名的廢奴主義領袖威廉· 威爾伯福斯正確地評論道:「利益能給人們的眼睛蒙上一層厚厚的隔膜,即使雙目失明也不過如此。」

奴隸貿易的擁護者除了用經濟上的論點外,還用軍事上的論點來支持他們的立場。捲入這一貿易的許多船隻不僅養活了造船廠,而且為成千上萬的水手提供了工作。因此,人們堅持認為任何帶頭廢除奴隸制的國家都將削弱自己,使之不能成為一個海軍強國。有些人如替塞繆爾·約翰遜作傳的蘇格蘭著名傳記作家詹姆斯·鮑斯韋爾也為奴隸製作種種掩飾、進行辯護。他寫道:「廢除一種古往今來上帝已承認、許多人一直在繼續的狀況,不僅是對我們無數同胞的劫奪,而且是對非洲野蠻人的一種極端的殘忍,因為那種狀況將後者中的一部分人從殘殺中拯救出來,並將他們引入較為幸福的生活之中。」

儘管存在著這些難以應付的障礙,一小群改革者仍大力從事廢奴運動。1787 年,他們在英國成立了廢除奴隸貿易協會。工業革命的進步援助了這些廢奴主義者;它正在使奴隸制過時。因為不斷進步的技術所需要的是海外市場而不是廉價勞動力的供應。事實上,廢奴主義者爭辯說奴隸貿易已無效,因而堅決認為在非洲能發展起一種更加有利可圖的「合法」貿易。

1807 年通過的一項法令標誌著廢奴主獎者的首次成功;它規定英國船隻不得參與奴隸貿易,並禁止向英國殖民地運送奴隸。1833年,議會終於通過了一項在英國本上徹底廢除奴隸制並向蓄奴者提供2000萬英鎊賠償費的法令。英國政府進而說服歐洲其他國家以它為榜樣,允許英國軍艦捕捉掛別國國旗的販奴船。有一個時期,英國動用了海軍四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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