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珍妃停止啜泣,站起來說:「這就是我的丈夫。」

光緒一見,氣得差點暈過去。

小老頭見自己婆娘在哭,一把揪住光緒道:「你是哪兒鑽出來的小白臉,竟敢調戲我的婆娘!」說著,掄拳便打。

光緒急忙辯道:「我是當今的皇上啊!」

小老頭一聽,勃然大怒,叫道:「你若是皇上就更該打,你已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還來調戲我的老婆,在皇宮是你說了算,在這屋裡是我說了算。皇上怎麼樣?皇上也是人,再說你這個皇上是祖宗傳下來的,還不像人家劉邦、李世民、朱元璋是靠自己的本事打下來的。」小老頭愈說愈怒,接連又給了光緒幾個耳光。

這時,盧生走了進來,對小老頭道:「當家的,別打了,他真的是皇上,他是你老婆的前夫,人家是到咱黃粱鎮做夢來的。」

小老頭聽了盧生這一席話,怔怔地問珍妃:「大侄子說的話可是真的?」

珍妃的眼淚像珠子般落下來,點了點頭。

小老頭朝光緒拱拱手:「對不住了,我盧大不是那種不講情義的人,我到外頭走動走動,給你們一個敘舊的機會,可是你要把我老婆拐走,我的拳頭可不饒你,你就是鑽到皇宮裡去,我也要把你掏出來。」

小老頭是個直脾氣人,說完一跺腳出去了。

盧生朝光緒、珍妃說道:「你們一別有兩年多,也該好好敘敘,我不打擾了。」說完,飄然而出。

珍妃默默地坐在床頭,顯得局促不安。

光緒也坐在床頭,他對珍妃說:「過去不是一個甩得掉的包袱。」

珍妃點點頭,半天才說道:「擁有一兩銀子的人有一兩銀子的快樂,擁有百萬銀兩的人有百萬銀兩的煩惱,我雖居蓬門秋草,琉窗細雨,夜夜孤燈,卻了卻許多煩惱。」

光緒嘆道:「與其花時間和精力去鑿許多淺井,不如花同樣的時間和精力鑿一口深井。」

珍妃抬起美麗的面龐,注視著光緒,緩緩地說:「寬宏大量是一種美德,它是由修養和自信、同情和理解組成的。一個寬宏大量的人能給人留下許多美好的記憶。」

光緒不說話了,他獃獃地打量著這間簡陋的房屋,一個破舊的衣櫃,兩個缺腿的木凳,地上雜物狼藉,壁上遺留著一道道雨痕。

光緒感慨地說:「珍兒,你就生活在這樣一種環境里,我叫工匠給你們建造一套房間吧。」

珍妃搖搖頭,說道:「雖然簡陋,但樂趣無窮,人只要卸掉了一切包袱,其樂無窮。你風塵僕僕來到這裡,一定餓了,我給你煮一點小米粥吧。」

光緒剛要攔阻,珍妃已來到中屋,抄起一個水瓢,在一個口袋裡挖了些小米,然後打開鍋蓋,取出蒸好的窩頭。她又把大鍋刷乾淨,倒了清水,把那瓢小米倒進鍋內,然後蓋上鍋蓋。

光緒看著珍妃這些麻利的動作,感慨兩年前的皇妃竟然改變為一個家務纏身的鄉村少婦。

這時,只聽門外有人高叫:「洋鬼子進村了,洋鬼子進村了!」

光緒一聽,腿一軟,癱在地上。

光緒醒來,才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夢。這時天已微明,光緒只覺腦袋發沉,伸手一摸,額頭髮燙,渾身有些發抖。

光緒皇帝真的病了。

李蓮英請來御醫,御醫給光緒號了號脈,又摸了摸光緒的額頭,沉吟不語。

李蓮英問御醫光緒得了什麼病。

御醫緩緩說道:「胃有虛火,飲食不周,氣積於胸,抑鬱太久,又遭風寒和驚悸,病得不輕。」

御醫開了幾服藥,李蓮英吩咐一個太監隨御醫去取葯,拿過藥單看了看。

光緒已經睡熟,口中喃喃夢囈。

尹福見太監熬了葯,將藥罐放在桌上。太監見葯滾燙,用嘴輕輕吹著。

尹福望著光緒蒼白瘦削的臉龐,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隆裕、瑾妃也過來探視光緒,瑾妃眼睛哭得桃兒一般。隆裕把手輕輕按在光緒額頭上,光緒醒了。

光緒睜開眼睛見到瑾妃,發瘋般地直起身子,大聲叫道:「珍兒,珍兒!」眼淚簌簌而落。

尹福知道他又思念珍妃了。

瑾妃走過去,用兩隻纖纖玉手攥住光緒的雙手,只覺他兩手冰涼。

「珍兒,你不能離開我……」光緒將頭偎到瑾妃懷裡。

瑾妃臉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隆裕有些不自然,往後退了退身子。

光緒的兩條胳臂像鐵鉗一般鎖住瑾妃的細腰,憋得瑾妃有點喘不過氣來。

「皇上,你不要這樣……」瑾妃吃力地掙脫著。

「你不要再跟那老頭子過了,那是一口井啊……」光緒瞪著惶恐的雙眼,哀求著瑾妃。

李蓮英進來了。

「快給他喂葯,他的病好厲害。」李蓮英對太監說。

太監端著葯碗來到床前,顫聲對光緒道:「皇上,奴才服侍您用藥。」

光緒瞪圓了雙眼,滿是血絲,大聲叫道:「這是毒藥!我不喝,我不能喝!」

李蓮英催促道:「他病得不輕,快給他灌藥。」

「啪!」葯碗被光緒碰落,掉在地上,地上起了一簇小火苗。

「葯里有毒!」尹福叫道。

是毒藥,眾人見了目瞪口呆。

「是誰配的葯?誰投的毒?」隆裕大聲叫道。

「是那個姓張的御醫。」李蓮英假裝吃驚地說。

尹福衝進御醫的居室,只見御醫直挺挺弔死在屋樑上,屍身已經冰涼。

沒有遺囑,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尹福查驗屍身,在他的後背發現有一個針孔,梅花針!

尹福想:御醫為何要謀害皇上,他一定是被人買通,在葯中摻毒,那麼他是受誰的指使呢?

他想到了袁世凱。

袁世凱向皇太后、皇上告辭,匆匆回天津去了。

唐昀知道尹福是一個保守的男人,他很愛他的妻子。她正因為愛他,才尊重他的人格,尊重他的所作所為。她想對尹福說:「你對你的妻子是一種感情,對我應該又是一種感情……」

但她遲遲沒有開口講這句話,她沒有勇氣講這句話。

門一開,李蓮英又探頭探腦地進來了。

「今兒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火車到保定城後,駐蹕四天,定於二十八日再乘火車回京。」

唐昀點了點頭,她雖然躺在這樣柔軟的鐵床上,但她知道她是一個木偶。

一想到這裡,她就感到凄涼、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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