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角響了,雄渾,悲壯。
鞦韆鶴也站了起來,只見前面黃塵滾滾,數十騎旋風般捲來,刀鋒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有的淌著殷紅的血。
索娜拉著鞦韆鶴飛快地往回跑。
鞦韆鶴看到河中正在洗浴的幾個少女身中利箭,卧入河底,殷紅的血水冒了上來。
索娜和鞦韆鶴跑著,亂箭擦著她們的耳際「嗖嗖」而過。
迎面馳來數百騎,寶刀閃閃,為首的正是女兒國的女王珠瑪,她們朝前方撲去。
索娜喘了一口氣,拉鞦韆鶴停了下來,他們躲到一個毛氈後面。
「『天山二秀』是誰?」鞦韆鶴問道。
「是一股兇悍殘忍的土匪,為首的是兩個女賊,無名無姓,她們武藝高強,有一手黑功夫,名叫『鴛鴦指』,指上有劇毒,人沾上便亡,非常厲害。她們有數百之眾,居於天山之上,經常下山騷擾居民。不過,她們的武藝都不及女王,幾次比試都是女王獲勝,女王一去,我就放心了。」
鞦韆鶴朝前面望去,一片刀劍猛擊之聲,黃塵翻滾,看不清楚。
有一頓飯的工夫,女王珠瑪率領部眾凱旋,部眾中有不少人掛了彩,有的馬上馱著殉難的國人。
珠瑪騎馬路過鞦韆鶴身旁,笑道:「秋子女士受驚了。」
鞦韆鶴道:「我還以為你們這裡是世外桃源呢,想不到也有土匪騷擾。」
珠瑪帶著部眾走過去了。
索娜對鞦韆鶴說:「咱們也回去吧,按照國中的規矩,今晚要開慶功宴會,還要給死去的姐妹舉行葬禮。」
索娜和鞦韆鶴回到毛氈里,索娜有些乏了,向鞦韆鶴提議睡個午覺。睡前索娜將幾塊茶磚放入鐵鍋,放水熬煮,開沸後又撒了少量土鹼,催出茶色。然後將沸開的茶葉水,倒進碗口粗、半人高的圓筒,放進一些酥油,少許鹽巴,抓住筒中的木杵,上下攪動,輕提重壓,反覆數次,使茶汁、油脂和水融合,茶水色澤淡黃。索娜又加進核桃仁、葡萄乾。然後她給鞦韆鶴倒了一罐。
「喝吧,這是酥油茶,你一定渴了。」
鞦韆鶴聞到一股香味,接過瓦罐喝起來,感到香甜可口,他還從來沒喝過這麼香甜的茶。
索娜也喝了一罐,然後倦倚在席上。
「來,你也歇息一會兒吧。」索娜拉過鞦韆鶴,鞦韆鶴也不好推辭,只得在索娜身邊躺下了。
索娜線條俏麗的臉廓上暈著月亮般的皎潔,眉毛濃而黑,睫毛長而柔,黑莓子似的眼睛裡瀰漫著從心靈里蕩漾出來的亮晶晶的光彩。她那紅潤的嘴唇,好像兩片帶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邊,隱約掛著一絲兒笑意。
她那沁人的呼吸噴到鞦韆鶴臉上,使鞦韆鶴有點頭暈目眩。
「我想看看你的小腳,聽說中原女人的腳是三寸金蓮,她們從小就纏。」索娜笑眯眯地望著鞦韆鶴。
鞦韆鶴聽了,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
「小腳沒有天足好看,跑又跑不動,害死人。聽說慈禧太后推行新政,其中一條就是要中原女人放足。」
「我偏要看嘛!」索娜有些任性地說。
鞦韆鶴的心「怦怦」亂跳,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話來搪塞索娜。
索娜快活地撲到鞦韆鶴身上,伸手去脫他的靴子。
鞦韆鶴有些慌了,掙扎著,滿臉通紅,汗珠順著兩頰流了下來。
「怎麼,你還害羞?」索娜見他不願意,掃興地離開了他的身子。
索娜神秘地說:「我還發現你們中原女人一個秘密……」
鞦韆鶴一聽,有些摸不著頭腦,緊張地問:「什麼秘密?」
「你們的胸都是平平的,不像我們這裡的女人,兩個奶子像鼓鼓的葫蘆……」索娜驕傲地說著,用手解開自己胸前那三粒鑽石紐扣,露出兩個圓滾滾的奶峰。
鞦韆鶴有些朦朧,但他還是強忍住自己不敢造次。
晚飯是紅棗、大米、葡萄乾和牛羊肉熬的稀粥。吃過晚飯,索娜參加國浴去了,只有鞦韆鶴一個人留在毛氈里。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晚霞染紅了天際,紫紅色的暮靄冉冉籠罩著毛氈,從縫隙中透進來。
女兒國真是太神奇了。鞦韆鶴暗暗嘆道。
真是不虛此行,回去後又可以跟那些朋友侃侃而談了。
國浴一定很壯觀,晚霞映紅了藍天,映紅了綠水,映紅了天山,金光萬道,霞光溢彩,一個個浪里白條,似一朵朵潔白的睡蓮,像一隻只五彩的蝴蝶……
姑娘們的笑浪從不遠處漾了過來。
這時,鞦韆鶴感到一柄冰涼的劍尖抵住了他的後腰……
他抬頭一看,是一個魔鬼般的女人,雖然稱得上是一個纖巧的美人,由於面色蒼白,眼睛鼻子的輪廓過於突出,眼圓,面頰過於深凹,那張帶著貴族儀容的臉龐上,有一對陰冷的大眼睛。她黑繩紗的短褂上印著三隻飛蝶形的飾紋,微露在外面的襯衣領是黑色的底子綉著三朵白色的梅花。
鞦韆鶴軟了下來,完完全全地癱在皮袍上了。
「你不要怕,我們知道你是中原人,而且是一個男人。」來人低低地說。
鞦韆鶴一聽,更慌了,瑟瑟發抖。
「幾天前,我們在山上看到你和你的駱駝。」
「那你是誰?」鞦韆鶴哆哆嗦嗦地問。
「你聽說過『天山二秀』嗎?」女人的聲音冰冷徹骨。
「聽……說……過。」
「我就是鞦韆鴻。」
「你們找我做什麼?」
「你不要怕。」兩顆湛藍的寶石塞到鞦韆鶴的手上。
這兩顆藍寶石足有半斤重。
鞦韆鶴是個見財眼開愛財如命的人,如今一見這麼大的藍寶石,登時心花怒放,兩眼泛光。
「你們要我幹什麼?」鞦韆鶴又一次問道。
「殺掉珠瑪!」鞦韆鴻每個字都像重鎚聲,沉悶有力。
「我……不是她的對手。」
「趁今晚舉行宴會的時候,你把這葯末灑在她的酒里。」
鞦韆鴻把一個小紙口袋塞到他的另一隻手裡。
「如果你敢違抗『天山二秀』的意旨,明晚天山山巔就會再現你的屍首,讓老鷹飽餐一頓。」鞦韆鴻說完,出了毛氈。
這個魔鬼,鞦韆鶴想不出她是怎麼進來的。
鞦韆鴻,多麼神奇的名字,這名字跟他的名字僅有一字之差。
鞦韆鶴仔細端詳著這兩顆藍寶石,寶石閃閃發光,剔透明亮。他高興得發狂,把藍寶石藏入懷中,然後又把那一小袋毒藥藏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想起這句話。
索娜快活地回來了,她披散著長長的頭髮,像一匹黑綢子,又像瀑布。
「今天的水真是太清涼了,真是想不到的舒服,你沒有去真是遺憾。」索娜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一個鐵櫃前,拿出木梳,梳著頭。
鞦韆鶴假裝打盹兒,他在盤算如何把這葯末倒進珠瑪的酒杯。
索娜梳了頭,猛聽外面響了三聲鼓響,對鞦韆鶴說:「秋子女士,盛大的晚宴開始了,咱們快去吧。」
晚宴在廣場舉行,四周人頭攢動,中間有一個大的空地,珠瑪被人們簇擁著站在中央,場內點燃了四堆熊熊的篝火。有一支近百人的樂隊,樂手拿著法號、腿骨號、嗩吶、大鈸、小鈸、羊皮大鼓等樂器,喜氣洋洋。廣場一側還擺著十缸美酒。
珠瑪見到鞦韆鶴和索娜,連忙擺手招呼他們過去,鞦韆鶴的心裡像有小鹿亂撞,他儘力克制自己,以便不露破綻。
珠瑪宣布慶宴開始,人們爭先恐後到酒缸舀酒,歡呼聲不絕於耳。
幾個戴著大頭娃娃面具的年輕女人出場了,她們敲打著小鼓,表演著擠牛奶、剪羊毛、捻毛線、織氆氌等動作。
一會兒,又有兩個少女翩翩出場,一個戴著氂牛面具,另一個頭戴小鹿的面具,在廣場上蹦跳嬉戲。
又有十六個女子頭戴黑色圓帽,身穿寬袖長袍,一手拿人頭蓋骨碗,一手拿金剛神橛,做出各種念咒驅邪的動作。
這時,一群白布纏頭、戴白面具的女子出場,她們穿花緞子長袍,舞蹈風趣幽默。緊接著是門神舞和戰神舞,一個戴烏鴉面具,一個戴貓頭鷹面具,舞蹈激烈而雄健。
索娜用手指著:「秋子女士,你看,這是青嘎,就是護法神舞。」
鞦韆鶴望去,只見一個戴白氈帽的護法神,儼然是草原之王。有兩個身穿繪滿人頭骨的披風,腰間系著虎皮裙的死神,手拿天齊棍和鉤命索,與草原之王大戰。他們混戰一團,轉來轉去,忽然,有個列神經過鞦韆鶴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敬酒啊!」然後盤旋而去。
鞦韆鶴聽了,心驚肉跳,他想這個扮做死神的女子就是「天山二秀」之一鞦韆鴻。
鞦韆鶴悄悄來到酒缸前,舀了兩杯酒,趁人不注意,將葯袋抖開,把葯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