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珠瑪一擺手道:「中原來的貴客,就免了吧。」

鞦韆鶴聽到這句話,心裡才像一塊石頭落了地。

珠瑪倒了一罐奶茶,遞給鞦韆鶴,說道:「一路辛苦,先喝點奶茶。」

鞦韆鶴接過奶茶,聞了聞,有些膻氣,多日奔走,忍飢挨渴,有時遇到小泉,趴著灌個水飽,如今見到奶茶,也不管膻氣撲鼻,一仰而盡。

珠瑪問道:「請問姓名?」

鞦韆鶴聽了,沒來得及多想,隨口答道:「秋子……」

「秋子女士,你見過中原的慈禧太后嗎?」

「沒……沒見過。」

珠瑪有點失望,說道:「人人都說她獨斷專行,兇殘無比,比當年大唐武則天還要厲害,接見大臣的時候,總是隔著一個珠簾,叫做垂簾聽政。皇上聽到她的呵斥,要尿褲子,可有這種事?」

鞦韆鶴見珠瑪盤著雙腿,也把腿盤了起來。

「聽說過,太后年輕輕地守寡,也難怪她養成了怪性子。」

「可是我聽說她跟太監也眉來眼去,暗送秋波……」

「那都是聊齋,市井裡的小文人有時就愛謅個故事,其實太后還是挺本分的。」

「什麼叫聊齋?」珠瑪聽了,有點疑惑。

「是中原一個文人寫的書名,他寫了不少鬼神狐仙的小故事,編在一起,出了一本書,取名為《聊齋志異》,就是瞎編的意思。」

「哦。」珠瑪點了點頭。

「你是這裡的女王?」鞦韆鶴問。

珠瑪一本正經地說:「我是這一輪的女王,我國的女王每兩年選舉一次,由全體國人射箭決定。」

「什麼叫射箭決定?」

「就是你把選定的人名寫在箭桿上,把箭射在一個大鼓上,然後由國人推選的監督員根據箭的數量,宣布選舉結果。」

鞦韆鶴道:「這個我沒聽說過。」

「現在西方的許多國家都這樣做。一個人最多能連續當兩輪女王,而且女王也不能高高在上,要與國人同吃同住同勞動。」

「嘿,這個真有意思,中原可不是這樣,一直是子承父業。理所當然,老皇上死了,小太子不管多傻多笨也要繼承帝業。」

「你們這叫世襲制,我們是競選制,你們已經落伍了。」珠瑪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柜子里摸出幾塊磚頭一樣的硬東西。

「來,秋子女士,嘗嘗我國的風味。」珠瑪把這東西遞給鞦韆鶴。

「這是什麼?」鞦韆鶴拿著這硬邦邦的東西不知所措。

「這是葡萄磚和哈密磚,就是用葡萄汁和哈密瓜汁製成的,味道很特別。」

鞦韆鶴咬了一口哈密磚,嚼了嚼,有一股清香味,還有甜絲的味道,於是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這時,那個女官進來了,換了一身裝束,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粗布紗麗,把紗麗挽到膝頭上,紗麗的邊緣扎在腰間。這一身衣服對她那輕盈的身體好似一種負擔,同時顯出一個少女的驕矜。她那大圈圈的金耳環,顯得玲瓏活潑。

珠瑪站了起來,指著那女官說:「她叫索娜,是負責貿易和宮內日常事務的官員,我請她照顧你的生活。」說著,她笑著轉向索娜說:「索娜,你先給這中原貴客找一個舒適的住處,他一定餓了,馬上就要開飯了。」

索娜溫柔地笑笑:「我那裡非常寬敞,就讓她和我住在一起吧。」

鞦韆鶴一聽,心內發慌,生怕露出破綻,急忙說:「不行,我晚上睡覺打呼嚕,打起呼嚕來能把屋子震塌。」

索娜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這裡都是毛氈,無論多大的動靜也塌不了,不像你們中原,房屋都是用磚瓦和木頭搭的,一錯了位,就倒塌下來。」

鞦韆鶴急得冒出汗來,又說道:「我晚上睡覺愛夜遊,有時要走出好幾里地。」

「沒關係,到時候我陪著你游,去欣賞一下天山腳下的夜景。」索娜愉快地說著。

珠瑪道:「秋子女士,就不要推辭了,索娜願意跟你住在一起,她想跟你打聽中原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可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鞦韆鶴只得和索娜走出王宮,來到王宮後面一個秀麗的毛氈里,毛氈里洋溢著一種青春的氣息,一股股馨香,沁人心脾。半空中懸掛著數不清的小玩意兒,用絲綢、羊毛、駱駝毛、草稈等物編織的小草人、洋娃娃、小白兔、小山羊、小老虎、小鹿、駱駝、飛天等栩栩如生的人物和動物,五彩繽紛,映得人眼花繚亂。

地上是華麗的地毯,紫紅色的底圍,盛開著一朵朵雪白的雪蓮花。一排黑漆櫃旁,整齊的毛毯氈壁上掛著羊角、鹿角和一柄寶刀。左側有個很長的黑漆炕桌,桌上有瓦罐和瓦杯。角落裡還有一口大缸。

索娜哼著小曲對鞦韆鶴說:「秋子姐姐,你一路上頂風沙,曬烈日,先洗吧。」

鞦韆鶴一聽又慌了,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

「國人洗浴就在附近的一條小河裡,小河的水清涼極了,碧藍碧藍的,是從天山上流下來的泉水,還能治病。」

鞦韆鶴賠著笑臉道:「我身上不臟,不用洗。」

「還不臟呢,我都聞到你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是汗膩的。現在洗浴,小河裡沒有多少人。國人一般都在傍晚洗浴。黃昏來臨,晚霞映照小河,一片金光粼粼,國人都到小河裡洗浴,叫做群浴,又叫國浴,姐妹們在此時嬉水打鬧,好不快樂。」

索娜見鞦韆鶴有點臉紅,於是說道:「你們中原女人可能不習慣在河裡洗浴,那你就在這缸里洗吧。」她指著屋角里的那口缸。

鞦韆鶴瞅了瞅那口缸,點了點頭,說道:「中原有個習俗,洗澡避人。」

索娜爽快地說:「我給你準備好,就出去。」

索娜把那口缸擦乾淨,從外面擔了兩桶溫水倒進缸里,又找出一條長毛巾放到一邊,然後出去了。

鞦韆鶴在門口聽聽外面沒有動靜,於是脫衣鑽進缸里,忙手忙腳地洗起來。

正洗著,索娜一頭闖進來,嚇得鞦韆鶴趕緊蹲下身子。

「我給你找來一塊洋皂。」索娜笑著把洋皂放到缸沿上面,然後又出去了。

鞦韆鶴匆忙洗了洗,便鑽了出來,穿好衣服坐到一邊。

一會兒,索娜又回來了。

「怎麼樣?洗一下舒服吧,你一定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鞦韆鶴隨索娜走出毛氈,他見人們都從毛氈里魚貫而出,來到一個廣場。廣場地上有十口大銅鍋,閃閃發光,鍋內的飯菜熱氣騰騰,三口大鍋是稀粥,三口大鍋是饅頭,四口大鍋各是牛肉、羊肉、胡蘿蔔和土豆。

國人們整整齊齊排著隊,手裡都拿著瓦盆和叉子。

索娜也拉鞦韆鶴站在隊里,並遞給他一個瓦盆和一個銅叉。

「你願意吃什麼就吃什麼,隨便吃,吃多少都可以,就是別把胃撐壞了。」索娜小聲地說,俏麗的臉龐上泛起笑紋。

有人在擊鼓,一共擊了三下。

國人們開始盛飯菜。

鞦韆鶴看到珠瑪也在隊里,珠瑪也看到了他,微笑著向他招手。

鞦韆鶴朝她笑道:「你們這是大鍋飯啊!」

珠瑪也笑道:「對,是銅鍋飯,可是我們這裡的人都自覺勞動,因此人人有飯吃。」

鞦韆鶴問索娜:「你們這裡有酒嗎?」

索娜搖搖頭:「酒是禍害,因此國家有規定,不許隨便喝酒,只有大宴時才准許喝甜酒。喝醉了酒是失態的,容易出事。」

兩個人已經排到大銅鍋前了,鞦韆鶴盛了半盆粥,舀了半勺胡蘿蔔,又拿了兩個饅頭。

國人們三三兩兩坐在廣場上吃飯,索娜與鞦韆鶴也找了一處空地坐了下來。旁邊的許多人都同索娜打招呼,她們用一種友善的詫異的目光打量著鞦韆鶴,索娜便把鞦韆鶴介紹給周圍的人們。鞦韆鶴髮現她們的目光時常落在他的腳上,他明白了,在這些有一雙天足的西域女人眼裡,中原大清的女子都是小腳。幸虧他穿著一雙氈靴子。

鞦韆鶴見女兒國人的裝束五彩繽紛,要比中原女子的裝束美麗。有的穿著鮮艷的紫緞長袍,系著綠綢腰帶;袍邊、袖口都壓鑲著二寸多寬的滾花錦邊,一頭烏黑光潔的長髮,梳成了幾十條細碎均勻的小髮辮,髮辮分披兩肩,束起來套入背後的辮套中。耳邊垂著兩串長長的耳墜,頸項上圍著一圈用彩珠銀牌連綴而成的項串,十分有趣。有的頭上搭著黑布鑲花邊的頭帕,盤結著黑油油的髮辮,辮子上吊著紅色小珠子;黑布緊身上衣裹著鼓鼓的胸脯,胸襟上也墜著紅色的項珠,裙子攤在地上,像一團荷葉。有的穿一條淡藍色艾底麗絲連衣裙,上面罩著一件鑲金邊銀飾的金絲絨紅背心,頭戴一頂綉著石榴花圖案的小花帽,簡直是一朵雪蓮花。有的穿一件綉著金線的紅天鵝絨上衣,罩一件綠呢外套,白襪子,淺口鞋,闊腰帶上有根狹腰帶,長長的穗子一直拖到臀部。還有的下身穿一條白底綉粉紅色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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