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急問:「外面何人?」
沒有人應聲。
唐昀急忙奔到床前,去取暗器,原來剛才她在脫衣服時卸了暗器。她剛一轉身,一柄明晃晃的鋼刀朝她劈來。
她吃了一驚,急忙閃身。一股疾風吹散了她的頭髮。
對方是個彪形大漢,來勢兇猛。
唐昀大叫:「來人啊!」
大漢一刀朝唐昀腹部刺來,唐昀又閃到一邊,一腳朝他右手腕踢去,想踢掉他手中的鋼刀。
大漢一抖手,鋼刀朝唐昀的右腿劈去。唐昀一個就地十八滾,滾到屋角。
大漢手握鋼刀,咄咄逼人,逼近唐昀,唐昀正無路可走。
大漢左手揪住唐昀的衣領,右手舉刀,喝道:「慈禧,你死到臨頭,還有什麼話說?」
唐昀知自己又要做冤死鬼,無可奈何地說:「我死也要死個明白,你是何人?」
大漢仰天大笑,說道:「好漢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義士胡七!」
「你為何要殺我?」
「為了普天下受苦受難的百姓,也為了我的仁兄大刀王五。」胡七狠狠地說。
「大刀王五又不是我害死的。」
「可是是你殺害了戊戌六君子,是你鎮壓了維新變法運動,是你下令殺害了我仁兄的好友譚嗣同先生。」
唐昀無話可說,她長嘆一聲。胡七說道:「我要用你的血祭天下英傑……」說著舉刀就砍。
唐昀眼一閉,等著末日來臨。
「哐當」一聲,傳出鋼刀落地之聲。
唐昀不知自己是人是鬼,是夢是真,睜開眼睛一瞧,胡七已倒在一邊。
窗口坐著一個小姑娘,晃晃蕩盪,頑皮可愛,皎潔的月光下她的臉色柔潤白皙。
她正是在黑店救過唐昀和尹福的那個小姑娘。
胡七對那小姑娘嚷道:「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小姑娘不緊不慢地說:「你也不看看是哪個廟門,哪有一見菩薩就磕頭的!」
胡七指著唐昀道:「她是禍國殃民的慈禧,千人唾,萬人罵,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小姑娘咯咯笑著:「她是什麼慈禧,你真是狗戴嚼子——胡勒!她怎麼是慈禧?她險些成了人肉包子。」
胡七怒道:「哪家當爹的一打盹兒,把你給漏出來了,回家睡覺去!」
小姑娘摳起一塊牆皮,用力一彈,正貼在胡七的左眼上,胡七大叫一聲,拾起鋼刀奪門而出。
唐昀再看小姑娘,已不見蹤影,窗口,空空蕩蕩。
唐昀不敢再睡,來到門外,見兩個宮女睡得正甜,還說著夢話。
唐昀一腳踹醒一個。
那兩個宮女揉揉眼睛,爬了起來。
一個問:「太后,啥事?」
另一個說:「要起夜呀,我給您端夜壺去。」說著,爬到一邊,端起一個木盆。唐昀氣得一腳踢翻了它,叫道:「快請尹爺來!」
這兩個宮女一聽,個個不挪步。
唐昀有些奇怪,罵道:「怎麼啦,都聾了,請尹爺去!」
一個宮女吞吞吐吐地說:「李……大總管說了……沒啥事……少叫尹爺……」
唐昀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叫道:「剛才來賊,數他武藝高,不請他請誰!」
宮女一聽,只得去請尹福。
一會兒尹福隨宮女進了屋。
唐昀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對尹福講了一遍。
尹福沉吟一會兒,緩緩地說:「這個小姑娘來歷不凡,她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事情看來比較棘手。」
「可是我並不認識她呀!」唐昀聽了,有點著急地說。
尹福道:「看來胡七也一直跟著皇家行列,他是不殺太后,誓不罷休。現在看來,花太歲是死在秋家姐妹手裡了,蓮花寺的和尚成不了什麼氣候了,可是像魔影一樣環繞著皇駕的還有幾股十分厲害的勢力,一股是鞦韆鴻、鞦韆鵠姐妹,一股是胡七,一股是八國聯軍的殺手黛娜小姐,再有這小姑娘,莫名其妙,叫人摸不著頭腦!」
二人又敘了一會兒,尹福恐怕再節外生枝,於是在唐昀屋外睡了。
後半宿平安無事,唐昀睡得很熟,要不是李蓮英進來催促,她不知要睡到何時。
皇家行列又啟駕了,文文武武的官員跪著送別,紅纓帽子一片片,在陽光下爍爍發光。下一站是歷史名城開封,那是北宋的繁華都城,曾是清明上河圖的誕生之地,皇家行列里的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吉祥之地。
這天傍晚,皇家行列正在山道上行走,前面開道的兵丁忽然發現道中有三個麻袋,那三個麻袋整齊排列當中,各有一尺距離,袋內鼓鼓囊囊。兵丁們生怕袋內裝著炸藥一類的東西,慌忙報告馬玉昆將軍。馬玉昆趕到前面一瞧,也覺這麻袋可疑,於是又請來尹福和李瑞東。
尹福走到其中一個麻袋前,輕輕用手摸了摸,解開了麻袋的繫結,原來裡面是許多人頭,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血色,禿頂上有受戒的標誌。
尹福又打開第二個麻袋,第三個麻袋……都是和尚的人頭。
尹福登時明白了,這是蓮花寺和尚的頭顱。他們按捺不住,找「天山二秀」秋家姐妹索命,結果反倒遭了毒手。尹福仔細一看,在這些光禿禿的腦後都有一個小花巴掌的痕迹,呈現出鴛鴦的圖案。
鞦韆鵠、鞦韆鴻姐妹就在附近,她們就像獵犬,一直尋覓著皇家行列的足跡。
那麼她們是為何而來呢?
尹福吩咐侍衛們搬開三個麻袋,皇家行列又繼續前進。
幸虧那些宮眷沒有看到這些亂糟糟的人頭,不然的話,她們准得有嘔死的。
尹福有點後悔,他不該說出花太歲是秋家姐妹害死的,以致使那麼多和尚斃命。但又一想,如果不說出真情,恐怕他和唐昀就會被擊死在陷阱里,恐怕現在連屍首都腐爛了。
唉,那些和尚反正不是和尚,而是土匪,土匪多死幾個,老百姓少遭點殃。想到這兒,尹福的心裡踏實多了,嘴裡哼起小曲。
光緒皇帝的轎車過來了,光緒憂鬱地伸出半個腦袋,問尹福:「剛才怎麼回事?車子停了一會兒。」
「沒什麼,開路的兵士迷了方向。」尹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不願對這個多愁善感的人說出真情,生怕嚇著他。
「沒事便好。」光緒嘆了一口氣,縮回了腦袋。
隆裕和瑾妃的轎車過來了。轎簾一掀,露出瑾妃的秀臉,手裡端著一隻水碗。
「尹爺,車內的水喝完了,你給我端一碗水來。」
尹福接過水碗,來到宮女娟子身邊,她手牽一個黑毛驢,毛驢背上馱著兩隻大木桶。尹福打開桶蓋,舀了一碗水,然後追上瑾妃的轎車。
「瑾主,水來了。」尹福叫道。
瑾妃露了一張臉,伸手接過水碗,喝了一口,叫道:「哎喲,好涼,喝了肚子要疼的。」
尹福道:「你把水碗給我,我把它弄熱了。」
瑾妃把水碗又遞給尹福,問道:「你要燒柴火,哪裡來得及?」
尹福笑了笑,說道:「我吹一口氣,這水就熱了。」
瑾妃也咯咯地笑了:「尹爺,你可別哄我。」
尹福朝著碗中的水頻頻發氣,一會兒,冒起熱氣。
瑾妃睜大眼睛望著尹福。
尹福說道:「瑾主,這叫氣功,一發功,水就熱了。」他停止發功,把水碗遞給瑾妃,說道:「趁熱喝,一會兒該涼了。」
「哎呀,尹爺,不好了,前面路中央有個小姑娘正在繡花呢,兵士們要趕走她,結果趴下好幾個。」一個兵丁頭目氣喘吁吁地跑來。
尹福和李瑞東趕忙趕到皇家行列的前面。只見路中央果然有個小姑娘,生得齒白唇紅,柳眉細眼,頭上束著青細包頭,穿一件銀紅上衣,腰中系著絲絛,下面穿一條水綠褲子,兩腿交叉盤在一起,露出一雙紅底金黃絲鳥圖案的繡花鞋。正在認認真真地繡花,綉圖上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玉蘭花,她一針一針地用心綉著,是那麼專註,那麼會神,彷彿沒有看到這千軍萬馬的到來,更沒有看到這麼多有頂帶花翎的人。
她看來不把太后、皇上放在眼裡。
尹福還看到,在小姑娘前後左右五尺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兵丁、侍衛的屍首。
尹福見這小姑娘有些臉熟,他盯著她的一雙細長美麗的眼睛,終於想起來了,她就是在黑店中殺死店主救出他和唐昀的那個風塵俠女,那個活潑可愛形跡無猜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