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你真的是慈禧太后?」店主睜大了一雙老鼠眼,瞪著唐昀。

尹福叫道:「她的的確確是皇太后,皇家行列從西安往京城返,在潼關道上被少林寺的和尚劫駕,太后被劫少林寺,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救回來,沒想到……」

店主對尹福道:「你是她的保鏢?」

尹福點點頭。

店主揪著唐昀的頭髮道:「你說你是慈禧,那我問你,太后喜歡抽什麼煙?」

唐昀答道:「我喜歡抽水煙。」

「誰問你啦?」

「我就是太后,因為宮裡頭不愛聽水煙這個詞,所以管水煙叫青條,也叫潮煙。」

店主又說:「你在宮裡洗腳是怎麼洗的?」

唐昀哀求道:「能不能把我放下來說,這樣吊著真不是滋味,我起來把衣服穿好。」

店主冷笑道:「沒那麼多便宜事,現在落在我手裡,還想圖舒服,沒那麼容易,你就湊合著光腚吧。別打岔兒,說說你是怎麼洗腳的?」

唐昀悶悶地說:「我在宮裡的洗腳水是極講究的,當三伏了,天氣熱,又潮濕,那就用杭菊花煮沸後晾溫了洗,這樣清眩明目,全身涼爽,兩腋生風,不中暑氣,當三九了,天氣寒冷,那就用木瓜湯洗,使活血暖膝,四體溫和,全身暖如春。洗腳用的是銀盆,是用幾大張銀片剪裁好,拿銀鉚釘連綴而成的,中間是木胎,邊卷出來,平底,成斗形。銀盆可以防毒,木胎不易散熱,邊卷出來,可以放腿,平底容易移放,斗深為了泡腳。我每次洗腳都用兩個這樣的盆,一個是放熬好的藥水,一個放清水,先用藥水,後用清水。伺候我洗腳的是兩個宮女,我洗腳時往椅上一歪,先由宮女搓揉腳,腳洗完後,如果需要剪腳指甲,一個宮女手提羊角燈,單腿跪下照亮;另一個宮女也單腿跪下,把我的腳抱在懷裡細心地剪。」

店主哼了一聲,說道:「再說說洗浴。」

唐昀嘆了一口氣,說道:「洗浴一般在晚膳後一個多小時,在宮門上鎖前。因為需要太監抬澡盆、擔水,連洗澡用的毛巾、香皂、爽身香水都由太監捧兩個托盤送來。太監把東西放下就走開,不許在寢宮逗留。司沐的四個宮女全都穿一樣的衣著,一樣的打扮,連辮根、辮穗都一樣。太監把澡盆等送到廊子底下,托盤由宮女接過來,屋內鋪好油布,抬進澡盆,倒入溫水。我坐的是一尺來高的矮椅子,四條椅腿很粗壯,共有八條小龍附在腿上,每條腿兩條龍,一條龍向上爬,一條龍向下爬。椅子背可以拿下來,也能向左或向右轉,椅子下面還有橫托板,是為了放腳用的。澡盆是銀的,用兩個澡盆,澡盆外形像個大腰子,中間凹進一塊。盆底有暗記,一個是洗上身用的,另一個是洗下身用的,不能混淆。托盤裡放著整齊的毛巾,二十五條一疊,四疊整整一百條,每次都是用黃絲線繡的金龍,一疊是一種姿勢,有矯首的,有回頭望月的,有戲珠的,有噴水的,毛巾邊上是黃金線鎖的萬字不到頭的花邊。由我自己解開上身的紐襻,四個宮女分四面站開,由一個宮女帶領,另三個宮女完全看帶頭宮女的眉眼行事。帶頭的宮女把毛巾浸在水裡,先撈出四條,擰乾後分發給其他三個宮女,然後一齊打開毛巾,平鋪在手掌上,輕輕給我擦胸、擦背、擦兩腋、擦雙臂。第二步是擦香皂,四個宮女一齊動手、擦完身體後扔下一條,再取再擦,鴉雀無聲。給我擦胸的宮女,要憋著氣工作,不能把氣吹向我的臉。擦凈身子後,還要塗香水,夏天多用耐冬花露,秋冬則用玫瑰花露,用潔白的純絲棉輕輕地在身上拍,要注意乳房下、骨頭縫、脊樑溝等處。最後,四個宮女每人用一條幹毛巾,再把上身各部位輕拂一遍,然後取一件編衫給我穿上。洗下身的用具絕對不能洗上身,上身是天,下身是地,地永遠不能蓋過天去;上身是清,下身是濁,清濁永遠也不能混淆。洗下身大致和洗上身一樣細密。洗完澡後,換上逍遙屐和睡衣睡褲,睡衣的前後襟和兩肩到袖口都綉有極鮮艷的牡丹花,兩條褲腿由褲腰到褲腳繡的也都是大紅花……」

「哼,三十丟紅,四十丟綠,你那麼大年歲,還要穿花服,真是屎殼郎戴花——臭美!」店主不滿地說著,拎起屋角一個髒水桶,把桶里的髒水都潑在唐昀身上。

「我給您洗個澡。」她得意地笑著,露出兩排煙熏的黃牙。

唐昀咬緊嘴唇,任憑髒水順著胸前流到臉上……

尹福暗道:「你跟她講那麼多幹什麼?你又不是慈禧,怎麼知道她那麼多事情?」

原來唐昀在京城時常跟丫鬟聊天,有個丫鬟與慈禧的貼身宮女茶子是同鄉,姐妹在一起時常議論宮中軼事,丫鬟嘴快,自然跟唐昀講了不少這些軼事。

見唐昀不再吱聲,店主喜道:「看樣子你就是慈禧,那可中了。」

「怎麼中了?」尹福問。

「殺對了。」店主有些手舞足蹈。

「究竟是怎麼回事?」尹福有些迷惑不解。

店主道:「我以前就是宮女,因為有一次得罪了太后,被毒打一頓,趕出宮去。我沿街乞討,一路來到這裡,後來靠賣人肉包子紅火起來,今日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在這兒撞上了她。」

說著,轉向唐昀道:「你末日來臨了,我要做一屜太后肉餡包子!」抄起剔肉刀,舉刀就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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