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鼻子李」李瑞東小心翼翼地走進長生殿,殿院寂靜無聲,石碑倒卧,落葉狼藉,雜草有半人之高。

他四處環顧,沒有人跡,又走進大殿,只見有數十亮閃閃的東西,在半空中泛光。他感到納悶,正要探個究竟,忽見一片燭光,殿內現出三十多個武僧,個個青面獠牙,面塗黑炭,手提哨棍,一起朝他擊來。原來剛才李瑞東看到的亮閃閃的東西是他們的禿頭!

李瑞東大喊一聲:「大膽禿賊!」「刷」地抽出陰陽子午錐,上前迎戰。

那些武僧的哨棍忽上忽下,形成一個棍圈,將李瑞東圍在核心。李瑞東毫不畏懼,就像一尾魚,在武僧群中游來盪去,魚貫而出,魚貫而入,如入無人之境,使武僧的棍圈發揮不了作用。一個武僧有點性急,衝出棍圈,一挺哨棍,朝李瑞東咽喉擊來。李瑞東用錐擊落哨棍,一個旋風,在那武僧的腰上輕輕一點,武僧「唉喲」一聲倒了下去。

另一個武僧見此情景勃然大怒,一挺哨棍,朝李瑞東後腰戳來。李瑞東一招「游龍擺尾」,用左腳輕輕一磕,磕飛了那個武僧的哨棍;然後用右腳輕輕一攬他的腰,將他踢向半空。

眾武僧見了,個個目瞪口呆。

李瑞東哈哈笑道:「你們是哪個廟裡的和尚?不在佛殿敲木魚念經,竟敢劫燒老佛爺的黃轎!」

武僧們聽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個武僧頭目說:「劫燒老佛爺黃轎的不是我們,你搞錯了。」

李瑞東聽了甚覺納悶,問道:「那你們是哪路賊人?」

「我們是……」武僧頭目話音未落,咽喉中了一粒小小的暗器,是金彈子,又小又亮,武僧頭目登時氣絕身亡。

眾武僧還以為是李瑞東發彈擊斃這個武僧頭目,變了陣勢,圍成一簇,恰似一朵生機勃勃的蓮花!

李瑞東見這陣勢有些古怪,哨棍齊豎,密如棍簾,不敢輕舉妄動。

武僧們見李瑞東不進攻,齊聲吆喝,「蓮花」緩緩前移,逼近李瑞東。

李瑞東大喝一聲,一招「旱地拔蔥」,躍到半空之中,挺動陰陽子午錐,竟削斷了幾十個哨棍。那些武僧力怯,唿哨一聲,紛紛外逃,一時殿內空無一人。

李瑞東正要追趕,忽聽有人喚道:「壯士快來救救我!」

李瑞東回頭望去,並無一人,有些奇怪。

「我在這兒呢!」那聲音從殿頂傳來。

李瑞東抬頭望去,原來殿頂樑上綁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色內衣,面目蒼老憔悴,一根長辮子垂著。

李瑞東順著殿柱攀了上去,扯斷綁在那人身上的繩索,將他抱著爬了下來。

李瑞東見這人一身儒氣,不似村野人家,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臨潼縣令夏良材。」那人哆哆嗦嗦地說。

「什麼?你也是臨潼縣令!」李瑞東一聽,怔住了。

「怎麼?還有一個臨潼縣令?皇上沒有免我呀!」那人驚慌失措地說。

「何以見得你是夏良材?」李瑞東問。

「我家裡有知縣大印。」

「印可以盜。」

「即使扒了我的皮,這縣裡許多人家也能數出我有幾根筋!」夏良材說這話時,牙齒咬得咯咯響。

李瑞東想:「壞了,那個臨潼知縣是假的,皇上、太后有難了。」

夏良材又說:「昨天夜裡我正在府里批閱公文,忽然闖進兩個人,將尖刀抵住我的脖子,讓我跟他們走,然後便把我帶到這長生殿,綁在那殿頂樑柱上,這一綁就是多半天。」

李瑞東問:「他們是哪一路賊人?」

夏良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他們手裡凈是些金釵、玉釧的。」

李瑞東道:「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到華清宮瑤光樓去見皇上、太后……」

「你們走不了了!哈,哈,哈!」隨著一陣陰森森的笑聲,一個白白的東西卷了進來。

李瑞東聽了,吃了一驚。

夏良材駭得趕緊躲到李瑞東身後,兩隻手顫巍巍揪著李瑞東的衣襟。

這是一個美麗絕倫的洋女人,兩隻藍湛湛的眼睛,閃著亮光,就像一對藍寶石;高聳直細的鼻樑上掛著一個閃閃發光的金環,金黃色的長髮像瀑布一樣飄散著,身穿一件薄如蟬翼的白紗裙,手裡握著一支洋手槍,烏黑的槍口正對著李瑞東。

李瑞東問:「你是什麼人?」

洋女人的笑聲比鬼哭還難聽,她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我是聯軍派來的,是義大利人,叫黛娜。《辛丑條約》簽訂後,八國聯軍息兵了,我們義大利人沒佔到什麼便宜,我們要幹掉慈禧,讓中國大亂,義大利在中國應當有一塊領土。」

「你們想瓜分我們中國?恐怕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李瑞東冷冷地說。

「可是這塊天鵝肉馬上就要到嘴了,好香啊,可惜是只老天鵝,嚼起來味道差點。」黛娜的長睫毛眨了幾下,那兩顆藍寶石一閃一閃。

黛娜往前湊了幾步,槍口離李瑞東更近。「你要識相,跟我們合作,成功了,你能弄個巡撫噹噹;若不識相,我一按扳機,你們兩個可能就都上西天了。」

黛娜搖晃著洋手槍,就像擺弄一件心愛的小玩具。

「你要怎麼樣?」李瑞東試探著問。

「跟我們合作,伺機幹掉慈禧!到時賞白銀五萬兩,再給你個巡撫乾乾。」

李瑞東冷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要說話算數。」

「當然,我對上帝發誓,決不失言。」黛娜顯出一副認真的樣子。

「那你的槍口不能再對著我了。」李瑞東努努嘴,示意她將槍口移開。

「自然。」黛娜移開了槍口,一閃身,瞬間便消逝了。

李瑞東睜大眼睛看著長生殿門口,沒有黛娜的影子,剛才彷彿是一場夢。

「剛才好像是在夢裡……」夏良材揉揉眼,從李瑞東身後轉了出來。

李瑞東來到門外,荒草萋萋,夜風習習,頹牆斷垣,杳無人跡。

李瑞東來到殿後,腳下一滑,一招「鯉魚打挺」,穩穩地立住。低頭一瞧,地上有幾攤屎。

「全是那班野和尚拉的。」李瑞東想。

李瑞東來到殿後,除了一棵老死的枯松外,什麼也沒有發現。

李瑞東一招「燕子鑽雲」,上了殿頂,在殘磚碎瓦中發現一個小東西。他拾起一瞧,是個洋煙頭,濕濕的,暖暖的。

李瑞東飄然下殿,正見夏良材將頭和半個身子伸進院牆的一個窟窿里,只露著一個屁股和兩條亂蹬的腿。

「知縣大人,怎麼了?」

夏良材鑽出窟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走得……好快,我……跟不上,這個鬼殿……把我嚇得半死……」

李瑞東說:「咱們下山吧,老佛爺凶多吉少呢!」

兩個人快步下山,李瑞東就像長了翅膀,疾如狂風。夏良材連滾帶爬,氣喘吁吁。

蓮花寺掩映在山上的翠綠叢中,距驪山有一百多里。已是初秋時節,一場雨下過,青草長勢喜人,透著一股清新。正值晚上,墨藍墨藍的天,像經澈清澈清的水洗滌過,水靈靈,潔凈凈,既柔和,又莊重,沒有月亮,沒有浮雲,萬里一碧的蒼穹,只有幾顆瑟瑟發抖的寒星,宛若無邊的藍緞上灑印著幾朵碎玉小花兒。

蓮花寺,荒涼古寺,就像一幅山牆和古老屋頂的黑色剪影。

空氣忽然微微顫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兩個長途跋涉的旅者風塵僕僕地出現在蓮花古寺前。

旅者一男一女,男人文文弱弱,老氣橫秋;女人冷若冰霜,雍容富貴。兩個人不約而同在古寺門前站住了。

寺門大開,寺內立著一座高大的石碑。

石碑沉重、矜持,彷彿記載著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男人遲疑片刻,大步跨進了寺門。

女人亦步亦趨。

兩個人穿過鐘鼓樓,來到大雄寶殿前,大殿朱門敞開,殿內燭影搖曳,佛像合手而立,沒有看到一個僧人。

男人朗聲叫道:「花太歲,我把瑾妃帶來了,快給我藍蠍子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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