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尹福氣急敗壞地翻過後牆,只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玉米地,玉米沉甸甸地搖來盪去,玉米葉翠盈盈的,颯颯作響。

哪裡有黛娜的影子?

尹福垂頭喪氣地來到光緒的房前,聽到房內有動靜。

他想:黛娜會不會繞到後院來謀害光緒皇帝。

想到此處,振奮精神,悄悄拉開房門。正見一個人手握一柄尖刀,逼近了熟睡的光緒皇帝。

尹福一急,一揚手,三支飛鏢齊齊扎在了那個人的背後,血濺了他一臉。

那個人未及提防,何況尹福離他又是這麼近,只有六尺之遠,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光緒仍在熟睡,竟沒有醒來。

尹福大步跨過來一看,卻是清宮大內高手鞦韆鶴。

原來鞦韆鶴想謀害光緒皇帝,這是尹福從來沒有想到的。

尹福急急去鄰屋叫醒「鼻子李」李瑞東,對李瑞東說了。

李瑞東聽了,淡淡一笑,說:「我已有所察覺。昨日你去追黛娜,我從昏迷中醒來,正見秋太監用尖刀逼近光緒皇帝,一臉殺氣,我就覺得不對頭,但沒有言語。想告訴你,又沒有機會。當我問他幹什麼,他說是為皇上解綁,我半信半疑。如此看來,他一定包藏禍心,那麼,他是誰派來的呢?」

尹福想了一會兒,說:「一定是袁世凱派來的。」

「有什麼理由?」李瑞東問。

「秋太監與袁世凱過往甚密,袁世凱當年在小站訓練新軍時,秋太監曾任那裡的武術教頭,受了袁世凱不少恩惠。袁世凱的野心,眾人皆知,他平時募集天下志士俠客,學當年的雍正皇帝,培植黨羽,一心竊國。袁世凱到山東任巡撫後,秋太監曾到濟南府走了幾遭。」尹福一邊說一邊在屋內踱步。

「袁世凱為什麼派人刺殺光緒呢?」李瑞東疑疑惑惑地問。

「這還不明白嗎?袁世凱在戊戌變法後期出賣了光緒皇帝,將光緒的秘密告發給榮祿,太后發動兵變,將光緒囚禁瀛台,把新黨一網打盡,自此與光緒結下死仇。袁世凱是個詭計多端的傢伙,他知光緒必死於太后之後,如果一旦光緒執政,失去太后的保護,那袁世凱還不被滅門九族?他當然要派出殺手,乘亂殺死光緒,以絕後顧之憂患。」

李瑞東聽了尹福這一席話,嘆道:「世間有這麼多的人要刺殺光緒皇帝!」

「世間還有許多人要刺殺太后呢!這就叫各揣其略,各懷其志。」尹福嚴肅的臉上,皺紋縷縷可見。

「慈禧在戊戌年殺了譚嗣同、康廣仁等六君子,逼走了康有為、梁啟超,撲滅了戊戌變法。逃亡日本的康梁黨人能放過慈禧嗎?在日本東京,有不少中國的留學生和愛國志士,更有習武之人。流亡海外的革命黨領袖孫中山先生成立了興中會,幾次派人回國搞武裝起義,想推翻清朝,幾次起義都遭失敗,大批革命志士慘遭殺害,孫中山等革命黨人能饒過慈禧嗎?」

李瑞東打斷了尹福的話,問道:「革命黨人能救中國嗎?」

尹福回答:「我沒有和他們交往過,只聽到朝野有人議論紛紛,有人說他們似洪水猛獸,比義和團還要神勇;也有人說他們主張共和,搞民主立憲,不過,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啊!」

李瑞東、尹福正在談話,忽聽光緒在隔壁大喊:「來人呀!來人呀!」

兩個人慌忙跑了過去,只見光緒大汗淋漓,坐在床上,瑟瑟縮縮,手指著鞦韆鶴的屍身問:「他怎麼死了?」

尹福答道:「夜間我見秋太監對您不懷好意,舉刀欲刺您,便把他殺了。」

光緒吁了一口氣:「昨日我見到秋太監的目光,便覺得他不懷好意,只是沒敢對你們講,如今他死了,我就放心了。現在天已發亮,咱們趕快趕路吧。」

尹福又道:「那個洋女人跑了。」

光緒聽了,又是一怔,問道:「她如何跑了?」

尹福把黛娜逃去的情形敘了一遍。光緒一甩手道:「隨她去吧,只是咱們處處留心才是。」

第二日上午,尹福、李瑞東終於護送光緒皇帝來到了忻州城。慈禧的行宮設在貢院,陳設富麗,乃諸州罕見。慈禧見到光緒,凄凄切切一番,吩咐李蓮英賞給尹福白銀三千兩,李瑞東白銀一千兩,安排他們下去歇息。瑾妃、隆裕見了光緒,抱頭痛哭,哭聲凄涼慘痛,催人淚下。

正值中秋佳節,晚上慈禧令人在貢院後花園擺了幾桌筵席,設有鮮果六色、各式月餅;有杏仁、芝麻,桂花、山楂、涼果、花生各類月餅,香氣襲人。慈禧、光緒坐了上座,隆裕、瑾妃次之。兩側有王爺、福晉、格格、都統等,尹福、李瑞東也在其中。李蓮英、崔玉貴侍立慈禧兩側。

一輪明月像一玉盤掛在空中,放射出柔和的光,星星競相眨眼。

慈禧嘆了一口氣,說道:「洋虜入侵,皇族遭此不幸,多日來辛苦勞頓,擔驚受怕,飢腸轆轆,又有土匪大盜阻截,各路殺手雲集,諸方心懷叵測之人騷擾,如今來到忻州,總算恢複了威儀,生活有了保證,諸位皇親國戚,愛卿力士,隨我日夜奔波,實是不易,我來敬諸位一杯。」說著,擎起桂花酒。

「皇太后萬歲,萬萬歲!」下面一片祝賀之聲,不絕於耳。

慈禧與眾人飲了一杯桂花酒後,又說:「現在李鴻章等人與洋人談判,總算有了點眉目,今晚高興,我們輪流講個笑話如何?」

眾人齊聲應諾。慈禧道:「我先講,然後順著皇上往下排。從前有個塾師只認識一個『川』字,學生拿著書來求教,他要找『川』字教學生,連翻了好幾頁書都沒有找到。忽然,他看見『三』字,便指著罵道:『我到處找不見你,原來你睡在這裡。』」

眾人聽了大笑,慈禧一指光緒:「該皇上說了。」

光緒摸了一下腦袋,說,「我還沒想好呢。」

慈禧正色道:「不行,哪個說不出,哪個罰酒三杯。」

光緒想了想,說:「有個讀書人屢次參加科舉考試,都考不中。他的妻子素來難產,就對丈夫說:『考試做文章有這樣難哪,大概是跟我們生孩子差不多吧?』這個讀書人說:『比你生孩子難得多。你是已經有孩子在肚子里了,可我的肚子里都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緊挨光緒的瑾妃說:「我說什麼呢。從前有個人花五百兩銀子買了個監生,但他卻孤陋寡聞,沒什麼學問。妻子勸他讀點書,他卻問:『讀書有什麼好處?』妻子說:『一字值千金,如何不好?』監生回答說:『難道我這個身子,只值半個字?』」說著,瑾妃笑了起來。

慈禧道:「小主子,人家還沒有笑,你這個說笑話的人反倒先笑起來。該禮王說了。」

禮王爺摸著鬍子說:「有個縣官很蠢,人都笑他。他酒量很大,每天都要喝幾斤酒,在衙內獨飲獨樂。有一次,他喝酒喝得正高興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喊冤告狀,把他的興頭打斷了。他醉醺醺地升了堂,把桌子一拍,大聲喝道:『打!』可是他沒有擲簽,衙役不知道要打多少板,便下跪問道:『老爺,要打多少?』縣官伸著指頭說:『再打三斤!』」

眾人哄堂大笑,慈禧笑得掩著口問一旁的吳永:「你是不是這樣的縣官?」此時吳永已升為知府留於原省候補,隨皇家行列護駕。吳永見太后發問,作揖道:「奴才不是,奴才不敢。」

禮王的福晉也說了一個笑話:「有個人花錢買了一個縣令,到任以後,他去拜見知府,知府問他:『貴縣風土如何?』他回答說:『本縣風沙不大,塵土也很少。』知府又問:『春花如何?』他回答說:『今春棉花每斤二百八。』知府問:『紳糧如何?』他回答說:『小人身量能穿三尺六。』知府又問:『百姓如何?』他回答:『白杏只有兩棵,紅杏倒不少。』知府生氣地說:『我問的是黎庶!』他回答說:『大人問梨樹,有,有,梨樹很多,等到秋天,我給您弄兩筐梨來。』知府火了,說:『我不是問什麼杏樹梨樹,我是問你的小民!』他連忙站起來回答:『小的小名叫狗子!』」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慈禧對禮王說:「你這婆娘還挺會說笑話。」

禮王爺臉上綻開了花,自豪地說:「我這個婆娘,肚子里裝的都是笑話,就是不給我生娃娃。」

禮王的福晉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聲說:「你這個老沒正經的!」

禮王福晉旁邊是端王爺,端王爺說:「我不會說笑話,我來吟一首菊花詩如何?」

慈禧道:「也行,不過下不為例。」

端王爺清了清喉嚨,吟道:「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評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隆裕笑道:「端王爺,這哪裡是你的詠菊詩,分明是瀟湘妃子林黛玉做的。」

端王顯得有點尷尬。

隆裕因久受光緒冷遇,經常紅樓掩卷,幽居深宮,《紅樓夢》一書已背得滾瓜爛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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