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尹福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騎著一頭毛驢,在前面樹林里一閃即逝。那背影有點熟悉,好像是方才酒樓里那個倚柱小憩的白髮老人。

好神的功力!尹福暗暗喝彩。

黑旋風叫道:「哪裡來的一股狂風?」

嵐松道:「爹爹,不好了,尹福的繩索全斷了!」

黑旋風聽了,驚恐萬狀,推起泔水車就走。尹福大步衝上,一掌朝黑旋風頭部擊來。黑旋風猛聽腦後生風,朝左一閃,尹福撲了一個空。嵐松抽出寶劍,朝尹福刺來。尹福使出八卦掌中的連環掌,一躍而起,兩掌同擊,連擊六掌。嵐松右肩中了一掌,疼痛難忍,朝南逃去了。

黑旋風聽到嵐松逃去的腳步聲,叫道:「你這不忠不孝的畜生,怎麼竟撇下老爹一人跑了?」

尹福撲向黑旋風,黑旋風有些驚慌,連連後退,尹福步步緊逼。黑旋風退到一棵槐樹前,朝上一躍,貼到樹榦上。尹福也朝上一躥,去抓黑旋風。黑旋風又一躍,貼到另一棵樹榦上。尹福暗暗吃驚,心想:這個土匪雙目已瞎,居然能準確無誤地躥來躥去,真是一身好功夫。

尹福抽出那柄桃花扇,往上一躥,朝黑旋風扇去。正值黑旋風雙手一揚,尹福知有暗器襲來,身子一閃,扇子歪了一點,沒有扇中黑旋風。黑旋風的連珠飛鏢齊齊扎在尹福身後的樹上,共有五枚!

尹福閃過連珠鏢,又去追黑旋風。黑旋風跑了一程,退到河邊,無路可走,只得「撲通」一聲,跳入河中。

尹福不識水性,只能怔怔地望著黑旋風破水游去。

這時身後有一個人開了腔:「你這個人,何苦逼得一個瞎子跳河?」

尹福回頭一看,是個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眼似黑墨,疙瘩的一身橫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來。

尹福有些氣惱,說道:「你是哪個廟裡的和尚?不問青紅皂白,插什麼杠子?」

胖和尚道:「實話告訴你,我是五台山五郎廟的癲狂法師,專好打抱不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說著,一招「猛虎出山」朝尹福擊來。尹福已在河邊,朝旁邊一躲。險些掉到河裡,他惦記救光緒,不願與這和尚糾纏,於是抽出了桃花扇,想把和尚扇倒脫身。

癲狂法師一見這桃花扇,眼睛一亮,叫道:「你怎麼把我那相好的扇子拿來了,你一定是個盜賊!」

尹福一聽,暗想:這扇子的主人是恆山老母,這個和尚莫非與恆山老母有什麼關係。

癲狂法師從懷裡摸出一顆小丸,含在嘴中,呵呵笑道:

「天下只有我和恆山老母能破這柄神力之扇!」

尹福用桃花扇左扇右扇,癲狂法師竟毫無知覺。尹福見桃花扇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便收起扇子,抽出判官筆。

癲狂法師也從懷裡抽出一個小兵器,尹福凝眸一瞧,是一塊小硯台,鋥亮閃光,好像是銅的。

癲狂法師笑道:「咱們兩人這兵器都屬文房四寶,可算是武林中稀罕兵器。」說著,攬台朝尹福心窩擊來,尹福急忙用判官筆招架。「哐啷」一聲,寶硯與判官筆相撞,濺出無數金星,耀人眼睛。

尹福和癲狂法師都覺得虎口一麻,尹福退了兩步,癲狂法師退了三步。

癲狂法師問:「恆山老母現在可好?」

尹福回答:「她已歸天了。」

「什麼?是你殺的?還是那個姓於的丫頭殺的?」癲狂法師眼睛幾乎凸出來,滿是血絲。

「是她自作自受,自取滅亡。」尹福的話像是一字字蹦出來的。

「這麼說,是你殺的。」癲狂法師的牙齒咬得格格響。「五年前,有個姓於的丫頭在比武中擊敗了恆山老母,佔山為王,恆山老母甘願輔佐她。我到恆山與姓於的丫頭交手,結果也大敗而歸。我回到五台山後刻苦練功,整整修鍊了五年,發誓要戰勝那個姓於的丫頭,奪回恆山,與恆山老母團聚,如今我正要奔向恆山。」

「那我勸你別去了,恆山老母已經不在了。」

「你要知道,我對她的感情有多麼深。我恨不得將她捏碎,我幾次用頭撞牆……」

尹福冷冷地說:「那你撞出腦漿來也沒有用。」

癲狂法師痴痴地問:「你可知道,她為什麼不喜歡我?」

尹福回答:「她愛的是溫文爾雅的美男子。」

「可是她長得也不俊呀,一臉疙瘩肉,黑得像火通條。」

「因為她愛的是人的軀殼,而不是人的靈魂。有的人長得顏如玉,穿得衣似錦,可是靈魂卻非常醜惡。一般的人往往看到的先是人的表面的東西,這種表面的東西容易迷惑人。人抓到這種表面的東西,自以為很幸福,很幸運,而當這種表面的東西暴露無遺後,便感到有一種失落感,—種困惑,一種茫然,一種莫名其妙的厭倦。因為他沒有抓住人的靈魂,靈魂是一個人的本質,是永存的。恆山老母就是這樣一個人,她追求的就是人表面的東西,她掠奪了一批美男子,可是得不到他們的靈魂,因此便把他們殺掉。同時,她還有一種陰暗的心理……」

「是什麼?」癲狂法師著急地問。

「因為她得到的只是這些男人的軀殼,卻得不到他們的靈魂。她又妒忌別的女人會得到那些男人的靈魂,於是便害死了被她蹂躪的男人。」

「這麼說,恆山老母的靈魂也是醜惡的了?」

「是的。」尹福點點頭,「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

癲狂法師興奮起來,叫道:「真是與你一席話,勝過十年念佛功。她既然是這種人,我又何必剃頭挑子一頭熱呢?」

說著,高興地朝尹福撲來。

尹福還沉入在思考之中,沒想到癲狂法師朝他撲來。

他下意識地挺起判官筆。

「啊!」癲狂法師慘叫一聲,微笑著倒了下去……鮮血從他的胸膛汩汩而出……

癲狂法師是出於感激,想擁抱一下尹福,尹福誤解了他的意思,在恍惚中刺死了他,這只是一種下意識。

尹福猛地想起那個泔水車,他回頭一望,泔水車就在那棵老槐樹下。他欣喜若狂地奔了過去。

他來到泔水車前,打開了桶蓋,一股難聞的泔水味撲鼻而來。桶內空空,哪裡有什麼光緒皇帝的影子……

尹福感到一種惶惑和恫然,疲倦使他不能自持,他癱軟在地上。

「嘚嘚嘚……」傳來疾快的馬蹄聲。

尹福抬頭一看,三匹馬旋風般的捲來。

他已經沒有氣力站起來了。

馬上有個人高聲叫道:「瞧,是尹爺。」

尹福聽出來是崔玉貴的聲音。

三騎正是「鼻子李」李瑞東、崔玉貴和鞦韆鶴。

「尹爺,你怎麼躲在這裡乘涼,皇上呢?」李瑞東先跳下馬來。

尹福無力地用手指了指泔水車,喃喃地說:「我本以為皇上被人關在這泔水車內,誰知沒有。」

「你真是昏了頭了,皇上怎麼會鑽在這樣髒的泔水車內?」崔玉貴氣咻咻地說。

鞦韆鶴說:「太后正在沂州等皇上呢,皇上現在何處?」

經交談才知道,恆山老母差人送信到沂州,通知皇家行列用重金到恆山贖光緒皇帝,誰知走漏了風聲,張策師徒搶先一步來到恆山,搶走了光緒皇帝。待慈禧太后差崔玉貴、李瑞東、鞦韆鶴攜重金來到恆山後,聽了於鶯曉一番介紹,才知尹福下山去追光緒,於是三個人又追了來。

李瑞東等三人聽了尹福的敘述,覺得事有蹊蹺。

李瑞東道:「路上我們見有一伙人護著鏢車過去,鏢頭好像是一個洋女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那些鏢師面色沉重,好像護的鏢很重。」

鞦韆鶴道:「除了鏢車以外,還有一頂轎子。」

「鏢旗上寫的是什麼?」尹福問。

崔玉貴回答:「是『會友』兩個字。」

「會友鏢局哪裡有什麼洋女人鏢師?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後,會友鏢局恐怕已經散了,這趟鏢肯定有詐,他們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尹福思索著,站了起來。

「時不宜遲,趕快去追!」崔玉貴叫道,搶先跨上了馬。

尹福與李瑞東同乘一馬,三騎朝前馳去。

漸漸地,塵土飛揚,前面土路上果然出現護鏢的行列。杏黃的鏢旗上寫著「會友」兩個黑字,金黃的穗子隨風飄蕩。一個女人穿一件猩紅衣裳騎著一匹棗紅馬,護著一頂穿飾玲瓏的藍布小轎,兩個轎夫輕鬆地抬著轎子。轎子前後共有六輛鏢車,奇怪的是,那些鏢車似乎很輕,車夫推車毫不費力,有的還哼起小曲。十餘個鏢師佩刀帶劍,在兩邊護行。

尹福在鏢師行列中發現了酒樓內喝酒猜拳的那兩個壯漢。

聽到後面的馬蹄聲,騎在棗紅馬上的那個洋女人轉過身來。

是黛娜,尹福一見,幾乎叫出聲來。

她就是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派來的殺手!

黛娜也認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