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兩個懷來縣令,兩個吳永,衣服相同,形貌相似,都跪在慈禧面前。

李蓮英、崔玉貴等人目瞪口呆。

慈禧眉頭一皺,喚過李蓮英、崔王貴道:「這兩個吳永中必有一個是賊人,如此大膽,竟敢謀行刺之事,你兩個分頭把他們帶到兩個屋內,細細盤查,如查出那個冒充的,千刀萬剮!」

李蓮英、崔玉貴不約而同說聲「喳」,各自帶著一個吳永分頭來到客棧外一個騾馬店內,各揀一個屋子,李蓮英叫上鞦韆鶴和十個兵丁,崔玉貴喚過李瑞東和五個護衛,各自開始審問。

李蓮英屋內,李蓮英問那個吳永:「到任幾年了?」

「三年了。」吳永平淡地答道。

「何時到任的?」

「丁酉年。」

「縣城離此地多遠?」

「二十五里。」吳永言辭簡潔而響亮。

「你叫吳永,表字什麼?」李蓮英眼珠一轉,又問道。

「字漁川。」吳永的神色坦然。

「祖籍何方?」

「浙江吳興人。」

「曾國藩是你什麼人?」

「是我夫人的祖父……」

「你夫人呢?」

「已然亡故……」

崔玉貴屋內,崔玉貴使出渾身解數審問那位遲到的吳永。

「你什麼時候到的北京?」

「光緒十三年春天,我由湘省晉京,當時二十三歲。是郭嵩燾侍郎把我薦給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的。曾大人讓我搬到北京台基廠府第住下。第二年夏天把他的女兒嫁給我為妻。曾大人在我們婚後第三年,光緒十六年春天亡故,我曾經護喪到長沙去了一趟。我是在光緒二十三年補授直隸懷來縣知縣的……」吳永哆嗦著一口氣說完。

李蓮英和崔玉貴兩人湊到一起,商量來合計去,都說看不出什麼破綻。李蓮英說:「我那邊的吳永,對答如流,面無驚惶之色,大氣不喘一口,不像是假的。」

崔玉貴道:「我這邊的吳永,雖然神色驚惶,哆哆嗦嗦,可是知道事不少,也不像是假的。」

李蓮英沉吟一下,露出猙獰面孔:「乾脆都給殺了,反正有一個是假的。」

崔玉貴道:「那要看看太后的意思,看她老人家如何發落。」

兩個人又來到慈禧居住的房間,幾個宮女正忙著搬幾挪椅,把那些閑雜商旅的塗鴉、俗不堪言的屏條摘下來,只留了被煙熏得紫黑的鄉村年畫。臨時七拼八湊了一些紅黃色布,作為椅帔座墊。

慈禧的貼身宮女榮子正用炕頭上的小鐵鍋煮小米稀飯,另一個貼身宮女娟子正在擇蘿蔔葉。

慈禧見李蓮英、崔玉貴怏怏不樂走了進來,說道:「八成沒有結果吧?」

李蓮英沮喪地說:「問了一個底朝天,兩個人都沒有什麼破綻,我跟老崔商量了一下,我們都主張把他們……」他做了一個殺頭的姿勢。

慈禧慢條斯理地說:「這兵荒馬亂的,不久就要到懷來縣城了,把個真縣官殺了也不好,不如把他們先押起來,綁結實了,一同解到懷來縣城,那縣衙門裡自有認識吳永的。」

李蓮英喜形於色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們就按老佛爺的旨意辦。」

李蓮英、崔玉貴吩咐兵士分別把他們綁在兩間屋內,派兵士監管。

李蓮英吃了一碗小米稀飯,覺得肚子不好,想找個地方泄肚,找來找去,也沒有合適的地方,那些兵丁三五紮堆閑聊,橫躺豎卧。轉來轉去,他來到馬廄,找了個旮旯,蹲下來瀉肚。忽然,只覺腳一軟,滑進一個地窖里。只見裡面藏有兩棵大白菜,十來根胡蘿蔔,還有一口袋黃豆,一口袋小米。

李蓮英喜出望外,連忙穿上褲子,背起一口袋小米,抱起一棵大白菜朝客棧走去。

這時,只見崔玉貴帶著一個矮矮粗粗的人走來,那人渾身泥濘,衣衫不整。

崔玉貴叫道:「這下可有辦法了,我找到了榆林堡的地堡,他叫趙如意。」

趙如意朝李蓮英點頭哈腰:「小的正是榆林堡地堡趙如意。」

「你為什麼不迎接聖駕?」李蓮英板著面孔問。

「小的被亂兵打了一頓,綁在一口枯井裡,方才這位大人來找井水,正好找到了我,就把我吊了上來。」趙如意活像個胖蝦米。

「你為什麼不叫呢?」

「小的不敢叫,只怕一叫,叫出禍來。因為小的聽到外面亂鬨哄的,以為又來了一夥亂兵……」

「混賬!」李蓮英罵道,接著又問,「你認識懷來縣知縣吳永嗎?」

趙如意眼瞪得像包子,幾乎擠出眼珠:「扒了他的皮,我能數出他有幾根筋。他是俺縣的縣太爺,小的怎不認識?催租拉夫,都是他乾的,整治得小人好苦!」

「好,你帶我們去認他,告訴你,認錯了可要你的腦袋!」李蓮英惡狠狠地說。

「小人不怕他,小人的腦袋早已掛在褲襠里了。」

李蓮英、崔玉貴帶著趙如意先來到早到的吳永關押的地方。

趙如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吳永,說道:「這個多多少少有些像,這蒜頭鼻子,蛤蟆嘴,水蛇腰,真的像極了!」

「我問你是不是?誰說像不像!」李蓮英用眼睛瞪著趙如意。

趙如意搖了搖頭:「這年頭一天三變,人也變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不好,說不好。」

那吳永可憐巴巴望著趙如意,說道:「你可積點德,別把你們的父母官往火坑裡送,有句話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趙如意吐了吐舌頭:「兩位大人,那看看另一個再說吧。」

李蓮英、崔玉貴無奈,只得又帶他去見那個遲到的吳永。

趙如意一見到這個吳永,「啪」地打了他一個耳光,嚷道:「就是他,他就是狗縣官,他搶走了我的一匹好馬,還把我的一個侄女搶去了……」

李蓮英把崔玉貴拉到一邊,悄聲道:「這個地堡不懷好意,他指的這個真吳永有可能是假的,他想使借刀殺人之計,借我們的手殺掉真吳永。現在假設方才那個吳永是真的,眼前的吳永是假的,他肯定了眼前這個假吳永,叫我們去殺那邊的真吳永,這就遂了他的願了,這叫公報私仇,用心歹毒。」

地堡趙如意耳朵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大聲道:

「我說的可是真的啊!」

眼前這個吳永也聽到了李蓮英與崔玉貴的對話,也大聲叫道:「這個地頭蛇說的是真的,一點沒有摻假,我就是他們的父母官!」

崔玉貴朝他瞪了一眼,說道:「沒有你的事,你插什麼嘴?!」

這時,門外又是一陣騷亂,幾個兵丁綁著一個瘦老頭走了進來。

「這是誰?」李蓮英指著瘦老頭問兵丁。

「這是我家的管家董福,是我派駐榆林堡的人。」吳永在一旁開了腔,臉上綻開了笑容,像是遇到了救星。

「你究竟是誰?」李蓮英厲聲問瘦老頭。

瘦老頭此時被鬆了綁,揉了揉眼睛,回答:「我是懷來縣知縣吳永家的管家,幾個月前被派駐這裡……」這時他發現了地堡趙如意,眼睛裡閃著憤怒的光:「就是這個趙如意命令手下的人把我綁了,關在一個馬廄里,他這是抗上!」

「他怎麼到這裡來的?」崔玉貴問那些兵丁。

一個兵丁回答:「我們搜到一個馬廄里,正好見到這個老頭躺在那裡,便把他帶來了。」

李蓮英笑著露出黃板牙,說道:「真是雪中送炭,你來認認誰是你們縣老爺?」他指著屋內的吳永問:「這位是不是你的主人?」

董福顫巍巍來到吳永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番,搖搖頭,說:「不是,我家主人比這位胖一些……」

吳永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真是忘恩負義,是誰給你灌了黃泥湯子?幾壺馬尿灌得你六親不認!」

董福啐了吳永一口,說道:「我他媽整整在馬廄里躺了幾十天,每天聞的都是馬糞干。你是哪裡來的強盜,竟敢冒充我家主人?」

崔玉貴一聽,火冒三丈,刷地抽出腰刀,就要殺吳永。

李蓮英按住他的刀柄,冷笑著說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還怕他飛了不成?先帶這個管家去見見那個吳永,然後再來問問這個假吳永究竟是何人所派,弄個水落石出,再殺他不遲!」

吳永一聽,仰天長嘯道:「我冤枉呀!曾文正公在天之靈會為我洗雪的!」

李蓮英、崔玉貴帶董福、趙如意又來到關押早到的吳永的屋子裡。

此時,這個吳永正在長吁短嘆。

董福一見他,恭恭敬敬作了一個揖,說道:「主公如何落到這等田地?」

吳永嘆道:「我是皇上的忠官,在皇上落難之時,想盡一個下屬的職責,冒雨前來迎駕,沒想卻遇到一個假縣令,弄得我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官不像官,民不似民,唉!」

董福嘆道:「在這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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