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尹福聽說慈禧找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驅馬來到第三輛轎車前。

慈禧探出頭來,對尹福說:「前面一站就是直隸懷來縣,你先去打探消息,瞧瞧有什麼破綻沒有?」

尹福領命與李瑞東作別,騎了那匹棗紅馬,朝懷來縣城馳來。

傍晚時分,他馳馬進了懷來縣城,只見城裡冷冷清清,紅巾、黃布扔得遍地皆是。街上許多客店早早關了門,行人極少。

尹福不便先到縣衙門去找縣令,他想尋個客店住下先打探一下虛實。

天無絕人之路,尹福看見十字路口東北有家客店開著門,一股股包子的肉香傳出來。他將馬拴到那家客店的門前樹下,走了進去。

「客官,您在這兒住吧,裡面屋暖炕熱。」店主是個跛子,約有四十多歲,滿臉笑容。

尹福點點頭,隨他來到後面。

「那匹馬是您的嗎?」店主問。

「是。」尹福心不在焉地打量著這幾間破舊不堪的客房。

「我給您牽進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一到晚上,街上少不了有饑民、土匪,巴不得弄匹馬宰了吃馬肉呢!」店主說著去了門口,牽了尹福的馬穿過庭院來到後面,把馬拴在拴馬樁上。

尹福隨店主進了一個房間,一截土炕,有一條臟乎乎的被子,此外空空如也。

「唉,人都走光了,東西也搶光了,前一陣鬧了義和團、紅燈照,殺富濟貧,鬧得挺熱鬧,連縣太爺吳永大人也熱情款待他們。義和團進了北京城,紅火了一陣子,被洋人打敗了,逃的逃,散的散,從北京敗下來的官軍見到扎黃頭巾、紅頭巾的人就殺。人人都說,洋人就要打到這裡來了,哪一個還敢在這裡,我是沒法子,家裡年過古稀的老母,人以孝為先呀,我這腿腳又不好使喚,反正槍子打在腦袋上落下碗大的疤兒,我活到這個分兒上,也算值了,什麼陣勢也見過,什麼事也干過,也就這樣了。」

「縣令還在嗎?」

「在,吳大人是個好心腸,他非但沒走,他的親戚也投到他這裡來了,一大家人都擠在衙門裡,聽人說,如果洋人打到這裡,他們要集體自盡呢!自盡!我才不幹這傻事,我他媽殺一個夠本兒,殺兩個賺一個,殺三個賺一雙,我自盡了,那才窩囊呢!」店主說著走了出去,一忽兒,端了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進來。

「吃吧,客官,這點面還是偷偷埋在地窖里的。豬都殺光了,是驢肉餡的,沒有肉,只好把我家的叫驢殺了,省得那些餓瘋了的兵搶走。」

這時,前面有人招呼:「店裡有人嗎?」

「有人,人還沒死絕呢!」店主應著,出了屋子。

進來一個身穿紅衣紅褲,身披紅色斗篷的女人,她的臉也圍著紅巾,只露出一雙迷人的大眼睛。

「唉,什麼年頭了,你還裹著紅巾,洋人看見了,還以為你是紅燈照,還不一槍崩了你?官兵看見了還不一刀挑了你?」店主一瘸一拐地幫她牽過馬,埋怨道。

那女人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我不怕洋人,官兵更不怕!」她的笑聲凄涼陰森,尹福知道她來者不善。

店主把她領進西廂一個房間,尹福湊過去聽。只聽見店主道:「這麼熱的天,你還用紅巾掩著臉,也不怕長痱子?」

「我怕見人……」那女人笑得更響了。

尹福抽身回屋,這時又聽前面有人喚道:「店家,我要住宿。」

尹福聽這聲音有些熟悉,於是趴到窗前往外看。只見店主引了一個賊眉鼠眼的傢伙走進後院,那傢伙一身腌臢,滿臉灰塵。尹福一見,氣不打一處來。

此人正是飛鼠神偷喬摘星。

原來他也到了這裡。

店主將他引進與尹福相鄰的一間客房。

尹福想:我不能打草驚蛇,要伺機而動。

晚上,尹福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穩。

那個紅衣女子來歷不明,行動蹊蹺……

這喬老爺一路跟蹤到此處,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尹福愈想愈不對頭,於是下了炕,悄悄溜了出來。他來到喬摘星門前,聽了聽,毫無動靜,順著窗戶一瞧,炕上無人,喬摘星不知到哪裡去了?

他又來到那紅衣女子房前,往裡一瞧,那紅衣女子也不知去向。

尹福更覺事有蹺蹊,轉身正要回屋,忽見南廂客房隱隱有燭光,他摸了過去,從窗外往裡一瞧,只見有兩個年輕後生正在敘話。那兩人正是路上所見的那兩個對弈的年輕人,一個是紅臉後生,一個是白臉後生。

但聽那紅臉後生侃侃而談道:「楊氏太極拳的始祖楊露禪是直隸廣平府南關人,生於清嘉慶四年,死於同治十一年。他年輕時在城內西大街糧店當差,一日,有一個惡霸來到街鄰太和堂藥鋪尋釁,而掌柜一舉手,那個惡霸便跌至街心,楊露禪看了驚奇不已,便向掌柜請教,掌柜告訴他是在河南陳家溝所學的太極拳。於是,楊露禪來到河南陳家溝,可是陳家溝有個規矩,太極拳只傳陳家直系子孫,不傳外人。楊露禪只得裝啞在陳長興家當長工偷拳,三年後被陳家發覺,陳長興為之感動,便正式收他為徒。楊露禪學藝期滿,便回原籍授拳。他將所學陳氏拳架,不斷革新,定型為楊氏太極拳。當時北京西城有個富豪姓張,因庄宅如城,人稱小府張宅。張某愛武,家有鏢師三十餘人。他聽說楊露禪的絕技,便托好友武祿青前往直隸廣平府聘請楊露禪。楊大師到北京後,張某見他瘦小如柴,身不及五尺高,面目忠厚,身穿布衣,覺得他不夠理想,於是待他十分冷淡。張某對他說:『常聞武哥談及先生盛名,不知太極拳能打人嗎?』楊露禪回答說:『有三種人不易打,銅鑄的、鐵打的、木做的,此外都可以打。』於是張某命令能力舉五百斤的教頭劉某與楊露禪比武。劉某來勢兇猛,拳頭呼呼生風,楊露禪以右手引其落空,以左手輕輕一拍,劉某便跌出三丈之外。張某見此情景,拍手笑道:『先生真乃神技也!』於是待先生為上賓,留先生在家授拳。咸豐五年,楊大師到旗營充當武術教習,收了萬春、凌山、吳全佑三個弟子。同治五年,他又應聘到端王載漪府教拳……」

白臉漢子問道:「就是如今的端王嗎?」

紅臉漢子點點頭:「正是,載漪是醇親王奕琮的次子,自幼好武,在統領神機營時顯示了才幹,受到太后重視,想把他培養成掌握兵權的心腹貴族。由於載漪之父奕琮仍然健在,一個王府又不能同時冊封兩個王爵,適值瑞懷親王之子瑞敏郡王奕志死後沒有後代,太后便降旨讓載漪過繼給瑞敏郡王為子,晉封為端郡王。太后在寫旨時把瑞字誤寫成端字,只好將錯就錯,瑞郡王成了端郡王。」

白臉漢子呵呵笑道:「這個端郡王就要到了。」

尹福一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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