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三節 你看,黃丁香!

第二天早晨,汪霞起床,走進老慶睡覺的房間,只見床上空空,老慶不知到哪裡去了。

汪霞感到納悶,她到幾間屋子都看了,沒有老慶的蹤跡。

汪霞走進衛生間,只見老慶仰面倒在地上,仍在熟睡,馬桶被他坐倒了,斜在一邊。

汪霞看了,不禁暗笑;這個老慶,酒勁兒真夠大的,居然把馬桶都坐翻了。

汪霞走過來,提起老慶的褲子,把他扶到床上。

直到下午,老慶才醒過來,他看到汪霞笑吟吟地望著他,不由吃了一驚。

「你是誰?你不是弄玉?我怎麼到了這裡?」老慶怔怔地望著剛做完美容的汪霞。

汪霞大聲說:「我是汪霞,你小時候的鄰居,什麼疼玉。」

老慶拍打著腦袋,連忙說:「喝多了。喝多了,原來是汪霞。汪霞,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的家,碧麗花園。」汪霞大聲叫道。「疼玉是誰?你的前妻?還是其他什麼女人?」

老慶笑道:「是弄玉,湖南的一個小姑娘,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什麼意思?是情人吧。」汪霞問道。

老慶拍打著腦袋,連聲說:「喝多了,實在喝多了,我喝了有四紮多,別說星期五,就是星期六,我也不去了。」

汪霞扶老慶起來,說:「你去浴室洗個澡,晚上請你去全聚德烤鴨店,咱們吃烤鴨,不喝酒。」

老慶跳起來叫道:「烤鴨不能吃,現正鬧禽流感,飛禽不能吃。」

汪霞道:「沒那麼嚴重,北京鴨沒事。」

老慶道:「你沒聽說,烤熟的鴨子飛了!」

「雞不能吃,鴨不能吃,怕禽流感,鵪鶉不能吃,鴿子不能吃,怕禽流感,牛不能吃,怕瘋牛,果子狸不能吃,怕非典,那還能吃什麼?豬,現在身價百倍了,你看豬那洋洋得意的樣子,鯉魚價都跳龍門了。」

「上東來順涮羊肉吧,那是內蒙古錫林郭勒大草原小綿羊的肉,又鮮又嫩。」

老慶咂吧咂吧嘴,好像已經嘗到小綿羊鮮美的羊肉了。

就在老慶喜逢二十年前兩小無猜的女伴時,雨亭也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幸會。

夢苑是雨亭人生中第一個紅顏知己,那是幾年前的事了。詩人雨亭無法用詩篇語言來形容夢苑的美麗和溫柔,嫵媚和風流,只有四個字「天生尤物。」

在圓明園的廢墟,透過歷史的投影,他認識了正在大學中文系讀書的夢苑,楚楚動人、秀色可餐的這位南國小姐與雨亭一見鍾情,雙雙墜入愛河。夢苑是出類拔萃的那種女人,風姿綽約,多情嫵媚,烏黑的瀑布似的長髮,映襯出瓜子形的臉;深澈如水的眼睛,透出几絲憂鬱:微呈弧形的高鼻樑,一對銀葫蘆般高聳的乳峰,玲瓏秀麗……

她的美貌在男人的羨慕目光中往往更多地體現出來。有一次她到王府井大街買東西,一個怯生生的小夥子一直跟隨她到美術館門前:她停下了,那小夥子臉漲得通紅,羞澀地說:「你太美了,簡直是一幅藝術品。」

她聽了,微微一笑,輕盈地走了。

小夥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怔住了。

她時常感到委屈,她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丈夫對她好像無所謂。在家時,總是把她關在屋裡。丈夫到外面不知忙些什麼,總是很晚才回家,有時乾脆睡在朋友家裡。由於門當戶對,她與他組成了家庭,3年後生了一個兒子。她的父親是個司局級幹部,「文革」時自盡了。公公是某單位局長,婆婆是某單位人事處長,如今都已退體在家。她通過公公的關係,從一個中學調到一家出版社當編輯。公公的呆板,婆婆的刻薄無情,像兩座大山重壓著她,使她喘不過氣來。公公和婆婆在「文革」中都頗得意,整人整慣了;粉碎「四人幫」後,無所事事,因此把整人的習慣用在兒媳的身上。最為可笑是在家裡的電話上偷偷安裝了一個竊聽器,專門竊聽她與外界通話的內容。她把滿腹委屈和怨憤全理在心底,有時偷偷拭淚,怨恨丈夫經常夜不歸宿,埋怨丈夫所在單位沒有住房。兩年前她決定報考北京的大學,以擺脫家庭的羅網。她天性聰慧,博聞強記,居然考取了京城八大學院中這座有名的文科大學。

她叫夢苑,顧名思義,彷彿是生在恍惚夢中,考入大學時本來想換一個名字,可是挖空心思,查盡辭典,也沒有找到更合適的好名字。

夢苑與雨亭在一次約會時,向他敘述了自己的家事。「25歲以前我是一個非常規矩的女人,算是賢慧的妻子吧,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讓人窒息的家庭改變了我,或者應該說,是本性不安的我衝破了家庭的壓制……

「有一次,編輯部組織去山區野遊,夜宿帳篷。編輯部副主任是個40歲不惑之年的男人,長得有點像日本的影星高倉健,他平時寡言少語,後來我才知道,實際上他早就盯上了我。這天晚上吃過晚飯,他約我去外面遛遛。我跟他來到一個風景秀麗的山坡,他向我講述他家庭生活的苦悶,說起來淚水漣漣,我被感動了,聯想自己的家庭生活,同病相憐。再後來,我不說你也明白,不知怎麼,我愛上他了,這是我的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如急風暴雨,勢不可擋。我沉浸在愛情的熱浪中,不能自拔,幸福得發狂,常常徹夜不眠。可是我錯了,他愛的是我的容貌,我的身體,不是我的靈魂。3個月後,他又開始追逐另一個漂亮的女孩,我像一個幼稚的孩子苦苦懇求他,並願意離婚嫁給他。沒想到他卻是那麼無恥,竟當著我的面和那女孩……我簡直氣瘋了,多少次跑到江邊,想投入洶湧澎湃的江水。可是我為什麼要死呢?該死的應該是他,這個玩弄女性的傢伙,這個負心的傢伙。我病倒了。生病給了我反省的機會,病癒後我想投入新的生活,可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這時同屋的一個編輯非常同情我,他經常照顧我,我倆也很聊得來。同情可能就是愛情的橋樑,漸漸地我們產生了感情。他長得不帥,甚至可以說有點像《巴黎聖母院》里的那個敲鐘人。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俠義,你知道,我特別喜歡仗義的男人。他很有才學,知識淵博,說話挺幽默。有一次借出差的機會,我們到雲南西雙版納去了一趟,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人生難得有這樣的浪漫。西雙版納的密林,更是夢一般的美。那令人難以忘懷的小竹屋,清澈的泉水,美麗的傣家姑娘,多姿多彩的民俗,蓬勃的綠色生命……真叫人心醉。」

說到這裡,夢苑忽然不說話了,眼裡湧出晶瑩的淚珠。雨亭俯下身問她,她還是一言不發,雨亭擁緊了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說道:「沒過多久風言風語多起來。丈夫跑到編輯部大鬧,當眾打了我一耳光。那個男人不敢理我了,私下對我說:『夢苑,謝謝你給我的幸福,我終身難忘,我會把它珍藏在心底,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同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他,何況他還有一個賢慧的妻子……」說到這裡,夢苑已是淚流滿面。

雨亭端了一杯溫水給她,她喝了一口,「人生真是有趣,我和另一個同事明明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只是平時聊得來,他時常幫助我看書稿。可是又有不少風言風語。那個同事的妻子是個醋瓶子,聽到傳聞後,風風火火跑到編輯部,口口聲聲要跟我上法庭。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哭笑不得。那個同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走他的妻子,又是一場風波。」

雨亭笑道:「你在編輯部成了知名人物了。」

夢苑苦笑道:「我哪裡願做這個知名人物,你開我的玩笑,真壞!」

夢苑用小拳頭捶打雨亭,雨亭躲過了。

「去年春天,我那位同事來了,他出差路過北京順便來看我,我知道他一直背著黑鍋,家裡鬧矛盾,冤枉了他,索性將錯就錯,於是……」

雨亭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聽一聲悶雷,一會兒下起瓢潑大雨,屋內一直沒有開燈,一片黑暗,幾道閃電,照亮了夢苑。她慌忙來到窗前,隱到窗後,悄悄向外張望,拉上了窗帘。

「嘭、嘭、嘭……」有人敲門,屋內可以看到外面巨大的投影。

夢苑示意雨亭不要開門,雨亭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敲門的人遠去了。

夢苑飛鳥般撲到雨亭的懷裡,雨亭見她眼裡泛著亮晶晶的雨珠,輕輕地把它擦乾。

「你冷不冷?」他問她。

她搖搖頭。「渾身是火,火燎燎的。」

「剛才敲門的是誰?」

「可能是同學,說起來挺有趣,有一次,班上的一個男同學喝醉了,不知什麼時候溜到了我們的房間,躺在我的床上睡著了,我只好退了出去。」

雨亭瞧瞧窗外的天空,說:「我要走了。」

「今晚浪漫嗎?」

「故事挺浪漫,以後我不寫詩了,寫小說。」

「一定要把我寫進去。」

「當然,你是主角。」

兩個人穿好衣服,開了門。

夢苑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