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驚悚再至

硃砂用午飯的吃法向全家人,尤其是向朱熾宣布:他閉關了,做的是別人做不得的工作——修補秘籍。如果他的努力被人打擾,這部具有魔力的秘籍就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硃砂說的一個時間修復,給了朱熾一顆定心丸,他認定:至多一個月左右以後,他就能讀到朱家祖先留下的秘籍了。儘管是通過回憶補齊的殘本,也還是有價值的。於是抱定決心等下去。況且他的其他安排尚沒有了結,也是需要他耐下心來等。

下午天氣晴朗,朱熾閑極無聊,便又到朱石的工作室來找侄兒說話。朱石明白朱熾的無聊,於是建議陪朱熾一起去朝音寺一游。朱熾卻提出一個非分的要求:「你是否可以屈尊,做我的老師?我這大半生都消耗在了軍旅中,從事武力征服,現在到了晚年,卻對這個紫砂藝術的征服力信服之至——用彈丸之坯幻化出千姿百態,實在神奇!」

朱石有些為難了:這位意外到來的叔叔下車伊始,便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那本祖上傳下採的秘籍。在他心裡,怕在想著「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朱家的寶貝不是你硃砂一個人的,是朱家所有子嗣的;父親這一閉關,他又無從了解父親對這件事的決定。現在這叔叔提出這個要求,定不是學來玩玩的。如果不教他,定然會有損這份親情;如果教他,還必須請示父親。父親閉關絕對不允許他人打擾,這是他自打記事開始便被反覆提醒過的。

思來想去,他還是沒有主張。朱熾又追問了一句:「賢侄,難道這個要求讓你很為難嗎?」

朱石不敢再怠慢下去,忙說:「不是的,我是覺得這個讓父親教你更好些。承蒙叔叔如此信任,小侄一定儘力。」

朱熾高興起來,挽起T恤衫的袖子,列開架勢,坐在工作台前:「那就來吧,從哪兒開始?」

聽朱熾問從哪兒開始,朱石此時計上心來:「這紫砂製作是從取土開始的。叔叔,我們還是要先去那朝音山一走。」

「噢!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朱石無奈,只好換上登山鞋,將一個小紗袋和一柄小鏟裝進一個旅行包,與朱熾走出工作室:「叔叔,您先行一步,我去與母親說一聲。」

朱石在院門口趕上朱熾,二人一道帶上那隻德國牧羊犬丹丹,向朝音山走去。

從朱家門前上山的小路向山上跋涉,走的一條鎮上人上朝音寺拜佛進香時踩出來的小徑,當地政府為了保持朝音山的自然風貌,並沒有像其他的山寺那樣用青石板鋪路。儘管如此,這小路讓千人踩、萬人踏,也很好走。但是如果不是上山進香,而為的是取土,則不能走這條小路,只能踩著若干年積下的厚厚腐敗落葉,在樹間攀緣,這對於年輕體健的朱石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是對於上了七十歲的朱熾來說,談何容易?雖然上次上小島的時候他吃盡了皮鞋的苦頭,曾特意讓周天筠為他弄來了一雙與硃砂一樣的布鞋來穿,但是從小就離家的朱熾還是對征服這山路沒有底氣。走不上三五步,便坐在凸起的石頭上喘息一會兒,所以進程很慢。當朱石陪他坐下的時候,他便拿出向老師學習的態度,不厭其煩地向朱石諮詢關於土質與砂器成色之間的關係,制壞的時候是不是對水還有格外的要求等等。朱石在心裡揀著最大眾化的理論知識,一一向朱熾講解著。牧羊犬丹丹總是向歧路跑,朱石大聲呵斥著這條不太聽話的狗,總是會打斷他與朱熾的對話,終於把朱熾的注意力引到狗身上:「平日里你和你父親帶著它上山來,它也是這麼不聽話嗎?」

朱石一時覺得叔叔在懷疑什麼,於是說:「這狗平時很聽話,不過這幾個月來沒有帶它出來了,想是它高興地撒歡罷。」

一邊說,一邊將狗喚回採,將牽狗兒的繩索拉在手上:「這山雖然離我們朱家鎮很近,由於政府出於對自然生態的保護,不允許人隨便狩獵,所以這山裡也有一些能傷人的動物,帶著它能夠保護自身的安全。這大狗是我托省城裡的同學弄來的,是純種的德國犬……」

正說間,那狗卻向著另一處狂吠起來。

順著狗的朝向,一個手端獵槍的人影出來在他們前進方向的左邊。朱熾馬上緊張起來,拉住了朱石:「你不是說這裡不準狩獵的嗎?怎麼還有人帶著槍上山來呢?」語氣間,極其慌亂。

朱石也覺得蹊蹺,手裡的繩索更抓緊了幾分。他高聲向人影的方向喊喝:「這裡有人呢,看好你的槍,不要讓槍走了火!」

喊話之後,並沒有聽到答聲。朱石忙拉著朱熾躲到了一邊的大石後:「前面的人聽好了,除非讓我確信我們是安全的,否則我就要放狗了。後果你自己承擔。」還沒有人搭腔。朱石拍了拍狗的脊背,正待放開手中的繩索,一個男子的聲音卻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是地道的當地口音:「嘿!朱大少爺,膽子這麼小,怎麼干大事業啊?」

兩個人頓時嚇了一身冷汗,回過頭來看時,只見一個將近兩米高的大漢端著槍站在他們的身後。

朱石仔細打量來人。此人30歲左右,皮色黝黑,有些面熟,似是本鎮人。但是他眉日間帶著很不友善的神情,甚至可以用「滿臉殺氣」來形容他。

朱石雖然身體也極為健壯,但是從小的內向性格使他從未與人打過架,一看對方這陣勢,心已經虛了半截,他站起身,又拉起朱熾,向石頭一側退了兩步,讓大狗丹丹踞於他與對方的中間,問道:「不知閣下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我怎麼不記得認識你。」

對方狡黠地笑了笑:「在這朱家鎮有哪一個不認得你這個朱家大少爺?」

「敢問閣下尊姓高名?」

「我嘛,也沒有什麼尊姓,也沒有什麼高名,只是這名字對於你來說非常好記,我叫金克砂。不知道我是誰,可以回家問你老於。」

朱石聽出這人言語不善,也不再與他糾葛,馬上告辭:「好的,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們就此告辭,各忙各的去,好不好?」

自稱金克砂的人把槍托戳在地上,用手擼了擼槍管:「再大的仇也是你們家老爺子做下的,我不為難你,更何況這青天白日的,我還能殺人?不過給你家老爺子帶個話,月黑風高的時候讓他小心點兒。」

有這麼一場變故,取土自然沒有保命重要。朱石二人雖然在表面上都保持著鎮靜的神情,又往上走了一段路,朱石便用小鏟撥開地面表層的腐葉,勉強取了一些他認為能做砂器的土,就忙拉著朱熾下山了。

一路無話。

待他們回到陶居,正有人在皂角樹下等著朱熾。是金鎮長。

二人喝著周天筠倒上來的茶,聊起來。朱熾被山上的大漢驚悸之後,不由將這心裡的火氣加在了金鎮長身上:「聞聽我們這小鎮上天下太平,又聽說有律禁山,據我看來這些都是妄談。剛才與家侄一起去山止取土,就在山中見到一個端著槍的人,不知金鎮長能否告訴我:是不是政府有什麼特許,或者有什麼人可以身處法外呢?」

金鎮長馬上嚴肅起來,正色道:「果有此事?一統天下當然不會有什麼特許,也沒有什麼法外。不知是不是朱老先生眼花看錯了呢?」

這回答在朱熾意料之中,所以接下來的話早巳準備好了,開門道:「我玩了一輩子槍,怎麼會把槍看錯了呢?況且此人還與我咫尺之內對話了呢?這麼近再看錯,那豈不是廢人了?」

金鎮長這一下緊張起來:「你們還交談過?說了什麼?」

「他自報家門是你金家人,名字叫做金克砂,聽那意思還與我堂兄有很深的過節兒。」

金鎮長聽到「金克砂」三個字,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語道:「這個敗類!」

這一句讓朱熾聽了個真真切切,馬上問道:「你認識此人?」

金鎮長回過神來:「是啊,那可能是我那個不爭氣的遠房侄子。從小死了父親,堂嫂又管不了他,所以才像現在這樣不成體統。」

「我在大陸從來沒見過有普通百姓能帶槍的。你那侄兒如何能帶著槍到處走呢?」

金鎮長長嘆一聲:「唉,還不是因為這鎮上的派出所也歸我管?以前也有人向我反映他帶槍的事,我把這事交給警察們。可是警察礙著我的面子,總是不罰他,就變相縱了他。今天我還得找周勤說,無論如何要懲治他這個惹事的傢伙。」

朱熾這時才想起問金鎮長今天來找他的來意,問道:「尊駕到來,想必是有要事吧?」

金鎮長巴不得放下金克砂的話頭,忙說:「可不是?正是有事要與您商議。您在台灣生活多年,想是這次來大陸,是要多住些日子吧?」

「是啊,我想在堂兄這裡住些日子,然後再去游幾處名山大川,也不枉來一次。」

「朱老先生是否有久居大陸的意思?人常說:『落葉歸根』。您就沒想過不回台灣,在這出生之地安享天年?」

朱熾端起茶杯,仔細觀賞著杯子上的紋飾,不屑地說:「原本我今天對紫砂的製作頗有興趣,求著朱石侄兒教我幾招紫砂的製作。誰想我叔侄二人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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