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盜錢財李三遇不平 欺小嫂老道目失明

施紀棟六在院內望著房上發怔,他猛然悟道:「張三不是故意捉弄自己,而是為了團結武林,一定是自己的門徒冒犯了張三,張三為了本門聲譽兩交次『發難』,給自己留了很大的面子。」此時他深感張三心誠意篤。他要查查徒子徒孫,是誰有違了師訓。

過了幾日,王福全偷偷跑到壽少爺家,找到張三,向他承認了過失,張三好言回敬,此話不提。

第二年春天,雜樹生花,飛鳥穿林,春色怡人,柔嫩的柳絲低垂在靜謐的北京城的護城河,鵝毛似的飛絮漫天漫地地卷進城裡,好一個白絮的世界。大學士王文韶從陝西回到了北京城,壽少爺全家頓時雀躍起來。張三自然得到這位老學者一番感謝之辭。

這天中午,張三正在大學士府歇息,忽覺有人搔他的耳朵,他眯縫著醉眼一瞧,是「燕子」李三。李三穿一身樹皮布褲褂,腳蹬一雙跎雲鞋,穿一雙螞蟻上山的襪子,腿腕紮成燈籠褲腿,臉上還抹了點粉,頭上塗了點油。張三思忖:這鬼小子打哪裡來,怎麼尋到這兒來了?李三以為張三睡熟,見旁邊桌子上有一酒壺,拿起來搖了搖,躡手躡腳端到張三面前,一點一滴地朝張三嘴裡淌。張三左腳一蹬,用右胳膊一抬,李三「噗」的一聲摔出了門外。張三跳起來叫道:「你瞧,炕蹋了,還不快收拾炕。」李三揉揉後腰,眨巴眨巴眼睛,站了起來,往炕上一瞧,原來張三左腳一用力,那炕洞塌了一大塊。李三嘻嘻笑道:「三爺,我李三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有事相求。」

張三問道:「佳韻姑娘怎麼樣了?」李三埋怨道:「大過年的,我一直把她送到天津,天又冷,路又滑,你不知有多辛苦?」

張三笑道:「你小子哪裡是省油的燈,你準是偷了人家的毛驢或馬車送的,別賣乖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李三嘴裡嘟囔著:「那人家要背她,她不讓背嘛!」

張三道:「你有什麼事找我?快說。」

李三喜形於色地說:「東城有個叫白鷺的武術家,你知道不?」張三搖搖頭。

李三道:「他道德敗壞,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又自詡打遍京都無敵手。他有個胞兄是夭,只剩下一個孀居嫂嫂,住在東城趙堂子衚衕,靠著以前的積蓄度日。白鷺每當賭輸了錢,都要去找他嫂嫂要錢。我的一個朋友和他嫂子家是鄰居,近日我一直住在這個朋友家。聽到隔壁院里傳出呼救聲,跑過去一瞧,正風白鷺與他嫂子糾纏,白鷺威脅他嫂子說:『你如果不把全部積蓄都給我,我就奸了你,敗你一生的名聲。』那婦人死活不肯交出全部積蓄,白鷺就強行脫下她的褲子,婦人大喊救命。我看見如此情形順手拾起一塊瓦皮,朝白鷺擲去,瓦皮正中他的額頭,霎時腫起一個血包。白鷺身懷奇功,他用手一抹,那腫包頓時消失。白鷺對那婦人道:『我明天晚上還來,你如不把錢給我,我就真的奸了你!』說完,衝出門來,嗖的一聲竄上房來。我急忙躲到一個房檐後。白鷺罵道:『哪個不識好歹的,敢管我的閑事!』說著,接連踢了四腳,四片瓦被他踢飛。白鷺又罵道:『哪個斷子絕孫了,躲在那裡不敢出來,有種的,你出來!』我聽了再也耐不住,跳了出來,他一見是我哈哈笑道:『原來是大盜燕子李三!』我罵道:『你這人面獸心的傢伙,看我不把你這醜事張揚出去!』白鷺一聽,一拳打來,罵道:『我非把你這燕毛拔下來不可,叫你成為禿尾巴燕子!』我倆打來打去,他用的都是狠功,我有些招架不住,沒留神被他打中一拳。」說完,李三脫了衣裳,張三見他背後有一塊巴掌大的紫印,已經淤血。李三接著說道:「我見打不過他,撒腿就跑,那白鷺輕軾可比我差遠了,我三鑽兩鑽就把他甩了。」

張三抄起長煙袋,點燃了,吐出一團團煙圈,往雕花木椅上一靠,慢悠悠道:「李三,你這是請我出山哪?」李三見張三有點故意「拿搪」,也往旁邊炕上一靠,一盤腿,沒想正坐在剛才張三蹬塌的炕上,「噗通」一聲掉了下去,嘴裡哺了不少土塊。張三一見,笑得前仰後合。

李三從炕洞里爬出來,拍打拍打身上的土,順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酒壺,「咕嘟嘟」喝了一大口。他倚著門框,嘻嘻笑道:「張三爺,人家可擠兌你了呢?」

張三搖晃著腿,漫不經心地問:「說我什麼來著?」

「我一邊路一邊說:『姓白的,我跟「醉鬼」張三是拜把子,我回去把他叫來,他身懷絕技,能把你給撅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醉鬼」張三!不就是那個酒葫蘆嗎?他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他要來,我就讓他這輩子喝不上酒了!』」

張三聽到這裡,把長煙袋一摜,站起來氣呼呼地道:「這個無名小輩,竟然口出生言,看我教訓教訓他。」

李三見激交法成功,喜得蹦了起來。晚上,月明星稀,張三隨李三來到東城趙堂子衚衕。白鷺還沒有來,那婦人滿臉是淚,穿著一身雪白的布衫,手裡攥著丈夫的遺物,正趴在屋內炕頭哭泣。

李三在房上對張三道:「這個女人就是白鷺的嫂子。」張三點點頭,找到一個合適的藏身之處,等侯白鷺到來。

一忽兒,只見那婦人解下腰帶,掛在屋樑上,又搬來一個木凳,站了上去。張三見她要尋短見,一張嘴,吐出一口長氣,把那放在桌上的蠟燭撲滅,趁著黑間,一貓腰溜了下去,鑽到屋內,伏在地上,拽住了那個木凳。

那婦人接連踢了幾下木凳,木凳未動分毫,十分詫異。就在這時,一陣風卷了進來,白鷺疾步走了進來。白鷺叫道:「你想好沒有?」他一腳踩在張三背上,唬了一跳,跳起來叫道:「你怎麼尋了短見?」那婦人見他問得奇怪,心一慌,腳一軟,跌了下來,正倒在張三身上。張三一滾,站了起來,叫道:「白鷺,天網恢恢,你難逃公道!」

白鷺一聽,飛身來到院內,叫道:「你是何人?」張三也跟了出來,說道:「我是張三,找你算帳來了!」白鷺笑道:「都說你『醉鬼』張三功夫高,我可沒見過,今天我倒要領教一番。」張三說:「那很好,咱倆兒走吧!」

屋內那婦人不知所措,李三溜了下來,對她說:「張三爺要教訓教訓你這小叔,你不要害怕,以後你那小叔子恐怕不會再打擾你了,你不要尋短見,還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那婦人一聽,「噗通」跪地道:「你們可不要殺他啊,殺了他,我在九泉之下可沒臉見他哥哥,我公公婆婆死得早,無人教養他,才養成了他這個德性。」

李三聽了,心時一陣不是滋味,心想:這女人也太菩薩心腸,你都叫他逼到這個份上,還存這個心思,真是樹林子大,什麼鳥都有。他氣呼呼衝出門去追張三。

張三和白鷺躍過東城牆,來到一片小樹林里。白鷺說:「咱們兩個人互相在對方頭一擊三掌,哪個功夫不成,哪個算倒霉。」說著撿起一塊石頭,划了個道兒,說:「你要哪面。」

張三笑道:「不用這麼麻煩,你贊出手吧。」白鷺也不客氣,運足了氣,伸出左掌,使勁朝張三頭上擊去。張三的腦袋一動未動,眼睛未眨一眨。白鷺有點慌了,心想:我這掌非常厲害,擊在一般人頭上都要腦漿迸裂,可是張三卻沒事,他難道是鐵頭?白鷺又使出祖傳絕技,暗暗運氣,眼見那左掌漸漸泛紅,繼而變紫,竟變得如同炭火一般,他又朝張三頭上擊來。這次張三的眼睛眨了一眨,可是依舊無事。白鷺悄悄把剛才的那塊石頭握在手心,又朝張三頭上擊去。張三的頭微微顫了一顫,頭上連個包也沒起。

白鷺無奈,對張三道:「該你打我了。」張三伸手朝他頭上一按;白鷺登時覺得眼昌金星,踉蹌了幾步,其實張三隻是使了三分氣力。張三又使出五分氣力,一掌朝白鷺擊來;白鷺頭一縮,脖子有點錯位;張三又一掌,白鷺只覺頭上一麻。張三道:「你的功夫不錯,練到這個地步很不容易,我只給你留點記號,希望你今後一定改惡從善,千萬不要做喪盡天良的事情了,如果再不改過,我就叫你下肢癱瘓。」

此時,李三也趕了來,他見張三輕易的放了白鷺,心中不解。張三道:「我對他的懲罰已經夠重的了。至少他不會再去賭博和糾纏他嫂子的。」李三仍是不解。張三又對白鷺說:「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好了,我住在洋溢衚衕。」說完,飄然而去。

直到第三天,白鷺過明白過來,這一天早晨,他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睜眼一瞧,一切都是昏蒙蒙的,伸手不見五指,原來他雙目失明。他想起三天前張三說的那一番話,明白張三對他的懲處,心裡懊悔萬分。

不久,北京城裡出現了一個盲道士,這道士衣衫襤褸,左手托著一個缽,右手拄著根馬杆,身穿藍道袍,沿街乞討,他就是白鷺。他無臉去找張三要錢,更沒臉去找嫂子要飯。他在風中乞討,在雨中呻吟,有時伸出長長的掛著虱子的手臂朝半空中舉著,嘴裡說著含糊不清的話;他在祈禱自己的過錯,在向世人訴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真諦;有時他就畏縮在別人家的門洞里,睡上一覺,象一條斷了脊梁骨的病狗,每逢人家倒出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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