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觀京俗孤女落榮府 猜詩謎雙才比詩藝

只見那人個子適中,體態勻稱,白皙的面頰豐滿紅潤,一雙機警的眼睛忽閃忽閃轉動,真是一個俊俏的美男子。張三打量了半天也未認出此人。那人咯咯笑個不停,發出銀鈴般的聲音:「張三爺好大的忘性,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張三猛然想起,這不是刑部侍郎王金亭的女兒王媛文嗎?原來她女扮男裝也到這裡逛廟會來了。張三俏皮地說:「這個後生好漂亮,以後娶媳婦可不用著急嘍!」

王媛文生氣地噘起粉嫩的小嘴:「三爺好貧嘴,看幾壺酒把你灌糊塗了。」

羅癭正在看演雙簧,這時回過頭來,笑著問:「這位是誰呀?」

張三道:「是刑部侍郎王大人家的千金。」接著介紹王媛文與他相識。

王媛文道:「在家裡呆著好憋悶,女孩子家出門又不方便,所以才扮成這個模樣。」

羅癭公道:「幸會!咱們一起逛逛吧。」

這時王媛文看到旁邊有個冰糖葫蘆攤。那「二龍戲珠」,有兩串黑棗曲曲彎彎地穿在竹枝上,活象兩條躍然跳動的小龍,頂端用核桃仁做的兩顆龍頭之間,含著一顆小紅燈籠似的櫻桃,晶瑩剔透,閃閃放光。用紅果襯底,藕心當帽的「瑞雪」;用紅果雕出一龍一鳳的「龍鳳呈祥」;用山藥和黑棗做成的「熊貓」;用果丹皮刻出的「福祿壽喜」,神態各異,美不勝收。

王媛文叫道:「張三爺,過年了,還不請我們吃根冰糖葫蘆。」

張三摸了摸後腦勺,笑著說:「冰糖葫蘆還是請得起的,但我有個要求。」

王媛文揚著臉,眨巴眨巴眼睛:「你說吧。」

「你給我講一段糖葫蘆的歷史。」

王媛文不假思索地說:「唐朝僖宗年間,黃巢揭竿造反,攻州占郡。每打一個且仗,便命令手下人把一根根樹枝穿上核桃仁,這一枝一果代表一個頭顱,再蘸上糖,賞賜給那些立下戰功的將士們,以後每打一個勝仗都如此做。後來黃巢率領大軍攻洛陽,破潼關,唐僖宗逃跑,黃巢做了皇帝。為了歡慶勝利,人們把紅果穿在樹枝上再蘸蔗糖。這南糖北果穿在一起象徵著南北統一、國泰民安。後來這種吃食慢慢演變下來,就是現在的的糖葫蘆了。怎麼樣?來一支吧!」

張三連連點頭,摸出銀兩,買了一支「天女散花」、一支「麻姑上壽」和一支「吉祥如意」,他把「天女散花」給了王媛文,「麻姑上壽」給了羅癭公,自己吃那支「吉祥如意。」

三個人邊吃邊談,徐徐走來。羅癭公被那牆上懸掛著的一留遛剪紙吸引住了。有一張剪紙剪著一棵白菜,上面爬著一隻蟈蟈,紅寶石般的秋蛩,怡然自得地爬在翡翠似的白散上,鼓翅長鳴,白菜是那樣挺拔水靈,蟈蟈的兩根長須,又細又長,好象在微微顫動……

羅癭公正看得出神,忽見遊人驚慌起來,紛紛躲避。抬眼望去,原來前面過來一乘八抬大轎,前邊有十幾名兵勇、護院吆五喝六地推搡著行人,鳴鑼開道。一位老人躲得慢了點兒,被他們推倒在地上。這時聽到幾個人在低聲議論:「百姓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快躲吧。」

「這位榮老爺,好不威風。」

「唉,官大壓死人,仗著他的勢力什麼壞事不幹?前幾天他從這兒過,看見一個姑娘長得俊,硬是拉去做使喚丫頭,把姑娘的爺爺都打壞了。」

「咱們往後閃閃吧,上次我躲慢了一點兒,就讓開路的奴才打了一頓。」

這時,張三也擠了過來,但見那乘大轎轎簾一掀開一角,現出榮祿的面孔,他眼眼惺忪,露出陰險的奸笑。

榮祿的轎子過後不久,又有一夥兵勇抬著一乘花轎匆匆而來,轎內傳出一個少女的尖叫聲。猛地那轎簾被扯開,露出一個女子的淚臉,她翠眉含嬌,丹唇啟秀,白如玉,軟如棉,眼淚汪汪。張三見那女子面熟,一時又記不起來,他想那女子定然有冤屈,於是想挺身上前。可是胳膊卻被王媛文死死拽住。王媛文輕聲道:「三爺,他們人多勢眾……」張三眼睜睜看著那花轎走遠,狠狠地跺著腳。王媛文正巧低頭,見地面黃土地上有了一個小坑,她暗暗佩服張三的功夫。

羅癭公見張三心情不暢,便拉了他和王媛文來到自己家。此時已是傍晚,羅癭公吩咐廚娘置上酒席,三個人邊喝邊聊。羅癭公喝了幾杯,不禁飄飄然,隨即吟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嶺夫子,丹邱生,將進酒,杯莫停。」

張三插嘴道:「應該是羅癭公,王娘子,將進酒,杯莫停。」

王媛文笑:「這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詩,哪能隨便改。」

張三眼睛一翻,說:「連皇上的龍椅都能改一改,怎麼李白的詩就不能改一改?」

羅癭公又飲了一杯酒,接著吟道:「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半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王媛文道:「我也來吟一首《醉著》詩:『萬里清江萬里天,一村桑柘一村煙。漁翁醉著無人喚,過午醒來雪滿船』。」

羅癭公道:「你這是唐代詩人韓愈的詩句。我再吟一首唐詩:『朦朧南溟月,洶湧出雲濤。下射長鯨眼,遙分玉兔毫。勢來星斗動,路越青冥高。竟夕瞻光彩,昂頭把白醪。』」

王媛文道:「這是李群玉的《七月十五夜看月》。我再吟一首:『行役我萬倦,苦吟誰復聞?廠樓春帶雪,邊角暮吹雲。極目無人跡,回頭送雁群。如何遣公子,高卧醉醺醺。』」

羅癭公用手指輕彈酒壺道:「這是唐代杜牧的《并州道巾》。我吟一首:『高樓椅玉梯,朱檻與雲齊。顧盼親霄漢,談諧鬼鼓鼙。洪河回更直,野雨急仍低。今日陪尊俎,唯當醉似泥。』」

王媛文脫口而出:「唐代盧綸的《奉陪渾侍中登白樓》。」

張三道:「你們二位甭說這飲酒詩了。我出個主意,我說個歷史人物,你們各出說出這個人物的一首詩,哪個說不出,就罰哪個的酒。」

羅癭公道:「這個主意不錯。」

王媛文也道:「就請三爺說吧,我先吟。」

張三道:「暴君夏桀王。」

王媛文望著油燈出神。張三將兩腿一盤,用兩個手指捏開了一個核桃,把白生生的核桃仁塞進嘴裡,嘻嘻笑道:「我用這長煙袋磕三下,如果到第三下還諂不出,那可就罰酒了。」

王媛文未等張三敲煙鍋,吟道:「昏醉孤燈伴玉眠,細腰宮裡粉盈翩。朝歌忠曲難飛耳,宮幔諂言易腹餐。納色便生拒政史,伴花必定疏良賢。鹿台不見帝王業,軼事後庭有遺篇。」

張三又道:「妲已。」

羅癭公咳咳一聲,吟道:「脈脈含羞似落花,扶搖直入帝王家。頰如梨蕊三分秀,腰若玉晴七尺娜。凝眸常浮暗香氣,含笑驚落滿樹。深山古寺疑無處,海客牆上見女媧。」

張三敲打敲打煙袋,又道:「聶政。」

王媛文笑笑,吟道:「蕭瑟秋風看棠棣,花開花落幾年華。秦淮夜雨年年淚,土井春花日日嗟。仗劍高歌除鬼魅,橫眉灑血壯生涯。離魂更有離魂女,祭祠杏花有酒家。」

張三點了點頭,掰開一個榛子,呷了一口酒,又道:「孔夫子。」

羅癭公吟道:「弟子三千莫空談,教學有方滿口懸。厄於陳蔡不嗟食,笑指衛王不謀官。清傲高談書世界,孤零不恥誨人篇。春秋掌上明千史,諸子百家師當先。」

張三捏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又道:「孟嘗君。」

王媛文飛波流盼,笑道:「門客三千盛名傳,鮃蝦酒美車馬喧。文章亦有真才子,武技高明街市瞻。狗盜雞鳴成佳話,三窟兔狡樂陶然。將心比心同甘苦,天下誰不贊馮著!」

張三道:「張良。」

羅癭公道:「秦皇搏浪起風波,落泊公侯圖報國。俯身拾鞋得妙策,驅身平亂奏高歌。功成自有潔身隱,大業何嘗一夢柯。飛鳥已稀良弓臣,飄然遁世不蹉跎。」

張三暗暗點頭,又道:「屈原。」

王媛文掄著回答:「汩原江上水任東流,一曲離騷江上頭。雅淡書香伴橘頌,朦朧國色九歌憂。放逐江浦無人問,跌撞天門血滿頭。飲恨而亡隨江去,郢都不見使人愁。」

張三不禁叫好,又道:「曹操。」

羅癭公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吟道:「評說虛妄實可惜,揭曉廬山今論及。削髮田園巧奪帥,揮手邊疆迎文姬。烏醒平定雲碑位,屯田有方炊火急。寧叫我負天下人,乾刊扭轉靠神機。」

張三拍手叫妙,又道:「諸葛亮。」

王媛文眉毛一揚:「一生遺憾恐隆中,三顧茅蘆始有名。新野火攻退飛虎,長江借風笑卧龍。七出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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