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東暖閣內珍妃指津 源順鏢局英雄聚義

李瑞東帶張三和王五推開閣門,只見有個美麗的貴妃正坐在榻上彈古琴。她的釵環雖已卸去,卻還鬢邊簪著一朵鮮紅的寶石珠花,襯著耳朵上的兩顆碧玉鑲就的綠寶石耳墜。更顯得紅嬌綠嫩,艷麗無比。白皙的臉蛋上有一雙微蹙的纖秀的眉毛和一雙脈脈含情的秋眸。她就是光緒帝的寵妃珍妃。珍妃見李瑞東領著兩個陌生男人進來,大吃一驚,急忙放下古琴。李瑞東道:「這二位是我的朋友,一個是醉鬼張三,一個是大刀王五,都是武林豪傑,王五先生是譚嗣同先生生前的好友,他們刺殺老佛爺,現正被追捕……」

這時,外面人聲鼎沸,火把熊熊。

珍妃沉吟一會兒,道:「你們快隨我來。」說著引二人來到閣後一口井前,珍妃道:「這是一口常年不用的枯井,裡面有一條暗道,能通到煤山,你們到煤山後再想法脫身……」王五和張三不由分說,分別跳下,沿著井壁匍行十尺,果然見有個兩尺長的洞口。鑽進洞口,漆黑一團,只有潮濕的水滴聲。二人只管揀道而行,行了約有一里,見上面隱約有光亮,撥開野草一瞧,也是一口井,下面深不可測,有涓涓水聲。二人沿著井壁攀援而上,上來後才知已到煤山腳下。原來這個暗道是光緒帝乘慈禧在頤和園養息之時,派人秘密挖的,以防不測,沒想袁世凱告密,慈禧來的突兀,沒有派上用場,這一番倒是救了張三和王五。

張三和王五見附近沒有禁衛,便往東摸來。煤山以叫景山,明代叫萬歲山,到了清代才改名景山,據說山下曾經堆過煤,因此又有煤山之稱。遠在13世紀中葉,這裡曾是元代皇帝的御苑,建有金殿花亭,又有四地八頃。元代皇帝曾在這裡耕稼種植,而且裝有水碾,引北海之水來澆灌花木。根據傳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星宿,各有部位,清宮北面是玄武之位,必須有山,明成祖朱棣便令人將挖掘紫禁城護城河的渣土堆積起來,成為大內的「鎮山」。並把它放在縱貫城中軸線的頂端,取名「萬歲」。清代順治皇帝把它改名為景山;乾隆皇帝又在山上分建了萬春、周賞、富覽、觀妙、輯芳五亭,使景山致於完美。

張三和王五來到東牆下,只見東門口立著幾個握刀持戟的禁衛,二人悄然攀上院牆,又悄然而下,來到街上。

二人來到大刀王五開辦的源順鏢局時,只見鏢局內燭火通明,院里黑匝匝的有三四十人。原來鏢師們聽說鏢頭王五深夜入宮行刺,都為王五捏了一把汗。這時,王五的妻子王章氏從人群里擠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丈夫,急火火問道:「咋的了?」

王五苦笑著搖了搖頭。王五的一個弟子說:「師父沒傷著就好。」

王章氏疑惑地望著張三:「這位大兄弟是誰?好面生!」

王五指著張三道:「這次多虧了他幫忙,他就是北京城裡有名的『醉鬼』張三爺。」

眾鏢師里有認得張三的,也不有認的張三的,不認識張三的想看個清楚,認識張三的因為方才沒瞧清楚,反正個個伸長了脖子。

王章氏道:「喲,敢情是張三爺駕到,來,快屋裡坐,肚子逛盪了吧,我給你們下麵條去!」說著,「蹬蹬蹬」地到灶房去了。

王五叫道:「別忘了給張三爺弄點酒!」

王五讓鏢師們回去歇息了,然後請張三來到正房,兩個人盤著腿絮叨起來。這時,王章氏端著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走了進來:「大兄弟,趁勢吃吧!」張三低頭一瞧,這碗好大,足有半尺長。王章氏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珠,道:「我再給你們燙兩壺酒去!」說著,一撞門又出去了。

酒醉飯飽,張三沒有回馬家堡,一頭倒在王五家西房的炕上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傍晚,他下了炕,走出房門。王五的弟子二喜正倚著一隻竹椅捏鐵蛋玩,他見張三醒了,站起身來:「張三爺,師父讓我伺候您。」

「你師父呢?」張三問。

「他中午出門去了。」

張三伸伸懶腰,踱出門來。這源順鏢局就在東珠市口西半壁街,黑底金字的「源順號」字匾高懸門首,紅綢子結成花披在匾上,門右上角有面鏢旗,旗杆有十幾米高,杏黃鏢旗上綉著「源順鏢局」四個黑色大字。

這時,二喜也走了出來,他摸摸腦袋說:「張三爺,我們早就聽說您的懸指功厲害,能不能讓俺開開眼?」張三笑道:「你師父武功不在我之下。」二喜道:「各村有各村的高招,我也想學學您的功夫。」幾個在門溜達的鏢師也圍了上來,他們湊上來道:「張三爺,就讓我們開開眼吧。」張三道:「好,那我就班門弄斧了。」說著,將長煙袋掖在腰間,脫了小褂兒,啐了口唾沫,在手心上搓了搓,抬頭望了望那「源順鏢局」的旗杆,一個倒立,竄到旗杆下面,一下下,倒爬旗杆至頂端,然後雙手抓住桿頭,全身平衡懸在空中……下面傳出一片喝彩聲。眾人嚷道:「真是絕妙!」張三又倒立著往下爬,爬至五米處,一招「鷂子翻身」,平平穩穩落於地面,大氣不喘一口,臉無異色。二喜問道:「張三爺,這叫什麼功呀?」張三穿了小褂,點了一泡煙:「小子,這叫『順風扯旗』。」二喜又問道:「這功夫怎麼練呀?」張三磕打磕打煙灰:「這種功夫在手指和腰,你在牆壁高處釘一個木橛子,粗點兒的,每天站在牆下跳起來用手指捏住木橛子,要將身子懸起。隔幾天就用刀把木橛子削去一塊,一直削到最細程度,還能用手抓住,身體懸起,木橛不折,這功夫就練到家了?」說著,張三在二喜的肩頭重重地拍了一下。

兩個人又走進院子,張三指著大門道東側上方的匾額問:「這塊『德容感化』的大匾是誰送的?」二喜道:「師父在江湖闖蕩多年,廣交天下英雄,結識四海好漢,為源順鏢局立下幾條規矩:一是押送銀兩多是重要鏢車,由師父親自走鏢,師娘喊鏢;在行鏢時,師父多是憑機智將衝突善了,既使遇上強橫之徒,也是以武功取勝,力求血不染刃,使對方心服口服,因此江湖上稱師父是俠義之士。二是江湖朋友來訪,只要提『大刀王五』,都要盛情款待,贈送盤纏,周濟困難。三是年年冬施寒衣,夏施單衣,逢年過節時,親套馬車周濟貧困百姓。這塊『德容感化』的匾額就是附近的老百姓送的。」二喜又指著對面的一塊匾額說:「這塊『義重解驂』的匾額是江湖豪俠馬三保胡致遁等人送的。那邊掛的『尚武』和『濟貧』兩塊匾額也是百姓們送的。」

二人往院里走來,這源順鏢局非常齊整,灰瓦房磚漫地,二人穿過外櫃房,沐浴禮拜院、馬棚、內櫃房、存鏢房、鏢師住房。路過後院時,只聽有女子嬌聲喚道:「您就是張三爺嗎?」張三回頭一瞧,只見是個秀麗姑娘,風姿綽約,亭亭玉立。張三有點詫異,說道:「你找我有何事?」女子道:「我就是被您和梁爺救出來的於雲娘,方才清宮裡的尹大總管跑來告訴梁爺的徒弟李國泰說,梁爺的案子還挺棘手,一是殺的人太多,二是那趙六的家人往上面送了不少銀兩,刑部要將梁爺判死罪,李國泰雖然也送了不少銀兩,但是不太管事。」張三問:「李國泰在家嗎?」於雲娘道:「他方才又出去找門路了,尹爺說明日上午與你一起去刑部侍郎王金亭家,說王大人是個正直的官兒,他明兒一早派車來黃酒館接您,方才我們到處找您,尹爺說昨晚上你與王五爺在一起,八成在這兒,我才找到您。」

這時,從院內走出一位中年壯漢,頭纏白布,身穿杏黃長衫,手拿一柄湘扇,清瘦的臉閃著一雙濃眉大眼。於雲娘見到他,親熱地拉著他的手說:「爹,他就是梁爺的好朋友張三爺,我的救命恩人。」

原來這位壯漢就是寧夏銀瓶拳大師於紀聞,他一月前來到北京源順鏢局來尋好友大刀王五,正值王五送譚嗣同靈樞未歸,便宿在源順鏢局。王五返京見到於紀聞,,自然高興萬分,二人敘個不休,各抒抱負,此時王五聯絡天下好漢,他請於紀聞也回寧夏聯絡回民同胞,共同舉義。

昨日,於雲娘在黃酒館的夥計伴同下來到源順鏢局,終於見到於紀聞,父女倆凄凄切切,各敘一番離愁別緒。

於紀聞請張三到後院屋裡坐,又叫女兒取過火鍋,幾個人涮起羊肉,邊涮邊聊,話語甚是投機。二喜找來幾壇山西汾酒,一忽兒,張三和於紀聞都喝得酩酊大醉。

張三喝了足有一斤半汾酒,灑助人興,話兒象炒豆般蹦出來。張三道:「於老弟,咱們猜個酒謎吧?」

於紀聞打了一個哈欠:「猜幾個響噹噹的人物!」

張三舉著酒杯,打了幾個晃兒:「你先說五個,我猜,然後我再說五個,你猜!」

於紀聞打了一個酒嗝:「好,你聽著,粗中有細。」

張三不假思索地說:「張飛!」

於紀聞哈哈大笑:「不對,我該撞你腦門。」

「怎麼不對,張飛可不是粗中有細嗎?他長坂坂上一聲吼,嚇得曹兵個個憂愁……」說著,他舉著酒杯轉了兩個圈,唱起《甘露寺》喬玄公那段京劇清唱。

於紀聞笑道:「是魯智深,這才是真正的謎底。你再聽著,寒來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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