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大鬧馬家堡拯腳行 悄入趙家院救煙花

眾人忙問師父何以知道是張三爺所為,梁振圃笑道:「我雖然沒讀過幾年私塾,但是這藏字詩還是看出來了。這是一首句尾詩,四個字分明是『馬家堡殺』,是提醒我到南郊馬家堡去救那些腳行工人。時候不早了,我去去就回!」說完換衣欲走。李國泰手握一根竹竿跟了出來:「師父,帶上您的竹竿!」梁振圃一擺手:「不用了,照顧好雲娘!」說著朝南而去。

梁振圃雇了一輛馬車往南疾行,剛到馬家堡車站,只見金鏢趙六帶著二十多名惡怒正和腳行工人混戰一團,傷亡很多,梁振圃飛身下車,大喝一聲:「惡怒還不住手?!」趙六一看是八卦掌名家梁振圃,心裡有些發怵,嘻嘻笑道:「您瞧不是,買賣沒談好就動起手來了。梁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獨木橋,今天的事跟您沒關係。」梁振圃正義凜然地說:「你們想霸佔腳行本是不義之舉,毒打腳行工人更是不義。」趙六從兜里摸出一支六輪手槍,在手上掂了掂:「你瞧瞧這是啥東西,你儘管有俊俏功夫,也抵不過這個鐵玩藝!」梁振圃說:「你有槍也得說理!」趙六一聲獰笑,說:「我二拇指一動就要你的命,你也不值一個槍子兒錢!」梁振圃盯著那黑乎乎的槍口正在思忖辦法。只見趙六拿槍的手一抖,手槍掉在地上。有人大叫:「小辮梁,還不動手?!」梁振圃省悟,一個掃蹚腿將趙六踢倒在地。趙龍掄開九節鞭朝梁振圃頭上打來。梁振圃閃身捋住鞭頭用力一帶,趙龍甩手扔鞭,「噗通」一聲摔倒在地。趙六的狗腿子一聲唿哨,一擁而上把梁振圃圍在核心。梁振圃一個掃蹚鞭,眾人往後急閃。趙六在地上一個就地十八滾,要搶掉在地上的手槍。梁振圃一看不好,沖趙六一抖鞭,不料正打在趙六頭上。趙六慘叫一聲,伸伸腿就死了。趙六的狗腿子一看趙六被打死,眼睛都紅了,蜂擁而上。那趙龍、趙豹、趙蛇唰的一聲,分別演練起「金龍戲珠」、「凶豹提蹄」、「白蛇吐信」,圍起圈來,愈轉愈快。梁振圃正在疑惑,忽聽樹上有人大叫:「穿花打柳」。這一下提醒了梁振圃,他施展「穿花打柳」之術,揮動九節鞭,疾快如燈籠,真似眾星捧月,三獸戲珠,觀看之人都驚呆了。

一忽兒,趙龍一招「金龍擺尾」,一個地趟拳朝梁振圃後背擊來,梁振圃回手一鞭,將他打死。趙蛇娉娉婷婷也搶了上來,他使的蛇形拳以氣為先,意領身隨。梁振圃只覺寒氣襲人,於是一招「葉底藏花」,躲過寒氣。趙蛇又一招「金蛇狂舞。」一雙乾癟的小眼睛布滿殺機。真如水中游蛇,曲折遊盪,輕靈瀟洒。梁振圃一招「大鵬探頭」,又一鞭把趙蛇打死。趙豹發一聲吼,伸開鐵砂掌,只見那手掌心隨著他運氣,由白變紅,漸漸如火炭一般。梁振圃只覺得有一股熱浪襲來,如同火燎,忙往後退,正退間,猛地一聲大喝,一招「白鶴穿林」,一鞭擊中趙豹太陽穴,趙豹一聲大叫,氣絕而亡。梁振圃殺得性起,索性甩開九節鞭,把餘下的惡怒打得抱頭鼠竄。不一會兒,宛平縣的捕頭、馬快也趕到了,一看地上躺著二十來個人。死的死,傷的傷,東倒西歪一大片。馬快頭目對梁振圃說:「朋友!你這個架打得不錯呀!打死、打傷這麼多人,這場官司夠你打的!」這時擁上來一群腳行工人,他們爭先為梁振圃說情。馬快頭目說:「那不行,有什麼到刑部再說吧!」這時從旁邊一棵老槐樹上跳下一人,那人瘦骨嶙峋,弓腰垂背,有三十七八歲,身穿一件雪白色對襟長褂兒,下身穿一條肥大的青布褲子,腳穿一雙千層底布鞋,左手拎著一個竹鳥籠子,籠內養著一隻紅嘴綠頭的畫眉鳥兒,他右手握一桿銅鍋白玉嘴的尺余長煙袋,一雙醉眼象兩個燈籠,分外有光彩。他就是「醉鬼張三」張長楨。

原來張三就住在馬家堡,前幾日他聽馬家堡腳行工人說,西四有個叫「金鏢」趙六的惡霸要惡霸霸佔腳行,昨日一大早就進了城。他在前門的「大碗居」飽飽地喝了一壺龍井茶,然後慢慢悠悠踱到西四牌樓,打聽到趙家大院的去向後,便到附近的「同和居」又美美地喝了幾蠱竹葉青白酒,然後倚在座位上睡了一覺。店主知他是張三爺,索性做個好人,怕他著涼,還在他身上蓋了一條毛巾被。

張三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來到斜對面一個小店,買了一包花生米,嘴裡嚼著,他來到趙家大院後牆前,一縱身躍了上去。他查看了大院內的地形,發現這四合院造得古怪,第三進院的西廂與鄰院的東廂有七米多長,顯得很寬闊。

張三飄然下房,有個丫環正從西廂房裡款步而出,他連忙掩到樹後。待那丫環走,他來到窗前,往裡一瞧,屋裡也就三米寬,五米長,是間卧房,玉床金幔,綠茜紗窗,木案上點著亮燭,上面掛一幅「千金難買美人笑」的中國畫,褒姒女倚著城牆,以手掩口,狼煙裊裊升起、兵戈隱現。有一副對聯左聯是:眉似初春柳葉常含雨恨雲愁,右聯是:臉如三月桃花暗藏風情月意;橫披是:千金一笑。

一忽兒傳來雜沓的腳步聲。趙蛇隨著方才出去的那個丫環走了進去。趙蛇惱喪地說:「那個姓於的丫頭好歹不識,老爺把她賣給窯子了。老爺心頭不暢,不如再挑個順眼的先陪老爺一宿吧。」丫環點點頭,二人來到床前,趙蛇一按機關,床前木板徐徐拉開,露出一個小洞。趙蛇鑽了進去,一忽兒拉出一個秀氣的姑娘,那姑娘也就十五六歲,鴨蛋臉兒,一雙大眼睛黯淡無神,看樣子是搶來的姑娘。趙蛇又把那木門關上。姑娘的眼淚「噗噗」落下來。她哆嗦著跪下來,哭道:「老爺,您叫我回去吧,我娘身患重病,她老人家怕是急死了!」趙蛇「嘿嘿」笑道:「小妞,你只要陪上我家老爺一宿,就放你回去。」姑娘聽了,沉默不語,那淚珠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淌著。趙蛇對丫環道:「你要好好伺候她,一會兒老爺就來。」說完,趙蛇出去了。

張三聽了,心中發火,他一挑帘子,走了進去。丫環一見猛丁丁一個半醉的漢子,十分驚慌。張三用長煙袋輕輕往丫環頭上一磕,丫環軟綿綿倒下了。張三對那姑娘說:「你不要害怕,我來救你。」姑娘瞅瞅那張床:「那裡面還有三個姐妹呢!」張三一掌打開木門,朝裡面喊道:「我來救你們出去,你們趕快出來!」原來這是個夾壁牆,裡面能容十幾個人。一忽兒,從那夾壁牆中又爬出來三個妙齡少女,都是豆寇之年,眉眼俏麗,雖是市井人家的女兒,但都各有風韻。

張三道:「你們家住哪裡?想必都是搶來的?」

那幾人一一作答。一個是白衣庵的尼姑,另外三個都是城內窮人家的女兒。張三先救出的這個姑娘叫佳韻,家住東單棲鳳樓。張三帶四個姑娘出來,佳韻搦著旁邊一個角門說:「這是個後門,我們當被就是被趙家從這裡搶進來的。」

張三上前扭斷門鎖,將四個姑娘帶了出來。一個姑娘道:「哎呀,裡面還關著一個回族姑娘呢,她是前不久才搶進來的,每天夜裡我們都聽到她被打慘叫的聲音。」

張三問:「她關在何處?」

「關在前院。」

張三道:「好,你們四人各自回家吧,我再去救那個姑娘。」

這時只聽一聲慘叫,張三回頭一看,只見那個居姑一頭撞在牆上死了。佳韻黯然失神地說:「她是東城東總布胡白衣庵里的尼姑,已然失身,已經無庵可歸了。」

張三抱起尼姑的屍身,沉吟片刻,一行熱淚盈盈而落。猛地,他一個「晴蜒點水」,又躍上了牆頭。三個姑娘感激地望著張三的背影,向他深深地揖了一首,然後分頭逃去。就在張三尋覓於雲娘之時,「小辮梁」梁振圃也來到了趙家大院。以後張三暗中幫助梁振圃,尾隨他來到東珠市口黃酒館,喝了黃酒,留下詩箋,回到馬家堡,又躲在馬家堡車站一棵老槐樹上暗中幫助梁振圃。

此時張三見宛平縣的捕頭、馬快要捕梁振圃,於是跳下樹來,現了原形,上前說道:「這位梁爺為避免馬家堡腳行工人死傷慘重,才大開殺戒。那個金鏢趙六是北京城裡有名的惡徒,他私設公堂,姦淫良家婦女,妄圖強佔馬家堡車站腳行,死有餘辜!」

馬快頭朝張三一拱手:「張三爺,您雖是這裡的把總,可是這位爺們兒打死打傷了這麼多人,恐怕要驚動朝延,這可是人命關天折在事啊!咱們都是吃這碗飯的,您叫我們怎麼向上頭交差呢!」

梁振圃說:「張三爺的義氣我領了,我既然打了,怎能一走了之,我跟他們去吧!」

馬快頭說:「夠朋友,那麼跟我們到宛平城辛苦一趟吧!」

張三無奈,只好隨他們一起來到宛平縣城,儘管張三和腳行工人們反覆說情,但縣太爺見此案重大,僅問了一堂就令人把梁振圃押往京都刑部。

張三回到家堡家中時,已是深夜,妻子張氏仍然坐在油燈前納鞋底兒,還在等他。兒子已經熟睡。張氏一見丈夫風風火火地進屋,滿臉疲憊的神色,嘆口氣道:「壽亭,又這麼晚才回來,看把我急的。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熱熱去。」

張三悄然望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一碟攤黃菜,一碗木須湯,一碗煮花生米,兩壺熱酒,搖搖頭道:「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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