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死神光顧

喻老師近來似乎心事重重,上課的時候時常走神,但她對升旗隊的事情似乎比誰都關心,田老師他們一缺陣,她就自告奮勇地頂替起監督訓練的角色。

國慶節升旗隊的活動已經安排好了,屆時解放碑的升旗儀式肯定由和平小學升旗隊擔綱,和平小學還接受到另一重要任務,就是在升旗儀式過後向首長敬獻鮮花,這是一項更加光榮的任務。按照學校安排,該任務將由優秀輔導員帶領優秀學生共同擔綱,據學校初步研究,獻花的輔導員初步選定為年輕的音樂女教師裴芳,裴芳和喻老師同住一宿舍,平時同進共出,情同姐妹,因為兩人都十分漂亮,而且有幾分相像,故被人們稱為姐妹花。畢業於音樂專科學校的裴老師除了會彈鋼琴,歌也唱得好,但是在阿才心目中,喻老師與裴老師相比一點也不遜色,喻老師不光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錯,在阿才看來,喻老師與裴老師真有一比。阿才想到國慶節那天他將參加解放碑的升旗儀式,心裡暗暗盼望,最好喻老師也一起來,但是喻老師不能參加升旗,那麼,她能不能去獻花呢?阿才突然有一種想法,希望裴老師能夠被喻老師替換下來,他對自己的語文老師有一種偏愛,若是有人問他那兩個姐妹花老師哪一個更漂亮,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喻老師最漂亮。」

聽說學校是經過一番反覆討論才在喻、裴二位之間選擇裴老師帶領少先隊員給首長獻鮮花的,阿才心裡為喻老師抱不平,他真弄不明白,學校為什麼不選喻老師,難道她不優秀?若不是因為獻花的事情,阿才也許永遠也不會將這兩位同樣漂亮的老師放在一起仔細比較一番,他越比較,越覺得喻老師比裴老師強上好幾倍,他甚至對裴老師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抵觸情緒,以至下午最後一節上音樂課的時候,阿才老覺得裴老師無論彈琴還是唱歌都顯得十分做作。從一開始上課,這種抵觸就一直伴隨著他,阿才顯得無精打彩,不願意專心上課,他這些細微變化,也被目光犀利的裴老師發現了,裴老師毫不留情地讓他站起來,阿才覺得裴老師很過分,他想,裴老師是否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阿才倔強地抬起頭,咬緊嘴唇,幾乎是用一種對抗的態度面對裴老師的批評,這讓裴老師很惱火。

「到底怎麼回事?莫名其妙!你這個人!」裴老師平時覺得阿才是個好學生,眼下的情景著實讓她費解、傷腦筋,裴老師要是生氣,就會拋出著名的口頭禪:「莫名其妙!」她的確很生氣,下課後,她並不繼續理會阿才,而是跟喻老師告狀去,她知道,論教育學生,還是喻老師有辦法。

每天下午放學後,阿才照例要繼續呆在學校參加一小時左右的升旗訓練,田老師不在,喻老師就暫時替代。

阿才準備訓練的時候,見喻老師徑直朝他而來,臉上沒有平時的微笑,阿才心想,今天要挨訓了。

「告訴老師,是不是家裡有事情?」喻老師突然又變得和顏悅色,這讓一心準備挨訓的阿才心裡一陣激動,他想起這些日子裡喻老師對他的關心,心裡越覺得自己應該站在喻老師一邊,他終於忍不住了:「我覺得你比裴老師強,你應該……」話未說完,他已經哽咽了,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流淚,阿才的心裡為喻老師感到深深的委屈。

「哎,你怎麼這麼傻。」喻老師大約是被阿才感動了,連忙掏出花手絹,蹲在阿才跟前替他拭眼淚,「好了,你可是少先隊員,別——」喻老師拍拍他的腮幫,又摸撫一下他的頭,阿才心裡頓覺無限欣慰,他覺得,喻老師就是比裴老師漂亮!

下午上學時間送走阿才以後,梅芳不敢馬上與漢青見面,她生怕阿才中途又會有什麼事突然返回,弄得她措手不及。這些日子,梅芳常有胸悶氣短的感覺,她特別害怕突然出現的敲門聲,一聽見門外傳來異常聲音,她的心就狂跳不已,她明白這是什麼原因,感情原來是這麼累人呀!梅芳算是充分領略了男女之間另外一種滋味,偷情的滋味實在折磨人,又甜蜜又苦澀,這樣的滋味本來只可偷嘗一口,頻繁了就開始淪為負擔,偷情有時就像吸鴉片一樣,你嘗過一次那種刺激之後,就難以控制自己,從而有可能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梅芳很怕被孩子識破,每天與漢青幽會之後,她都在阿才回家以前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讓孩子覺察出自己身上的異常,要是被孩子發現,她簡直會無地自容,冷靜的時候,她常會告誡自己:別玩了,別玩了,孩子都懂事了,要是鬧出什麼事,誰能擔當得了?誰也擔當不了!

這種時候,漢青最能體會時間難熬的意思,情人近在咫尺,而無法自由接近。上午,他已經跟梅芳商量好了,準備第二天開始公開露面,走親訪友,當然,也會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入梅芳家「拜訪」一下,危險既已解除,就算再客居在她家中一些日子也無妨。

梅芳也想好了,只要對外公開他們之間的表親關係,料想他人也不致於亂說一通,就算有閑話,孩子知道漢青的身份就可以了,即便將來丈夫金鵬舉知道漢青來訪客住這件事,他也不應該有什麼猜疑,表兄妹之間的關係足以掩飾一切隱情內幕。

世上的事有時像是偏要與人作對為難,梅芳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上課的時間,正想關門,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街道對面匆匆而來,梅芳剎那間有一種驚魂失魄的感覺,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在夢幻中,便使勁揉一下眼皮,再認真看一眼,那人果然是她的丈夫,他怎麼突然就回家了?梅芳心中暗暗叫苦,老天爺啊,你是不是在跟我作對?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一下偏房的門,雖然已經反鎖了,但她生怕漢青不識時務貿然出現,這可如何是好呢?梅芳心中焦慮萬分,她竟木然地看著丈夫一步一步走過來……沒有重逢的驚喜,只有害怕被揭穿的恐懼。

阿才興沖沖地闖進家門,忽然覺得家中氣氛不對,媽媽坐在桌旁發獃,滿面愁色,乖巧的阿才,料想媽媽肯定遇上不順心的事,想繞過梅芳身邊前往廚房查看晚飯是否做好,他實在太餓了。

「娃兒,你爸爸回來了。」梅芳淡淡地說。

「我爸爸回來啦?在哪兒?」阿才一下瞪大眼睛,興奮地撲到梅芳的懷裡,使勁搖晃媽媽的肩膀,「他在哪兒?他在哪兒?」

「咳,你這死娃兒,把我弄痛了!」梅芳顯得有點不耐煩。

「爸爸!爸爸!」阿才以為梅芳故意賣關子,或者爸爸跟他玩捉迷藏,便急得直叫喚。

「娃兒,別亂吼,你爸爸剛走。」

「他怎麼這麼快又走了?他又去了哪兒?他怎麼不多待一會兒看看我?難道他不愛我了嗎?」阿才像是一下子墜入冰窟隆,頓時心灰意冷,他傷心、委屈、失望,心痛,突然間覺得生活好殘酷。

梅芳見阿才彷彿要崩潰似的,馬上將他摟進自己的懷中:「娃兒,別犯傻,聽我說……」阿才低頭看一眼自己胸前的紅領巾,使勁地掙脫母親的懷抱,他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應該像個男子漢:「我才不哭!」他心裡暗暗說,他不由地扮起一種酷相。

梅芳剎那間覺得阿才有了一種成熟,她有了一種欣喜的感覺,心中一下充滿了柔情蜜意,她和顏悅色地說:「娃兒,你爸爸有公事先去成都待幾天,國慶節就回家。」

「真的?」阿才畢竟是小孩兒,再裝老成也會被高興的事情弄得露出童稚率真,他馬上屁顛兒屁顛兒地在屋內蹦蹦跳跳,心裡像裝滿了蜜糖,飢餓的感覺早就拋到九霄雲外。

梅芳見阿才樂到這個地步,心情頗為複雜。從阿才對父親的依戀之情,梅芳突然意識到家庭的重要性,負疚感漸漸佔滿她的身心,注視著因得到父親歸來的消息而欣喜萬分的阿才,梅芳覺得自己很難正視她的兒子,但她實在矛盾,對漢青的戀情像蝴蝶迷戀鮮花一樣揮卻不去,如果這種感情只是一時衝動也罷,得之容易的東西,棄之也許也方便,但恰恰是她與漢青的感情植根在深厚的記憶中,青梅竹馬是什麼?青梅竹馬是一生的情結!它註定要影響,甚至糾纏人的一生。

這天夜裡,梅芳並沒有如約與漢青幽會。

一想到爸爸近在成都,過幾天就可以見面,阿才興奮得難以入眠。夜裡,梅芳要阿才跟她一起睡,阿才不幹了,他覺得應該從此開始真正獨立,以便向幾天後就可以相見的爸爸表明:他長大了,夜間不怕一人獨睡。

梅芳要阿才跟她同睡,表面上似乎是想藉此抗拒自己對漢青的惦念,或者說是抗拒內心深處的激情渴望,她沒想到,阿才竟然堅持獨睡:「娃兒,你還是再跟媽媽睡幾個晚上吧,再過幾天,爸爸要是回來,你想跟媽媽睡都不成。」

「為什麼?」

「床擠不下的!你都長得這麼大了。」

「是的,我都長這麼大了,我不能再跟媽媽一起睡了。」阿才顯得很堅決,臨睡之前,他將自己的東西全從梅芳的卧室清理出來,抱回自己的小房間。

夜深人靜的時候,梅芳依然輾轉難眠,雖說阿才已不睡身邊,自己有了自由活動的可能,但她還是試圖一個勁地抗拒情慾的誘惑。

漢青真是冤家,不時地敲著閣樓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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