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背後是誰

阿才見那雙黑腳離開地板越窗而去,趕緊從床底下爬出來,迅速離開閣樓,他想,閣樓實在不是久留之地,怎麼會有那麼多令人後怕的事?先說說奇怪的陳設,誰會住在他家?媽媽怎麼一直不吭聲?再說說那雙黑腳,就像賊似的偷偷摸摸。阿才逃離閣樓之前,乜了一眼床上的東西,發現床上也沒什麼變化,奇怪,那雙黑腳為什麼卻不曾留下痕迹,這讓阿才實在想不透。

阿才下樓的時候,知道危險已經過去,但他這回提防的卻是樓下的那兩個女人,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凌阿姨,他可不想讓自己的意圖暴露給她們,如果吵醒了她們,那可真是叫做偷吃東西忘了揩嘴巴。

阿才躡手躡腳邁進大卧室的時候,不放心地回頭一瞧,剛好瞧見凌阿姨的房間啟開一道縫兒,他心想,不好,凌阿姨會不會發現了他的行蹤,她會不會跟媽媽打小報告呢?

阿才回到床前,發現媽媽依然睡得很香,這多少讓他踏實了一些。可是,他剛躺下,媽媽就醒了。梅芳的鼻子動了一下,突然警覺過來:「娃兒,你剛才去哪裡了?」她聞出了阿才身上的異味。

阿才犯傻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能夠撒謊嗎?

表面上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反而最安全,誰也不曾料到,廖眼鏡就被藏匿在醫院內閑置的解剖室中。

這處閑置的解剖室位於醫院後山坡,與太平間毗鄰,平時無人涉足,甚是僻靜荒涼。

解剖室是單層磚結構建築,就像部隊的平房,原先用來給部隊衛校學生教學之用,現在,解剖室內仍有福爾馬林池,裡面還浸泡著幾具無名屍體。

伍登科身兼外科主任,這處無人問津的解剖室鑰匙早在他掌握之中,事後,他想不明白,白敬齋怎麼會有鑰匙,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這頂頭上司手段之厲害。

夜裡給伍登科遞紙條的就是白敬齋本人,廖眼鏡被劫之前,伍登科根據指示暗中找借口將特護病房的醫生差遣到其他地方辦事,伍登科知道白敬齋要弄走廖眼鏡,他只是不明白白敬齋為何不讓他插手?是不信任還是另有考慮,伍登科一時拿不準,直至下半夜有人將一封信擲在他的枕邊,伍登科才知道解剖室的秘密。

白敬齋的做事特點中既有乾淨利落,還有馬不停蹄,他剛安排好廖眼鏡的藏身之地,就想著催促伍登科設法儘快弄醒廖眼鏡。

剛發生過病人被劫事件,醫院的保衛處連夜四處調查,空氣顯得十分緊張,伍登科有所顧慮,不敢輕舉妄動。

次日中午,開過院務會,伍登科吃罷午飯準備回到單人宿舍休息,剛進門,卻見牆角站著一個人,背朝著自己。

伍登科知道來者是誰,連忙關上門。

那人回過頭來,嘿然一笑:「打擾你了。」他便是白敬齋。

伍登科見白敬齋冷笑,知道他的來意,連忙說:「請賜教,伍某隨時準備為黨國盡忠。」白敬齋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說話,然後擺擺手,讓伍登科坐上椅子,這架式,倒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伍登科正襟危坐,顯得誠惶誠恐。

白敬齋壓低嗓門,拉開話題:「伍院長啊,不是白某想逼你,實在是事關重大,若不早日從廖眼鏡口中取得情報,只怕延誤戰機,毀了黨國準備已久的計畫。你看,這幾年我從未打攪過你,全是因為組織愛護你、栽培你,不想讓小事磨損你的筋骨,眼下,白某冒險潛回大陸,實在也是被逼無奈,你應該看得出,事情有多重要。怎麼樣?趕快動手吧!」白敬齋最後面的一句話,幾乎就是命令,含著不可違逆的口氣,不容置疑!

老雕盜得雪月醉酒圖,在萬隆客棧附近兜了幾圈,見身後無人追蹤,才閃入客棧西牆的小巷,翻牆入內。

進入房間,他一邊喘氣,一邊將圖從懷中取出,心中大喜過望,他如此高興的原因有:

其一,他壓根兒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其二,他心想這回不會再有誤(若是那樣,他可真是命太苦)。

老雕剛往天花板給樓上敲出暗號,黃飛虎馬上就移開翻蓋接應老雕攀上來。

老雕再次把圖放入懷中,兩手一勾住洞口,蹭地一下就上了房,動作十分敏捷,這敏捷的動作中包含著老雕的興奮勁。

黃飛虎接過雪月醉酒圖,打開一看,用一種疑惑的口氣問老雕:「沒拿錯吧?」

「不可能!」老雕摩拳擦掌,「你看看背面就知道了。」

臨到上藥之前,黃飛虎和老雕心裡都不踏實,因為有過上回的經歷,他倆現在的心情是不見真跡不放心。

黃飛虎準備上藥水的時候,老雕的心吊到了半空中。

黃飛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無法平靜,他能平靜嗎?這回要再弄回假東西,丟臉是一碼事,老蔣交代的東西可是擔待不起的呀!

黃飛虎努力控制情緒,不讓自己抹藥水的手顫抖失態。

老雕已經將脖子伸得長長的,顯得急不可耐。

藥水抹過之後,一幅軍火分布地形圖赫然映現。

「嗬,寶貝!」黃飛虎不由鬆了一口氣。

老雕高興得流出了口水,他看著黃飛虎,傻笑著。

黃飛虎猜出老雕的心情:「我說過,要等到事情全辦妥後再兌現我的許諾!」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再說,我也不用這麼著急呀。」可能因為覺得自己立下大功勞,老雕不知不覺中口氣變得隨意。

黃飛虎感覺到老雕的這個細微變化,他馬上斂起笑容:「快,讓人給台灣發電報。」

雪月醉酒圖拿到了,這將意味著一筆巨額經費到手。

老雕已經樂得屁顛兒屁顛兒的,一骨碌跳下洞口安排發報事宜。

樓上,黃飛虎已在悠然自得地抽煙,他先徐徐吐出一圈青煙,趁著煙圈尚在擴散未消,他緊接著朝煙圈中央再補吹進一柱青煙,像是射擊命中靶心,此時的黃飛虎心中有一種穩操勝券、十拿九穩的自信。

俞特派員提出要看軍火圖,這讓黃飛虎心裡有所警惕,他想,這個台灣來的人若是把圖趁機給收了,他豈不是前功盡棄?拱手相讓的蠢事打死他也不會幹,除非老蔣發話。他暗中留有一手,已經讓老雕同時給中央情報局發電報,告訴局長先生他已經取到軍火圖。黃飛虎早有中情局背景,關鍵時候,局長先生應該會為他說話的。

其實,黃飛虎反應過分了。俞特派員雖然內心裡偏袒白敬齋,但他畢竟不是梅花黨中的人,與其沒有利害關係,表面上也應該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否則,要是被老蔣知道了,不挨罵受訓那才叫奇怪。況且,誰知道這白、黃二人最終誰會佔上風,官場之中,講究城府深淺,心機太薄者難成氣候。這麼多年來,自己能夠從軍統中脫穎而出,熬成國安局的要員,正是一貫保持穩健作風,誰也不去輕易得罪,他聽說黃飛虎不太樂意讓他見軍火圖,已經明白黃飛虎的心機,他只是淺淺地發話:「並不是我非要想看,實在是鄙人負有使命,你就讓我瞧一眼,日後我回到台灣,也好跟蔣總統有個交代,要不然,他老人家會以為我不盡職責,責問我到大陸來幹嗎!」他還說,若是黃飛虎覺得不便,他可以親臨造訪,只需一瞥軍火圖模樣便可。

俞特派員的話,讓黃飛虎顯得有點理屈,對呀,人家是老蔣派來的督辦,怎麼說也有知情的權利,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做一番真切了解呢?看就看唄,黃飛虎決定還是自己親自攜圖去謁見特派員先生。

黃飛虎的種種擔憂也並非沒有道理,這梅花黨的內部之爭,真是太複雜,除了白、黃二人各據山頭,當年還有一位顯要人物自立門派,那就是暗藏在共產黨隊伍中的一位公安局長,那人名字叫葉楓。

俞特派員與黃飛虎約定,這天夜裡在朝天門碼頭相見。

伍登科無法違抗白敬齋的意願,他在共產黨這邊官再大,本質還是梅花黨特務,這是一種無法忘懷、抹滅不掉的烙印。當初入梅花黨時,他就被告知,一旦跨入門坎,終生休想退卻!梅花黨的黨規極其嚴格,同樣,梅花黨的黨徒待遇也非同一般,因為它是國民黨內部的一支特殊力量,老蔣對它格外關注,粗略算來,由台灣專人負責代管的伍登科在香港銀行中的存款已經有六位數。白敬齋許諾說,如果這次把事情辦妥了,他將獲准離開大陸去香港定居。

伍登科正想早日離開大陸,尤其像他這樣,整天在解放軍醫院中,面對的凈是些穿制服的人,他的內心壓迫感時刻存在。他常常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生怕哪一天會被查出鋃鐺入獄,甚至槍斃,有時,簡直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那天夜裡,龍飛一行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他以為末日到了,可是冷靜片刻,心裡又想,不會吧,自己這些年並未做過什麼事,應該沒有案跡可查。

伍登科明白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台灣那邊不會讓他去干那些偷雞摸狗、殺人越貨之類的粗活,要是動用到他,準是了不得的大事。

自從廖眼鏡住院,伍登科就收到白敬齋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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