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街頭女屍

梅芳睡不著,心中老想著白天鄰街失火的情景。丈夫長期不在家,兒子又尚小,她總有種孤獨無助的感覺,女人本來最需要安全感,可是,長期以來,安全感對她來說簡直是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得,如今大表哥忽然從香港歸來避風,讓她好像嘗到天上的餡餅,一想到閣樓上的漢青,梅芳的心就好像掉進蜜罐罐,她回味著這種甜蜜,覺得那味道又很像菠蘿,香得迷人,可是菠蘿那水果不能隨便吃,必須沾鹽水,否則多吃兩片會令舌根發麻,而且,還不能吃得太多,要不然容易積食,這就好像偷情的窘境,梅芳心想。

阿才也難以入睡,重新跟母親睡一床他已經不習慣了,半夜裡,他幾次想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還是有所顧慮,話都說出來了,要陪媽媽,要保護媽媽,中途卻想打退堂鼓,不是吹牛,又算什麼?其實,說實話,他要是一個人睡,自己心裡也害怕,另外,他也真的怕媽媽一個人獨睡不安全,最近這幾天,每到夜裡,他老覺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窺探他們家。

阿才裝假寐的時候,同時也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老實的睡姿,可是時間一長,渾身僵硬難受,想動晃改變一下姿勢,又怕弄醒媽媽,他只好繼續憋著。

梅芳想漢青想得厲害,她想起床,借著月光側身看阿才的時候,她發現阿才的眼睫毛動了一下,她知道,這傢伙沒睡著,裝的。

阿才忽然覺得肚子咕咕叫,有一股氣來回躥動,最後跑到肛門口,他意識到自己要放屁,他想忍著,然後就屏住氣息,不料,肚子里的那股臭氣,真是不給他面子,一不留神就溜出肛門口弄出一聲響,「撲哧」他不由地笑出聲。

梅芳一聽動靜,也忍俊不禁失聲而笑。

母子二人哈哈大笑。

「我們來說說話吧。」阿才提議。

「好,到我的被窩來。」

「你過來嘛。」

「不行,你那裡面太臭。」

阿才翕動鼻孔,深吸一下被窩中的餘味,接著掀開被子,用勁翻騰幾下,然後鑽進媽媽的被窩。

「說什麼呢?」阿才像是自言自語。

「你想聽什麼?」

「我?媽媽,那就聽你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

梅芳想了想,也不知出於何種動機,她把幼時與大表哥漢青之間的種種趣事娓娓道來,阿才明顯地感覺到,媽媽的言語中帶著一種甜蜜味。

阿才聽著聽著,迷迷瞪瞪地墜入五里雲霧中,他犯困了。

梅芳見此情景繼續輕輕敘說,她知道這是一種催眠辦法,她說起往事的時候,漢青的形象又歷歷在目,心上人近在咫尺,卻難以接近,這種感受最令人難忍,她想讓阿才睡踏實,就繼續講著,講著……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慘叫聲,接著又傳來沉悶的似墜物落地的聲音,梅芳和阿才幾乎同時坐起來,你看我,我看你,吃驚了好半天才緩過勁,梅芳悄然起床,阿才從枕下拿起玩具手槍。

梅芳想去探個究竟。

阿才說:「媽,我來保護你。」說罷,就緊隨其後。

梅芳躡手躡腳地摸到客廳大門前,貼近門縫兒,剛瞧一眼,便發出一聲驚叫,她看見蒼白的月光下有一具屍體,渾身發綠,兩眼也散發綠光。

阿才見媽媽驚嚇的聲音變調,料想外面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他不知深淺地擠上前,想扒住門縫兒看個明白。

梅芳雖然嚇得不行,但她一見兒子想往外瞧,便慌忙拉住他,梅芳此時倒鎮定了下來,她不想讓兒子看見這種恐怖的場面,否則,將給兒子幼小的心靈產生深度刺激,作為一個母親,她有責任保護自己孩子心靈的健康發展,強烈的母性,令她一時間克服了方才的恐懼,這一切的變化只在短短的幾秒鐘之間。

閣樓上的漢青辨認出樓下後來的驚叫聲是表妹梅芳的,他不再猶豫,連忙從閣樓上下來,此時阿才和梅芳都聽見了閣樓上傳來的聲音,他倆都怔住了,相互對視著。

梅芳耳尖,她馬上聽出那聲音是漢青的,她知道也許漢青是為她而著急,想挺身而出,為了不讓漢青突兀地出現在眼前,給孩子的心靈造成某種陰影,梅芳急中生智,大喊道:「別怕,沒事了!」表面上,她是說給阿才聽,而實際上她是告訴漢青:你別出來,千萬別出來。外面已是人聲鼎沸,四方鄰里聞訊紛紛開窗張望,有些膽大的人還前來駐足圍觀,但都只是站得遠遠的,不敢靠得太近。

梅芳再從門縫兒往外瞧,只見那具屍體已被圍觀的人群擋住,她這才敢開門,想從圍觀者口中探知消息。

阿纔此時特別聽梅芳的話,他沒有越過門坎前去湊熱鬧,雖然他足不出戶,眼睛還是一閃閃地在圍觀的人群背後掃來掃去,他用他的方式去感受那種現場氣氛,突然,他看見人群中走出田老師,還有幾位穿制服的警察,阿才不明白,田老師怎麼會跟警察在一塊兒?他正納悶不解的時候,卻聽見汽車的喇叭聲,從一輛軍用吉普車上,跳下幾個身穿白大褂、頭戴大蓋帽的又像大夫又像公安的人,田老師和幾位警察將人群往外沿推開,要大家站得遠一些,以免影響公安人員的工作。

梅芳見此情景悄悄地關上門,對阿才說:「快,上床睡覺去,你明天還得早起。」阿才明天要去參觀中美合作所。

阿才顯得很聽話,順從地回到大卧室,隨同母親上床睡覺。

這回,他睡床裡面,媽媽躺在外沿。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麗花憑藉武藝高強,好不容易靠飛檐走壁之技掠得漢青手中的雪月醉酒圖,她根本沒有料到有一個黑影早就粘上了她,他潛伏在暗處,一看她得手落地,他就從背後對她使出殺手鐧:一支小飛鏢直接命中她的後心窩,這是一支毒鏢,那麗花來不及多叫一聲,就頹然倒地身亡。

這個黑影就是老雕。

老雕得手之後,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一路飛奔,直赴郊外向黃飛虎邀功。

黃飛虎正藏匿在鄉間一座寺院內,他早就化裝成一位雲遊僧托缽落腳在彼處已有不少時日。

在這座環境幽靜的鄉間寺院內,化名為慧靈的黃飛虎頗受禮遇,一人獨居一間靜室。

見到雪月醉酒圖,黃飛虎高興得臉都笑歪了,露出滿嘴黃牙,他連忙從藏有經書的箱子中拿出一隻檀香木盒,並從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這就是專門用來顯形的無色特殊藥水。

黃飛虎面帶愜意,用一種極洒脫的手勢往畫的背面塗抹藥水。

奇怪,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任何反應,對字畫頗有研究的黃飛虎,拿起雪月醉酒圖聞了一下,不禁臉色大變,此畫有古色卻沒有古香——假的!盛怒之極,他竟將手中的念珠捻得粉碎!老雕見此情形大有引咎求罰的念頭,連忙跪下來:「老闆,都怪小的無能!」

「算啦,這不怪你,他娘的,那個姓謝的怎麼還會玩這一手?」他實在想不通,原以為對方只是個公子哥兒,沒想到他心機如此縝密,黃飛虎氣呼呼地拂袖落座,滿臉鐵青地陷入沉思……

黃飛虎早年曾受軍統之命在軍界服務過,一度跟隨過謝將軍,在其手下當過政訓處長,雖說他與謝將軍沒有任何私交,但對謝將軍的家庭狀況也略有了解。當年,他見過謝家大公子,那時,漢青還是個小孩兒,有一件事情讓黃飛虎記憶猶新:一天,黃飛虎閑來無聊,在辦公室鋪紙作畫,忽見一個稚童湊近他跟前,黃飛虎乜他一眼,心想,能夠進軍營重地的小孩兒,應是高級軍官的家小,他客氣地問小孩兒:「來,我給你畫一張像。」小孩兒點點頭,黃飛虎端詳他一番,三勾兩勒,很快就畫出一張人物肖像,黃飛虎覺得自己畫得還湊合,小孩兒歪著頭,審視一番說:「我也給你畫一張。」黃飛虎聽了一樂,便重新鋪上紙,心想,這毛頭小孩兒會塗鴉出啥玩藝兒?他左手托著右胳膊肘,右手再托著自己的下巴,在一旁含笑而視,那小傢伙抬頭看他幾眼,那目光里有股靈氣閃爍,只見他玩兒似的塗鴉一會兒,一幅漫畫似的人像赫然映現紙上。黃飛虎一瞧,暗吃一驚,知道這小傢伙不可小瞧,一問,才知道他是謝將軍的公子,虎父無犬子,黃飛虎當時便想。

黃飛虎曾關照過老雕:對事不對人,重點在乎圖,盡量別傷人。他對漢青還是有點留情。

早晨,送阿才上學之後,梅芳忍不住上閣樓與漢青幽會,她隱約有一種感覺,那具摔死在地上的綠色屍體,可能與漢青有關。

事到如今,漢青也不想隱瞞什麼,他將雪月醉酒圖的事情和盤托出,凡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訴了表妹,說到真跡被掠走的時候,漢青黯然心傷,幾乎哽咽,他覺得有負父親的在天之靈:「我怎麼向父親的靈位交代呀!」

梅芳開始曉得大表哥內情的時候,心中也挺忐忑的,後來,她一聽見漢青為被掠的真跡而懊悔負疚不已,突然問他:「你不是有兩幅畫嗎?」

「你怎麼知道?」漢青很驚訝。

梅芳實話實說,原來,前幾天漢青外出暗尋程公時,梅芳抽空上閣樓整理東西,那天漢青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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