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媽媽的隱私

阿才聽說夜裡喝茶能提神,這天傍晚,他問媽媽:「我們家有茶葉嗎?」

「幹什麼?沒有!」媽媽聽見兒子忽然問起茶葉的事,不禁警惕起來。

阿才見媽媽說沒有茶葉,很掃興,但是,他卻在媽媽房間發現一個茶葉罐。平時媽媽是不喝茶的呀,爸爸在家也沒有喝茶的習慣。

阿才拿起茶葉罐,走到客廳問梅芳:「媽媽,這是茶葉嗎?你為什麼騙人說沒有?」

梅芳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她盯著阿才,足足有好幾秒鐘,突然用力奪過阿才手中的茶葉罐抱在懷中,阿才見母親對自己的動作如此粗暴,不禁眼圈一紅,淚水汩汩地奪眶而出。母親見狀,頓覺懊悔,她連忙伸出一隻手,充滿歉意地將阿才攬入懷中。

在母親溫柔的胸懷裡,充滿委屈的阿才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茶香,他瞥見媽媽另一隻手中的茶葉罐上,標明著三個字:鐵觀音。

鐵觀音?難道這就是那茶葉的名字?阿才琢磨著這幾個字眼,頓覺得它們標在媽媽身上比較貼切,鐵觀音,媽媽的形象就像觀音一樣溫柔,可是,在她的性格脾氣中,似乎有一種像鐵一樣冷硬的東西。

阿才忽然想到,媽媽和爸爸之間好像也有一種像鐵一樣的東西豎立著。

爸爸常年在外,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如旅客住店。阿才的媽媽受不了這種經常分居的日子,心中時時有怨言,每逢丈夫回家,她總要嘮叨、訴苦,要丈夫換個工作留在城裡過安定日子。阿才的爸爸熱愛地質工作,捨不得放棄自己的事業,結果每次談話都是不歡而散。每每久別之後,梅芳和孩子一樣,總是盼啊盼啊,剛見面的那幾天,夫妻二人如膠似漆,可是,沒過幾天,就變形走樣了,接下去就是冷戰,相互間言語交流越來越少。

其實,梅芳性格有點怪,有些話她不願意說,就想用這種冷戰的方式來引起丈夫的重視,結果往往適得其反,不是因為阿才爸爸跟她針鋒相對,而是她自己越是生悶氣越難接受丈夫的和顏悅色。

阿才的爸爸其實很寬容,他私下裡總是對阿才說:「你要聽媽媽話,媽媽挺辛苦,等到有一天爸爸找到一個寶藏,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爸爸的意思是說,等到有一天他的地質隊找到重要礦藏立了大功,他就申請留在科研機構一心搞研究,那樣,一家人就可以過上相對穩定的日子。

阿才從稍微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盼望著爸爸有一天能夠找到一個大寶藏,就像《一千零一夜》中由阿里巴巴發現的那種藏滿財寶的地方。

儘管媽媽對爸爸有意見,阿才還是打心眼兒里挺敬佩爸爸的。他覺得爸爸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漢,長期出門在外,經風雨、見世面,殺過野狼野豬,捉過狡兔飛禽;爸爸的嘴裡有許多許多獵奇故事,說起來肯定比《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還要多。阿才心中甚至都有這樣的理想,長大以後也要像爸爸一樣,走遍祖國大江南北,訪遍天下名山大川,歷盡人間險途絕境,練就一身虎膽雄心。

阿才也非常愛自己的媽媽,平時,他都會記住爸爸的叮囑,盡量不惹媽媽生氣、不讓媽媽操心、不給媽媽添亂。

爸爸媽媽之間稍有不對勁的時候,阿才總要想辦法讓他們相互說話,從小阿才就學會善解人意。

見到茶葉罐的當兒,阿才早就揭開蓋子掏出一小把茶葉放在自己口袋中,聰明靈巧的他,預料到媽媽可能不同意他喝茶,他試探性地問媽媽:「晚上我可以喝茶嗎?」

梅芳正色道:「不許,小孩子不許晚上喝茶。」

「那白天呢?」

「也不行。」

阿才心想,我褲袋裡早都已經裝好咧。

臨睡之前,阿才悄悄沏了杯茶。

一口濃茶喝下,阿才果然覺得頭腦分外清醒,豈止是清醒,簡直就是一種不可遏制的興奮,無法抹滅,無法扼殺。

糟啦,明天還要上課,怎麼辦?阿才開始擔憂。

管它呢!另一個聲音在阿才肚子里嘀咕,好像他心裡躲藏著一隻猴子——也許是小孫悟空。

阿才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時空不可阻止地一直墜往深更半夜,此時,他不想睜眼也不成,因為,他的太陽穴正興奮地跳動著的,好像在打鼓,他清醒得很。

上床後不久,他當著媽媽的面,閉眼假寐。「娃兒……」媽媽似乎在試探兒子是否入睡。阿才緊閉雙眼,故作熟睡狀,他清醒地聽見媽媽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像往常一樣虛掩上門,然後,他聽見一聲細微的動靜,好像有什麼東西觸碰了那道往外開啟的木門外側。

阿才突然對母親產生一種陌生感,這種陌生感源於他對父親的偏袒,正是因為父親較少在家,阿才對父親才更加有一種親近感,思念有如磁鐵,將阿才與父親拉得很近。也許天生兒子往往是父親的死黨,兒子會本能地充當起父親的耳目,警惕著母親與外界之間的交往。雖然阿才沒有直接看到什麼,但他還是隱約感覺到,媽媽身上似乎藏有什麼秘密,比如,半夜的腳步聲,閣樓上的動靜。

阿才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信馬由韁,海闊天空。那天,衛生院的培醫生跟母親交談的時候,他在房裡豎起耳朵偷聽,乖乖,培醫生居然說夢遊的孩子很聰明,這個結論,與算術老師對他的評價截然不同,他不喜歡算術老師,所以也就不愛聽他講課。算術老師說他比較迂,凡事要想好幾個來回。他媽的!阿才學會了罵人,不過他總是在心裡罵人,他真想哪一天能夠開口罵人,他覺得,罵人一定是一件很爽的事,有如放屁,肯定很舒服,憋得難受的時候,發泄出來肯定很舒服。最近這些日子,他總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憋得慌,好像有什麼苦衷想說卻找不到語辭來表達。

一想到媽媽總以夢遊症來抹殺他關於那個最終被人捂嘴的記憶,阿才更覺得心裡堵得慌,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尋找到線索證明他的感覺是真實的。

乖乖,今晚上他喝足了濃茶,簡直夠他清醒八輩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滴答,滴答,時針悄悄行進,像是邁向敵人的營地。

阿才注意傾聽天花板上方的動靜。

沙啦,沙啦,隱隱約約,好像是一種什麼東西弄出聲響。

阿才開始興奮起來,同時也開始緊張起來,他守候的動靜似乎露出了端倪,露出了尾巴。阿才的耳朵像要長出一雙善於跟蹤追跡的靈腳,亦步亦趨地尾隨著那個動靜。

當阿才悄悄換個卧姿,試圖調整一下聽覺的當兒,木板床咯吱一聲響了起來。

天花板上方的動靜像是易受驚嚇的一群小魚兒,悄然消失,迅速地潛藏起來,怎麼也尋不見了。

一會兒,天花板上方又傳來嘎嘎異響。

這回,阿才的耳朵像要直豎到天花板頂上。

他尋思一番,悄悄、悄悄地調整身姿,十分小心地起床,竭力不讓床板發出亂響。

他光著腳丫,輕輕踩上地面,一股涼意從腳底往上升起。

他努力提氣,想把自己的重量儘可能抬離地面。

他終於走到門口,伸手輕觸門板,緩緩推動……

「砰」地一聲,門外發出一聲巨響,阿才嚇得差點尖叫起來。月光透過網格狀的窗格,在地上灑下一片零碎的光,像是一面破裂的鏡子,閃著寒光。門口地上,斜卧著一塊搓衣板,好像一具屍體。

阿才雙手捧住心窩,不知如何是好。

說也奇怪,媽媽不知怎的就站在了他身邊。

「娃兒,怎麼啦?」

「我,我想尿尿。」

阿才上學的時候,依然睡眼矇矓。昨天夜裡,他睡得特不踏實。後來,媽媽說要陪他一起睡,阿才雖然心怯,但他好強,還是堅持自己睡。

課間操過後,他在操場上遇了見田老師,田老師見他無精打採的模樣就問他:「小夥子,怎麼啦?是不是沒睡好?」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

「你瞎猜的!」

「你先承認是不是沒睡好?」

「是,是的。」阿才喃喃地說,忽然打起一個大哈欠。

田老師見狀,捂住嘴,他也跟著打哈欠。

「你是不是也沒睡好?」阿才像是抓住田老師的小辮子,興奮地說道,一時倦意盡消。

田老師一樂,拍拍他的頭:「小夥子,告訴你一個常識,打哈欠是會傳染的。」

「打哈欠是一種病嗎?」

「不是,它是人體疲倦的信號。」

阿才覺得,田老師比原來的體育老師有知識。才幾天工夫,阿才對田老師有了某種信賴。「田老師,我想跟你說一件事。」阿才最近時常覺得心頭堵得慌,他現在突然產生一種一吐為快的慾望,恰好這時天空中傳來警報的鳴叫聲,尖厲、漫長,帶著一股令人緊張的氣氛。阿才不由地靠近田老師身邊,那一瞬間,他聞到一股奇妙的氣息,心中頓時產生出一股安全感。

「是火警。」田老師安慰他,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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