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白薇從霓市的小教堂里逃出,趁著黑夜,跑回五台山的山洞裡,她靜下心來,回憶起如煙的往事……
南京,紫金山梅花組織總部。一座豪華的別墅內,晚上,身穿時髦旗袍的白薇怔怔地坐在梳妝台前,望著手裡捏著的一張照片。
那是她和龍飛在莫愁湖上划船的照片。
丫環翠屏走了進來。
白薇問:「明天到美國舊金山的飛機票買好了嗎?」
翠屏說:「買好了,老爺去台灣。」
「誰陪老爺去?」
翠屏回答:「金總管。」
「黃飛虎不走嗎?」
「他去廣州。」
白薇打了一個哈欠:「我今天有些累了,翠屏,一會兒你幫我整理一下衣服,你知道我喜歡什麼衣服,把那些首飾都帶上。」
「是,我就去準備。」
白薇說:「我去泡個澡。」
白薇走進浴室,脫去衣物洗浴。
翠屏一邊在大衣櫃前收拾衣物,一邊注意白薇放在梳妝台上的小手提包。
淅瀝的水聲。白薇仍在洗浴。
翠屏迅速趕到梳妝台前,打開白薇的小手提包,裡面有一串鑰匙,一枚梅花徽章,還有她和龍飛合影的照片。
翠屏從兜里摸出橡皮泥,把一個個鑰匙印在橡皮泥上。
「鈴……」電話鈴急促地響了。
翠屏有些緊張。
翠屏抓起了電話。
白薇在浴室內問:「誰的電話?」
翠屏說:「老爺的,老爺讓你過去一趟。」
白薇穿上睡裙,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白薇來到大衣櫃前,揀了一件粉色的連衣裙換上,又來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攏了攏頭髮,拿起香水,在身上灑了灑,出去了。
白敬齋寢室內,白敬齋穿著睡袍斜倚在大沙發上,旁邊柜上一隻猙獰的老雕兇惡地俯視。
白薇走了進來。
白敬齋親切地說:「小薇,你坐下。」
他嘴裡叼著一支大雪茄,吐著煙圈兒。
白薇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拿過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了,抽起來。
白敬齋問:「明天到美國的飛機票買了?」
白薇冷冷地說:「我知道退票。」
白敬齋嘴角浮過一絲苦笑,說:「我的女兒就是聰明,絕頂的聰明。」
白薇說:「你讓我卧薪嘗膽?」
白敬齋嘆了一口氣:「共產黨的炮聲近了,我琢磨來琢磨去,只有留你最合適,咱們白家的三朵梅花要留一朵,你姐姐小薔沒有你有城府,你妹妹小蕾從小在美國長大,年齡太小,洋味又太足,我最放心的是你。」
白薇咬著嘴唇,問:「我的任務?」
「退避三舍,等待指示。」
白敬齋說完,眼圈一紅。
白敬齋說:「你跟三號單線聯繫,只有在萬不得已時才能找他,你發展成員要慎之又慎。」
白薇點點頭。
白敬齋說:「你不要帶任何人,明天一早離開南京,翠屏跟我去台灣。」
白敬齋站起來,心事重重地弄滅雪茄,然後走到白薇面前。
白薇依依不捨地站了起來。
白敬齋熱淚盈眶,猛地抱緊了白薇,說:「小薇,你知道,爸爸最疼你……」
白敬齋的眼淚,一滴滴落在白薇的臉上。
白薇眼淚簌簌而流:「爸……爸……」
兩個人緊緊擁抱。
白敬齋痛哭出聲:「爸爸和小薇後會……有期!……」
白薇拿煙頭狠狠地燙自己的胳膊。
第二日天蒙蒙亮。
白薇一身布衣打扮,挎著一個包袱,坐在長途汽車上。
她的眼睛失神地望著窗外。
汽車出了南京路,在莊稼地旁穿行,駛入山路。
汽車行至解放區,兩個解放軍哨兵攔住汽車,他們招呼車上的人下來檢查。
哨兵甲問白薇:「幹什麼的?到哪兒去?」
白薇回答:「中央大學的學生,回山西老家。」
哨兵看了看她的學生證,示意上車。
汽車又在土路上穿行。汽車進入山西地界,進入一片高粱地。中午,烈日炎炎,兩個土匪跳了出來,攔住汽車。
車上一個醉鬼嘟囔著:「真是電線杆上綁雞毛——好大的撣(膽)子,擋橫兒是怎麼著?」
土匪甲揚手一槍,擊碎了醉鬼的腦殼。
醉鬼的腦漿濺了旁邊一個婦女一臉,那鄉村婦女嚇得尿濕了褲子,尿流順著褲腿淌了下來……
土匪乙吼道:「把車門打開!」
司機把車門打開了,兩個土匪端著手槍上了汽車。
土匪甲喊道:「把錢和值錢的東西都扔過來!」
土匪乙把槍口對著眾人。
一些錢和首飾等扔到土匪甲抖開的包袱皮上。
土匪乙注意到了白薇,用胳膊肘捅了捅土匪甲,說:「你瞧,那小妞挺俊,還是城裡的學生呢。」
土匪甲也注意到了白薇,他的嘴角浮出淫笑:「臉比小白藕還嫩。」
兩個人嘻笑著互相推搡著。
車內,一直有一個男青年注視著白薇,他叫柯山,五台山台懷鎮人,以後成為白薇的丈夫。
土匪甲對土匪乙說:「你說。」
土匪乙對土匪甲說:「你說。」
土匪甲用槍指著白薇說:「你下車。」
白薇扭過頭,沒有理他。
土匪甲吼道:「說你呢!老子要嘗嘗鮮兒。」
白薇還是沒有理他。
座位中站起一個賊頭賊腦的傢伙,他對白薇說:「為了全車人的性命,姑娘,你就跟他們下車吧,早晚都是那麼回事。」
柯山朝他罵道:「混帳話!你有沒有老婆?有沒有姐妹?」
土匪朝柯山就是一槍,柯山一閃身,打中了那個傢伙。
那個傢伙嚷道:「我算倒了大霉了!」
土匪乙又是一槍,打中了柯山的左肩,鮮血染紅了他的左肩。
白薇回過頭來,看清了柯山,湧起一陣感激之情。
土匪乙又舉槍。白薇站了起來,沉著地說:「我下車。」她十分鎮靜地走下汽車。
兩個土匪興高采烈地下了車,尾隨在白薇後面。
白薇回過頭,問:「去哪兒?」
就在她回頭的一剎那,與車內柯山擔憂的目光相遇。
土匪甲一指左邊:「那邊高粱地。」白薇走入高粱地,她從容地走著。
兩個土匪一前一後一瘸一拐地跟著。
土匪甲嬉笑著說:「今兒個可真不賴,可以開開葷了。」
土匪乙說:「還是咱哥倆有福氣,弄了幾天土腥兒,今兒個可抓了個洋的。」
汽車內,柯山急得抓耳搔腮,忽然跑下車,大叫:「抓土匪啊!抓土匪啊!」
兩個土匪一聽,驚得回過頭來。
白薇趁勢一腳踢飛了土匪甲手中的手槍,又一腳踢中他的下部。
土匪甲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土匪乙一看這情景懵了,嚇得抱頭鼠竄,鑽進高粱地,一忽兒無影無蹤了。
柯山迎上前來,白薇吁了一口氣說:「謝謝你!」
柯山問:「你會武術?」
白薇點點頭。
汽車又在莊稼地旁穿行。
白薇幫柯山包紮傷口。
後面那個中槍的傢伙「唉喲」、「唉喲」地呻吟著,那傢伙嘟囔著:「也沒人給我包紮傷口。」
柯山望著白薇微笑。
白薇也「撲哧」一聲,笑了。
柯山問:「你叫什麼名字?」
「紅柳。」
柯山問:「你到這裡幹什麼?」
白薇回答:「我到五台山燒香還願,我爸爸媽媽都被飛機炸死了,我是中央大學的學生,你呢?」
柯山說:「我就是當地人,家住台懷鎮,我從安徽大學畢業,這兵荒馬亂的,找不到正經兒職業,想回鄉當教師。」
白薇說:「教師這職業好。」
柯山又問:「你信佛教嗎?」
白薇沒有說話,眼睛望著窗外飛逝的樹木、莊稼和遠山。
遠山如黛。
五台山某寺院內,木魚聲聲,香煙繚繞。
白薇跪在地上燒香磕頭還願,柯山立於一側。
白薇望著大佛,眼淚簌簌而落。
過了一會兒白薇站了起來,默默地走出大殿,柯山隨她走了出去。
白薇走到一個岔口,望著皎皎明月,猶疑不定。
柯山說:「天不早了,到我家去吧。」
白薇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兩個人走入一個土路,來到台懷鎮邊上一個簡陋的小院落,門房掩著,柯山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