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府城的路,通過新河的小橋。
老村夫坐在橋欄上,目迎青衫飄飄泰然趕路的晁凌風,老眼突然全睜,冷森的光芒一閃,隨即恢複要死不活的原狀。
「這小子像個鬼,出沒無常精得很。」老村夫自言自語,「還以為青龍幫的人去追他的船了!豈知他卻在相反的方向出現。唔!很可能是來找冷劍的。哼!可不能讓他們走得太近了。」
其實,青龍幫已撤回追蹤晁凌風的船,因為晁凌風已和公冶纖纖打過交道,已證實晁凌風並沒離境。
所有的人,皆對晁凌風雇船的事莫測高深,弄不清他在玩什麼玄虛把戲,出動了許多眼線,卻無法把握他的意向和動態。
晁凌風從容踏上橋,目光掃過安坐在橋欄的老村夫身上,老村夫恰好向晁凌風陰陰一笑。
他心中一動,突然站住了,臉上也湧起怪怪的笑意,目不轉瞬地捕捉老村夫的神色變化。
老眼瞪小眼,誰也不想先開口,僵住了。
「你來幹什麼?」老村夫終於忍不住冷笑著問。
「來看看那些俠義道名宿,是不是真的聰明了。」晁凌風笑答,神情依然是怪怪地。
「聰明如何,愚蠢又如何?」
「聰明,就得趕快溜之大吉,愚蠢,是留在武昌,等柏大空那些從前的朋友宰,等天絕谷的人殺。」
「他們並沒有離開溜走,那些俠義道名宿是相當固執的。說他們不聰明也不正確,至少冷劍父女已經宰了西極神熊,弄清了柏大空的陰謀,認識了誰是朋友準是仇敵,所以並不愚蠢。」
「通常,最要好的朋友,才會變成勢不兩立的死仇大敵。為名為利,甚至為了一點點好處,不但可以出賣朋友,甚至可以出賣父母妻子。」
「你會嗎?」
「我不會,因為我很笨,對名利興趣缺缺。呵呵!老伯,你似乎不是監視我的眼線吧?」
「何以為證?」老村夫陰笑著問。
「因為你的口氣,顯然同情冷劍那些人。」
「你料錯了,我立即糾正你的錯誤。」
聲落人動,老村夫突然一閃即至。矯捷絕倫,雙手齊出來一記快速的上下交征,上取五官下攻腹陰,強勁的內力如山涌發,正面強攻毫無顧忌手下絕情。
晁凌風哈哈一笑,在指尖前斜飛而起,似若凌風飛去,遠出三丈外,單足一點橋面,再次飛出四丈外,飄落橋頭點塵不驚。
「好強勁渾雄的內力。」他臉色一變,「好傢夥,我知道你是誰了。」
老村夫吃了一驚,沒料到他竟然能脫出內力的控制,脫身的身法如此驚人,一怔之下,失去連續出招通攻的機會,眼神一變。
「你小子果然高明,居然輕而易舉地脫出老夫上下兩種奇勁的控制,勁道著體即消,有如泥牛入海,吸與吐兩種勁道皆無著力處。」老村夫一面說一面逼近,雙手一屈一伸,掌心熾紅如火,「我不信你能禁受得起老夫全力一擊,準備了。」
「你無奈我何,呵呵!」他大笑,開始遊走,「你的三昧真火要出來了,要惱羞成怒了。宗老,你的化裝易容術很高明,但壓箱子的絕學一動就露出馬腳。你是楊姑娘的長輩,我不好得罪你,最好見好即收,我讓你一步。哈哈!走也!走也……」
老材夫急劇地多次想衝上近身,皆勞而無功,他躲閃的身法快得匪夷所思,明明左閃卻出現在右方,真像鬼魅幻形,無法預測動向,抓不住出招的機會。
這時說走便走,眨眼便出現在四五丈外,沿小徑冉冉而去,但見他大油飄飄,身形如行雲流水飛瀉而逝。
「這小子可惡!」老村夫宗老脫口大叫,其實叫聲中絲毫不帶怒氣,「看來,我是操之過急,弄巧成拙啦!得設法補救才行。」
強敵來得比想像的更快。
兩艘快舟靠上了洲岸,二十餘名箭手與八名三山五嶽好漢飛躍登岸。
船是從上游來的,來自陳公套青龍幫總舵,主事的人迫不及待,出動精銳明火執仗了斷啦!
領隊是武昌分舵舵主分水犀廖勇,率領分舵的精銳作孤注一擲。
這位分舵主是幫主龍王的心腹,與二少幫主白鯉公孫勝宙是口盟兄弟,對青龍幫忠心耿耿。
這一隊箭手,也就是武昌分舵的雷霆小組,除非出了十分危急的情勢,雷霆小組是不會出動的。假使碰上了官兵,很可能被官兵當作造反的暴民來捕拿問罪,後果嚴重。
從江邊到農舍,不足一里,片刻間,農舍前後的竹林樹叢,被箭手悄然佔住,完成封鎖。
這些人十分有耐心,而且經驗豐富,當他們潛進蟄伏時無聲無息,農舍的人是很難發現他們的。
冷劍一群人在屋內拾掇行裝,因此忽略了警戒,也沒料到對方來得那麼快。
柴門開處,首先出來了兩位隨從,各背了一個大包裹,他們先在門外的廣場向四周戒備著。
片刻,夜遊神與景春鶯姑娘出來了。
「我們在前面探道。」夜遊神向屋內的同伴說:「要留意跟上,不要拉得太遠了,以免前後無法策應。」
「途中可能有人攔阻,切記不可被纏住。」跟出的冷劍叮嚀,「已經勢同水火,沒有什麼好慈悲的。」
「對!已經大開殺戒了,誰還敢手下留情慈悲?」景姑娘的鳳目中煞氣騰涌,「假使青龍幫真的膽大妄為,日後,哼!我要連根拔掉他們。」
人陸續外出,夜遊神領先便走。
「走吧!春鶯,你這個笨鳥先飛。」夜遊神居然有心情說笑:「小心路旁隱伏著刺客,可不要又被暗器把你射了來咯。」
「陸叔,侄女對暗器煩透了。」景春鶯咬著銀牙說:「碰上用暗器的人,侄女必定卸掉他們的手腳,絕不讓他們痛快的死。」
剛走了五六步,百步外突然傳來震耳的狂笑聲。
所有的人皆臉色一變,警覺地循笑聲傳來處留心察看。
小徑附近空蕩蕩,鬼影也無。竹林樹叢毫無動靜,宅左右的稻田也毫無人跡。
「這附近怎麼躲藏有這麼多兔子?」笑聲之後傳來清晰的語音,「雁來了,快射呀!」
「退回屋裡!」夜遊神警覺地叫。
只有一個人不曾退入,是景春鶯。
她聽出笑聲和語音是晁凌風所發,心中一動,貼地魚躍,隱身在曬穀場右側的一條田壟下。
埋伏失效,人進了屋,弓箭失去作用。
三個相貌猙獰的中年人,出現在最外側的一組箭手旁,銳厲陰森的目光,透過竹林的空隙,向三十步外語音傳來的樹林搜索。
這一組有四名箭手,箭已扣上弦,神色皆有點困惑和不安。
「可曾發現胡說八道的人?」一位中年人向箭手問。
「沒看到人影。」一名箭手向樹林一指,「就在那邊狂叫狂笑,人一定躲在樹後,或者伏在樹榦下,所以無法看到。」
「我們不能擅離。」另一名箭手說:「所以不便前往搜查,何況……弓箭在樹林內易受反制。」
「你們小心戒備,我們去把那混賬東西搜出來,剝了他的皮!」中年人兇狠地說。
三人一打手勢,驀地飛躍而出。
小徑旁的樹叢並不茂密,稀稀疏疏的楊或椰,加上一些野桑或不知名的雜樹,一目了然,只有樹下的草叢可以隱伏。
三個人分三方飛撲而去,三兩起落便已進入,按理必可立即發現人蹤,草中的人無所遁形。
但深入三二十步,哪有半個人影?
三人搜遍左近,聚集在林緣商量。
「怎麼可能蹤跡不見?」為首的中年人惑然說:「一定躲在附近的狐洞內,咱們留些神,再仔細搜一遍,我不信他會變成蛇鼠躲入洞穴里。」
視界可遠及兩里外,甚至可以看到江邊的蘆葦叢,人如果撤走,絕難逃箭手們銳利的目光,更難逃過這些三山五嶽的精明蛇神牛鬼眼下。
「多叫些人來,非搜他出來不可。」另一名中年人恨聲說:「這狗王八壞了咱們的大事,景老狗那些人躲回農舍,天一黑咱們就失去優勢了,可恨!」
「天黑他們也走不了,哼!先別管那些俠義狗熊,搜出這個該死的賊王八……呃……」
為首的中年人話未完,向前一栽,砰然仆倒,略一掙扎便寂然不動了。
另兩個人相當機警,反應奇快地左右一分,火速轉身戒備,劍已在轉身時出鞘。
一聲輕響,右面那人的右耳門,被一段半尺長寸組的樹枝擊中,橫擊的力道頗為沉重,被震得斜擲出丈外,立即失去知覺。
「你罵誰是狗王八?」語音發自最後一名中年人身後,聲不大如在耳畔發聲。
這位中年人正是提議多叫些人來搜索的人,駭然失驚之下,不假思索急速大旋身,劍出迴風拂柳攻擊。這一招即使無法傷敵,最少也可以自保,必定可以有效地阻止身後的人近身。
一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