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返城途中,飛燕楊娟一直就半倚在晁凌風身側,似乎她餘悸猶存、心力交疲,必須由晁凌風扶持而行。

「晁兄。」她語氣不穩定,「逍遙仙客真有驅神役鬼的神通?老天爺!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我看到天兵天將,看到……」

「楊姑娘,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些什麼,聽到了些什麼。」晁凌風溫和地說:「那都是你自己想看到的幻景。而我所看到和聽到的,與你完全不同,我不會看到天兵天將,我看到聽到的是他們巧妙布置的所謂法器,利用聲和光運用高度技巧想置我於死地,虛幻中有真實的殺人利器,如此而已。

「我告訴你,刀劍殺人只是基本的功夫,利用聲音與光線殺人,才是最厲害、最高明的技巧。所以你們武林人,寧可和絕頂高手拼搏,不願和術士巫蠱玩命,一點聲音,一道光線,都可以殺人。

「如果我不對你先施以禁制,你在聽到第一種怪聲,看到第一個光影所形成的幻象,便已自己崩潰瘋狂了,你可能用自己的劍殺害自己,而不需他們殺你。再說明白些,當你踏入霧影的第一步,你便嗅入可令你瘋狂、足以致命的藥物了,而你自己卻不知道。」

「我的天!你說得令我毛骨悚然。」飛燕抽搐了幾下,「用迷藥毒物,我懂;用器物,比方說暗器殺人,我也懂;用聲音,江湖上就有幾個以魔音殺人的高手,我也懂;但利用光線,這未免太離譜了吧?」

「當你踏入冥宮殿口,那綠色的幽光,是不是讓你感到毛骨悚然與肌肉強直的感覺?」

「是呀!這……」

「這表示你心中已經發虛,手腳失去應有的敏捷反應了,僅此一端,你已經發揮不了五成武功,一個三流人物,就可以把你擊倒。再加上特殊光影在霧中映出的異象,你還能不崩潰瘋狂嗎?而且那些怪聲,也可以令你發瘋。」

「哦!我懂了。而……而你,你不怕?」

「我當然也怕,但我懂,而且他們的技巧還不算頂高明,我還應付得了。道宏其實非常了得,他的霧中飛騰撲擊術真可以媲美夜梟,他筆中藏針的暗器也霸道絕倫。以後你如果碰上他,千萬要小心。我不知道你的武功造詣,輕功或許極佳,或許可以與他勢均力敵。至少,在我的感覺上,除了幻術不計,東風西雨與飛天蜈蚣這些人,真才實學絕對不比道宏這頭夜梟高明。」

「我不敢把自己估計過高,晁兄。」飛燕緊緊地將他的手臂,挽在自己的胸懷裡,「樂觀的估計,我勝得了東風西雨,與飛天蜈蚣則半斤八兩,他的蜈蚣毒鏢我深懷戒心,他也怕我的絕魂銀梭。」

「那麼,小心些,你就不怕夜梟了。」

「逍遙仙客,聽說還沒碰上敵手,你卻……」

「他怕我毀了他的得意門人,投鼠忌器。」

「你問出口供了。」

「不錯。」

「誰是兇手?」

「在證實之前,我不能平空指證某人是兇手,所以我要循線索追查。」

「請記住,我幫定你了,我有豐富的江湖經驗,我知道該如何獲得消息。」

「謝謝,楊姑娘,只是……」

「叫我小娟,好嗎?不要只是,凌風,你我兩人並肩合作,兇手除非上天入地,不然絕對逃不了的。」

「先謝謝你,小娟。」他叫得很自然,因為他對飛燕的確產生了十分好感,好感當然滋生感情,「我一個人,的確勢孤力單,怕夜長夢多,追查兇手是不宜遷延時日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已經獲得了,凌風。現在,可以告訴我兇手是誰了吧?」

「我們只能說向兇手接近了一大步,誰是真兇,還待查證。現在要找的人,是那位化名為李世鴻的人。這人把毒藥交給化名為江永隆的人,江永隆則轉交給商柏年施放。我們已經有兩條線索,另一條是荊州寶泉局的局票,到底是誰兌入請發的?寶泉局是官營的,一定留有詳盡的底案,道宏已招出發票日期和編號。」

「如何去找化名為李世鴻的人?」

「道宏是很小心精明的,他在武昌暗中結交各式各樣的蛇神牛鬼,消息比青龍幫和太極堂更靈通,更廣博。他懷疑那位化名為李世鴻的人,是六合瘟神詹無極。事發前半月,道宏的一位朋友,曾經在對岸的漢口鎮,看到扮為行商的六合瘟神,之後便失去蹤跡。」

「六合瘟神詹老魔?老天爺!誰敢去找他?」飛燕大吃一驚,「連少林武當武林兩大山門,也不敢阻擋這老魔的進出。」

「少林武當的人不敢,我敢。」晁凌風咬牙說:「道宏接受五千兩銀子,不敢不接,就是心疑那個蒙面人是六合瘟神。」

「如果是六合瘟神,根本就不需假手他人呀,他自己就可以隨時下手。」飛燕顯然不同意是六合瘟神所為。

「傻姑娘,這不是武林人或江湖朋友的仇恨火併,船上人全是無辜的百姓,謀殺這些人,不但要驚動官府,而且萬一消息傳出江湖,他六合瘟神還有臉站出來充人樣?甚至會引起天下江湖人的憤慨,群起而攻,即使走在大街上,都可能被人從後面搠一刀呢!他六合瘟神不是神仙金剛,絕難逃過高明殺手的暗殺。他必須設法證明自己不在現場,卻百密一疏,被道宏的朋友無意中發現他曾在漢口鎮露了魔蹤。」

「那麼,你斷定就是他了?」

「等找到他就知道了。如果你不便出面……」

「笑話,我為何不便出面?」飛燕大聲抗議,「如果真是他所為,我也會毫不遲疑等候機會,用絕魂銀梭暗殺他這個江湖兇殘公敵。」

「好,先謝謝你。現在,第一步是打聽六合瘟神的下落。」

「給我三天工夫,我有辦法打聽出來的。」

兩人談談說說向府城走,後面四侍女默默地亦步亦趨。

天一亮,四侍女已經化裝出店走了。四侍女是飛燕楊娟的得力臂膀,每個人都可獨當一面。

昨晚奔波相當辛苦,飛燕楊娟直至巴牌左右方出房早膳,順便約晁凌風前往南湖泛舟。人總不能整天活在刀光劍影與陰謀詭計中,有機會便該偷得浮生半日閑,到郊外看看風景散散心,暫時忘卻血雨腥風。

南湖就在望山門外,也叫赤瀾湖,外面是長堤,最有名的龍蛇混雜地區,長街橫貫其中。

湖周二十里,可租小艇游湖,到長街的老字號食店,吃一些當地特產河鮮等等。

游湖船十分簡陋,光禿禿的瓜皮艇,中間可以乘坐四五個人,操舟的壯漢在後船劃兩根長槳,戴一頂遮陽笠徐徐控舟,乘客只好自備陽傘擋大太陽。

飛燕楊娟今天換了黛綠春衫,那一身玲瓏曲線充滿青春魅力,撐起一把彩花遮陽傘,與晁凌風並坐在舟中,真像一雙出色的愛侶。

她佩了劍,掛有囊,登徒子們最好避開她遠一點。

晁凌風穿青衫,有點像公子爺,臂上掛了他那根土裡土氣的兩尺多長如意竹鉤杖。

飛燕今天似乎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不再是叱吒風雲的江湖女英雌,而是溫婉可人的姑娘,倚在晁凌風肩下,媚笑如花,親呢中帶有三分矜持。

這時的她,才是一個十足的女人。

三個文人談書,三個屠夫佬談豬,三個武林人,也少不了談武。現在他們雖然只有兩個人,不久便談上了與武有關的事,他們都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個俠義道名宿,妙手空空柏大空。」飛燕首先改變話題,「在俠義道排名上,論聲望他比冷劍景青雲差一點。論潛勢力,卻比冷劍雄厚,原因是冷劍很少在外走動,他卻遨遊天下遊戲風塵,結交武林豪傑。不過,這個人表面嘻嘻哈哈,但城府甚深,表裡不一的人,相當可怕,你可要當心這個人。」

「第一次見面,我就對他不敢領教。」晁凌風幾乎要將咸寧道中發生的事說出,但卻忍住了,「聽說他處理一幫一堂的糾紛,倒還不失公正呢!」

「是你管了這檔閑事,凌風。」飛燕冷笑:「你把九天玄女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罪證確鑿,你又逗留武昌不走,柏大空豈敢不公正?」

「哦!你知道我的事?」

「我的消息是十分靈通的,江湖人消息不靈通一定有麻煩。柏大空高興死了,平白撿來的便宜。他獲得一幫一堂的尊敬和聲望,而你卻得罪了太極堂的人,尤其是九天玄女,把你恨入骨髓。柏大空忙了好些日子,一幫一堂糾紛暫告結束,他一定去找冷劍那些人。」

「冷劍那些人?」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景夫人曾經前往九宮山。」

「去找表親電劍,都來了。」

「我對這些人略為聞名而已,對他們毫無興趣。」

「你不想做一個俠義英雄?」

「哈哈哈哈……」他大笑:「你看我像個俠義英雄嗎?我問你,俠義英雄是幹什麼的?」

「這……」飛燕被他問得一愣,「行俠仗義呀!」

「做保鏢護院?做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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