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雨洗血跡

天氣陰霾,山中籠罩著一重濃霧。使得人影看來,十分模糊。但那個兀立在石坪中央,身形高大,白髯飄胸,滿面紅光,貌如天神似的那個老者,卻是人人都可以將他看得十分清楚。

這片石坪,乃是著名的華山天狗坪,約有七八丈見方,在天狗峰上,突出於峭壁之外,下臨百丈深淵,石坪上十分平整,正是武林中人,大幫廝殺的好所在。在石坪的石上,有許多赭紅色的斑跡,據說就是歷年來,死在石坪上的學武之士的鮮血所聚成的。

這時,那天神也似的老者,兀立在石坪的中間,在他的兩旁,各有著七八個人,左首的全是道士,為首的一個,身材瘦小乾枯,一件道袍穿在他的身上,簡直像是掛在枯竹上一樣。他的腰際,懸著一柄又細又長的長劍,拖在地上,這柄劍幾乎和他人差不多長短。在右首的,則是八個俗家人,有兩個是神情飄逸,書生打扮的中年人,一個胖子,還有五人,以一個豹頭環眼的老者為首,那老者雙手平放在胸前,姿勢十分怪異,老者和那瘦小乾枯的道人,相互瞪望著,各自的目光之中,全現出十分怨毒的神色來。

這顯然有一場大廝殺要開始了。

那白髯飄拂的老者,站在石坪中央,先看了看左邊,再看了看右邊,陡地右臂向下一沉,衣袖跟著垂下,袖角碰到了石坪,緊接著,他手臂猛地一揮,袖角在石上拖過,發出「嗤」地一聲響,石屑四濺,只見石上,已出現了一條五六尺長短,深可半寸的刻痕,就如同為利刃所刻畫而出的那老者抬起頭來,沉聲道:「武當、蛾嵋兩派,全是宋某人的好朋友,你們要拚命,宋某人絕不相幫,但是你們卻是受人所愚,才生出誤會來的,舍弟就快趕到,只要他一到,我們兄弟兩人,近半月來所搜集到的證據,足可以使你們誤會冰釋,在他未到之前,誰要是越過了這道線,那便是和我宋某人過不去!」

那老者一面說,一面又向地上,為他衣袖袖角所刻出的刻痕指了指,只聽得指風嗤嗤,四角不少石屑,揚了起來。

兩邊的人,盡皆站立不動,也不出聲,氣氛仍是十分緊張。就在這時,在石坪之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難聽之極的怪笑聲,猶如夜梟怪鳴一樣。

那陣笑聲,突如其來,引得石坪上的人,都向上望去,只見在一株打橫生出的古松之上,坐著一個藍衣怪人。那人的面色,本就青得可怕,再給他身上那件藍殷殷的長袍一映,更是驚人,他的左肩,停著一隻三尺長短,全身也是碧藍的怪鳥,那鳥看來像是貓頭鷹,但羽毛翠藍,閃閃生光,連兩隻又粗又短的爪,也是藍色的,十分駭人。

石坪上的人見到了那個藍衣怪人,面色都微微一變。那藍衣怪人又「咕咕」笑了兩聲,道:「九元劍客宋茫,果然名不虛傳,九元真氣巳練到了這等地步,確是罕見,我看峨嵋武當兩派,還是依宋大俠的話,罷手不要再打了吧!」

那站在九元劍客宋茫兩邊的武當、峨嵋兩派髙手,只是發出了幾下冷笑聲,那瘦小乾枯的老道士,語音冰冷,道:「宋大俠,若不是你來,我們早已動手決一勝負了,你已來了大半個時辰,說令弟可立時趕到,又說他一到,我們便會自動罷手,嘿嘿,但不知令弟為何還不來?」

九元劍客宋茫向上一伸手,在他向上一伸手之際,他的身子,突然筆直,向上拔起了兩丈許,手一探,已抓住了那株藍衣怪人存身的松樹。

只見他向著那藍衣怪人,發出了一聲冷笑,身子又向下落來,一起一落之間,快疾無比,而當他落下地來之時,手中巳多了一枝手臂粗細,五尺長短的松枝。

他緩緩地道:「舍弟也知事情非同小可,定然會立即趕到,靈靈道長,你可能等到這根松枝燃完么?」

他一面說,一面雙掌夾住了那根松枝,搓了幾搓,已見有濃煙自他雙掌之間冒出,他雙手一松,松枝猛地落了下來,「啪」地一聲,竟插人了石中,同時,「呼」地一聲,松枝也已燃著。

宋茫的手中,絕無引手發火之物,松枝雖是多油易燃之物,但是要以本身真力,在片刻之間,硬將之逼得燃燒了起來,那又是談何容易之事?

靈靈道長望著那根松枝,仍是冷冷地道:「若是松枝燃完,令弟仍然不到呢?」

宋茫仰天一笑,手向上一指,指著那位藍衣怪人,道:「那我就和這位朋友一樣,只好坐山觀虎鬥了!蛾嵋掌門,你可答應?」

在宋茫右首的那豹頭環眼的中年人,緩緩點了點頭,吐出了一個字,道:「好!」

這一個字,真氣充沛,就如同半空之中響起了一個霹靂一樣,震得對面的山崖,隱隱地響起了迴音。峨嵋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天豹子柳僻風若不是內外功倶已有極高造詣,如何當得上峨嵋派的掌門人?

那一邊,靈靈道長也道:「好!」

他顯是也有意賣弄,那一個「好」字,是以本身真氣逼出來的,聲勢猛烈,絕不在天豹子柳僻風之下。

而坐在松樹上的那藍衣怪人,也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咱們就等著瞧吧!」

九元劍客宋祀向上望了一眼,石坪上又靜了下來,那根被宋茫插入石中的松枝,火頭躥起半尺來高,正在熊熊燃燒著,照情形來看,至多只能燃上半個來時辰而已。

這時,在離開天狗峰約有四五里,通向天狗峰的一道峽谷中,正有兩個人,疾掠而至。那兩人的手中,各持著一根鐵拐,倶都有手臂粗細,六尺長短,兩人一掠到了峽谷正中,便停了下來。

他們一停下來,身子一俯,以耳貼地,聽了片刻,一個道:「二弟,這『玉蹄金盞』,可稱是天下第一寶馬,賓士之聲,遠在十里之外我也能辨得出來,如何會錯?」

這兩人講話之際,一齊揚起頭來,這才看清楚,敢情兩人,眼眶之中,深溜溜的,空無一物,看來極其駭人,乃是瞎子!

這兩個瞎子話一講完,手中的鐵拐向前略點了點,行動十分快疾,一邊一個,都已躲到了一塊大石之後,隱起了身子。

剛才,當他們兩人以耳貼地的時候,峽谷之中,還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們剛躲起之後,一陣急驟的蹄聲,便巳傳了過來。

那一陣蹄聲的來勢,可以稱得上快疾之至,轉眼之間,一匹全身漆黑,四蹄卻雪也似白的駿馬,已如旋風也似的,卷進了峽谷來。那駿馬在四蹄翻飛間,只見金光閃耀,原來四隻馬蹄,全是金子鑄成的,這「玉蹄金盞」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馬上一個中年人,身披英雅蹩,腰懸長劍,身子幾乎是伏在馬背之上,面上現出焦急之極的神情來,顯然他正是有著十分重要的事,急於趕路。

駿馬的來勢快絕,轉眼之間,便到了那兩個瞎子藏身之處,那裡也是峽谷最窄的地方,只不過七尺左右寬窄,駿馬的去勢不減,但陡然之間,大石之後,一個瞎子已經一步跨出!那瞎子突如其來地跨了出來,攔在駿馬的前面,那「玉蹄金盞」,乃是千中挑一的良駒,但在陡然間忽然有人攔住了去路,也不禁一聲長嘶,人立了起來。那瞎子手中的鐵拐,狠命一抖向前剌了過來。

鐵拐所刺之處,正是馬腹,那馬的前蹄,向前踢出,「錚錚」兩聲,正踢在鐵拐之上,可是那瞎子的功力極高,馬蹄踢了上去,非但未能將鐵拐踢飛,而且還聽得「咔咔」兩聲,馬腿已然折斷。

那馬發出了一聲慘嘶聲,但這一下慘嘶聲,卻也只嘶到了一半,那柄鐵拐,「撲」地一聲響,已經由馬腹之中,疾穿了進去,鮮血如雨般灑了下來。

當那匹駿馬人立起來之際,馬上的那個中年人,早已手在馬鞍上一按,人向上騰空而起,身在半空,手臂一振,「鏘」地一聲,一柄青光瑩瑩的長劍,已然出鞘,身形向下一沉。

他身子落在一塊大石上,他剛一站定,已看到那馬,向大石直飛過來,原來那柄鐵拐上所蘊的力道,大到了極點,不但洞穿了馬腹,拐桿由馬背突出,余勢仍然未盡,竟帶著老大的一匹馬,一齊飛了起來,撞在大石之上,「錚」地一聲響處,拐桿直插進了大石之中,將死馬掛在半空之中!

那中年人在乍一見有人攔路之際,還只當那是山野中生活的宵小,可是如今一見那匹駿馬如此死法,心中便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定睛望前看去,他一看,便看出那人是那瞎子。

中年人心中又是一呆,暗忖:那是什麼人,自己卻是從來也沒曾見過。他手中長劍向前一指,正想發問,就在他所站的那塊大石之後,另一個瞎子,巳經悄沒聲地挺身而起,中指倏地伸出,那瞎子雖然目不能視,但是穴道之准,卻是絲毫不差。

那一指,點向中年人小腿彎處的「委中穴」,可以說一點聲音也沒有。

那中年人絕料不到變生肘腋,陡然之間,覺得腿彎處一麻,知道對方不止一人,若是常人,這一下早被封住了穴道,但是那中年人的武功卻極高,他一覺出不妙,立時身子向前一俯,向前直跌了下去,將那一指之力卸去。

可是那瞎子的指力,還是襲中了那中年人的穴道,令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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