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月華一聽,心中一驚,失聲道:「武林中傅說,北邙山鬼宮之中,輕功最好的,並不是鬼聖盛靈,而是鬼奴,那鬼奴是什麼樣人,因為他輕功實在太好,來去如煙,以致誰也說不上來,莫非那鬼奴,就是你么?」
那人像是感到了十分意外,道:「想不到像我這樣的人,武林中居然也有傳聞?」
當下譚月華便由表地道:「閣下輕功,雖然不能說是獨步武林,但是卻也是罕見的了,武林中盛傳閣下之名,又有何異?」
那人苦笑了一下,道:「多謝譚姑娘讚賞,可是我除了輕功之外,便一無所長了!」
譚月華也早已看出了這一點,不免奇道:「你何以能夠練得這樣的輕功的?」
那人嘆了一口氣,卻並不回答,隔了好半晌,方嘆道:「說來話長!」
譚月華心知那人的為人,訐然如此,過去的歲月,一定極是凄愴,他既然不願提起,自己又何必硬迫他說出來?
反正只要知道他沒有惡意,也就可以了。
因此,便不再向下問去,閉目連氣,養起傷來,不知不覺之間,已然過了一個對時。
大凡運功療傷的人,最要緊的,便是開始的那一個對時。
在那一個對時間,若是不受騷擾,功力總可以恢複五成左右。
而其餘的五成功力,則要視傷勢之深淺,或是五日,或則一旬,才能完全復原。在那一個對時之後,譚月華的傷勢,也已然愈了五成。
譚月華睜開眼來,只見一條人影,輕煙也似,從自己身旁,飄了開去,正是鬼奴。
只見他來到左角上,托起一隻石盤,又疾飄了過來,轉過了頭,道:「譚姑娘一定肚餓了,山野之間,無甚好東西,請略用些。」
譚月華低頭一看,只見一大杯青瑩瑩的厚泉,半隻山雞,已經烤熟,香氣沖鼻。另外,這有一大碗米飯,雖是紅米,也是飯香甚濃,還有幾件果子,俱都頻色嬌艷。
譚月華看了,食指大動,道:「難為你了,怎麼給你弄來那麼多東西,你自己吃過了沒有?」
鬼奴忙道:「我吃過了。」
譚月華將盤子接了過來,放在石桌上,鬼奴又一閃身,飄了開去。
譚月華細心看他人行動之間,當真是快到了極點,心中更是奇絕,奔波了一天一夜,又練了一個對時的功,腹中早已雷鳴,狼吞虎嘿,將一盤食物全都吃光,精神又為之一振。
她才一吃完,鬼奴便閃身過來取那隻石盤子,譚月華見他來得近了,倏地伸手,便向鬼奴肩頭抓出!譚月華的那一抓,精奧已極,武林中的高手,一眼便可以認出,喚著「玄武三拿」,乃是無上擒拿手法。可是譚月華此際,甫一出手,鬼奴一縮身子,早已經飄開了丈許。
譚月華本來是見他閃閃縮縮,老是不肯和自己正面相對,而且,又聽出他的年齡,不會太大,至多和自己相仿,所以才想出其不意,一把將他抓住,和他開一個玩笑。
及至一抓不中,她倒反覺得不是意思,一個欠身,待要趕了過去,怎知就在此際,只聽得石室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難聽已極的哭嚎之聲。
譚月華一聽得那哭嚎之聲,便面色突變。
因為,那一陣難聽已極的哭叫之聲,一入耳,便令人心旌神搖,一聽便知道,正是鬼宮絕技,「鬼哭神號」功夫。
由此可知,也一定有鬼宮的高手,正向這趕來。
譚月華此際,傷勢並未痊癒,眼看大敵將至,心中如何不急?
怔了怔之後,立即「霍」地一聲,站了起來。她才一站起,鬼奴也恰好轉過身來。那麼多日來,譚月華還是第一次與之正面相對。
向鬼奴的面上一看,只見鬼奴連忙低下頭去,譚月華心中,也不禁為之一怔。
原來鬼奴,生得瘦削短小,但是從背後看來,卻也不覺得怎樣異相。
而他的一張臉,卻是丑到了極點。
譚月華在匆匆一瞥間,幾乎不相信世間會有這樣丑的人。
只見他一張臉,黑如鍋底,但是,卻又稀稀疏疏,長著赤紅色的汗毛,眼睛鼓出,眼珠焦黃,鼻樑塌陷,口大牙疏,難看得無法想像。
譚月華只見鬼奴和自己,打了一個照面之後,便立即轉過了身去,心中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不肯和自己正面相對。
原來,鬼奴也知道自己生得太丑,因而心中自慚,是以如此。
由此看來,鬼奴倒實是心地頗為善長的人,但如今,鬼宮高手的「鬼哭神號」之聲,又趣來越近,這又是怎麼解釋法?
譚月華想了一想,厲聲道:「鬼奴,你將我引來此間,原來是想害我?」
鬼奴轉過身來,仍是低著頭,譚月華見他的面色,漲得黑中透紅,眼中淚花亂轉,語帶哭音,道:「譚姑娘,我若有此心,天誅地滅!」
譚月華本也確信他所說是實,但是她卻繼續問道:「然則嚎叫而來的是誰?」
鬼奴道:「那是我大恩公的兩位公子,不知道他們何以離開了武夷。」
譚月華一聽是鬼宮雙使一齊來到,若被他們發現自己,一定難免生出一場極大的風波!
忙道:「鬼奴,你這裡可有地方躲么?」
鬼奴道:「有的。」
說話之間,已然聽得那嚎哭之聲,戛然在近處停止。同時,石門之上,傳來「砰砰」兩聲,和勾魂使盛才的怪聲,道:「鬼奴,你在么?」
鬼奴連忙躬身笞道:「少主人,鬼奴在。」
盛才道:「快開門,我們兩人,有話問你!」
鬼奴又恭恭敬敬答道:「來了!」
譚月華在一旁,見鬼奴對「鬼宮雙使」,態度如此恭敬,心中又不禁為之一凜,只見鬼奴走到了石門之旁,像是要去開門,譚月華又不敢大聲呼喚,只是頓足不已,鬼奴來到了石門旁,才回過頭來,向一張石床處,伸手指了一指。
譚月華心地聰穎,一看便已然明白,鬼奴是要自己,躲到那石床後面去。
因此立即展動身形,來到了石床後面,只見石床之後,約有尺許寬窄的空地。而那張石床,又正好是在石室的一角,確是不易被人發現。
譚月華連忙閃身躲了進去。
她才一躲起,已然聽得「格格」連聲,鬼奴已將石門,打了開來。
譚月華從石床後面,略略探出頭去窺看,只見石門一開,鬼宮雙使,盛才、盛否兩人,一個搖著招魂幡,一個舉著哭喪棒,一陣風也似,掠了進來。一掠進來,便大模大樣地在石椅上一坐,齊聲道:「鬼奴,你這裡的石髓汁,今日又屆三年一度,成熟之期了,還不快去準備給我們兩人喝?」
譚月華聽得心中暗暗起疑,心想多曾聽得人言,那「石髓」乃是「萬載空青」,「石中黃子」一類的靈藥,雖然不及上述二物那樣名貴,但是服上一杯半杯,卻也可以益氣健身,平添功力。
但是這一類物事,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一從石中溢出,若不當時服用,幾個時辰之後,便自化為頑石,一點用處也沒有了,倒當真未曾想到,這間石室之中,竟會有這類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正在想著,已然聽得鬼奴道:「兩位公子來得不巧了,那石髓確是該在今年成熟,但是鬼奴不知兩位公子要來,石髓又不耐久貯,是以一早已經服了。」
盛才「哼」地一聲,搖頭道:「小鬼,你想要在我們面前搗鬼,這早得很哩,我們向你要,你說沒有,難道等一會,我爹到了,問起你來,你也說是自己已然服下去了么?」
鬼奴聞言,像是陡地吃了一驚,道:「大恩公也要來么?」
盛否冷笑道:「當然!快將石髓,拿出來吧!」
鬼奴低下頭去,道:「確是已然給我服了,我焉敢在兩位公子面前撒謊!」
盛否「哼」地一聲,哭喪棒一揮,「砰」地一聲,擊在一張石几之上,叱道:「放屁,我們難道不知道你自小飲石髓長大,早已身子輕若無物,再飲也是無用,豈肯隨便服下?還不快些取出?」
鬼奴對著囂張已極的兩人,不但不敢爭辯,而且還畏畏縮縮,像是對兩人,十分害怕的模樣,好半響,才囁嚅道:「確……是服了!」
一面說,一面卻回頭,向譚月華的藏身之處,看了一眼。
譚月華心中,本就有點疑心,經鬼奴那一望,她心中便已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一練功完畢時,鬼奴所託上來的食物中,那一杯似漿非漿,青色的液汁,正是石髓!
怪不得入日覺得清涼無比,直滲心肺,通體舒泰!如此看來,就在今天,自己的傷勢,便可望全部復原了。
鬼奴將石髓給了自己,當然再不能給鬼宮雙使,所以他便認是自己吃了,看情形,因此他還要吃兩人的苦頭哩。
譚月華一想及此,一面感到莫名其妙,因為自己和鬼奴,以前素未謀面,就算在那大宅之中,曾捨命將他,救了出來。可是在此以前,他已然多次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