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 第八章

從崖下回來以後,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離開了蓮池家,到外邊轉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回來。晚飯後,他們把與事件有關的人員,全部叫到了紋太夫的卧室里。

人們都面露緊張,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珠美子小姐,希望你把所知道的情況,全都坦率地講出來,因為這一連串事情的發生,都是你和貞之助二人三年前的計畫引起的。」

金田一耕助突如其來的發問,既嚴肅認真,又懇切逼人,珠美子來不及有半點回味的餘地。這聲音像一塊石頭,驟然落入寂靜多年的古潭中,盪起了巨大的回聲。在座的人都十分緊張,臉上呈現出各種各樣的表情。

珠美子面色蒼白,紋太夫驚得睜大了雙眼,而幾代子卻嚇得嘴唇顫抖,由良停住了哭泣,驚詫地望望珠美子,又望望金田一耕助。

「珠美子小姐,三年前從神殷內把窗戶關上,落下鐵栓的就是你,這樣,貞之助的失蹤,就是你們夫妻合謀表演的一齣戲。當然,你們這樣做的目的還不清楚,但肯定有其原因,而且,在你們看來,造成貞之助失蹤的假象越是神秘,效果就越好。但後來你對貞之助的失蹤,也產生了懷疑,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你懷疑:三年前從神殿失蹤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貞之助,說不定是秦輔偽裝的,因此,你感到苦惱,憂心忡忡。不過,是什麼原因使你產生了懷疑而擔心呢?是不是因為你沒有看清楚跑進神殿里那個人的面容呢?」

珠美子沮喪地點了點頭。雖然她依然面色蒼白,但恐懼心和壓抑感已經消失,表情已經像水面一樣平靜,她決心要把一切都講出來。

「當時,我確實沒有見到,那個身穿獵裝的人的面容,可我和貞之助已經約好了,他那天回來以後,就從神殿逃走,所以,我認為他就是貞之助。當時我若懷疑他不是貞之助的話,豈不是自找煩惱,所以,我才硬著頭皮,承認他是貞之助。後來我就產生了懷疑,因為自從他走後,一封信也沒有給我捎回來。出走前,貞之助曾經多次安慰我說:走後想方設法,秘密給我捎信。另外,幾代子的舉止,也引起了我的懷疑。」

「啊,對了!……」由良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麼,插嘴說,「當那個穿獵服的人跑進神殿的時候,幾代子喊的是『哥哥』,如果那人不是貞之助,而是秦輔的話……幾代子和秦輔是不是同謀?」

「不!不是那麼一回事哦……」金田一耕助接著說,「也許,她當時是順口喊出來的,這…點也是珠美子後來產生懷疑的原因。由良,難道你忘了,以前,幾代子對秦輔不也是稱呼『哥哥』的嗎?」

由良頓時尷尬地眨了眨眼說:「那麼,當時幾代子口中喊的『哥哥』是?……」

「是秦輔,可後來不久,幾代子就不稱呼秦輔哥哥了,而是直呼秦輔,這是為什麼?……出於女性特有的敏銳感黨,珠美子已經覺察到,秦輔與幾代子的關係發生了變化,超越了一般的感情。」

紋太夫氣得直喘粗氣,說道:「秦輔和幾代子?……太混帳了,太混帳了!……當時,幾代子可是才15歲啊,還是個小姑娘。」

「不過,老爺,這確實是真的。」出乎意料,幾代子羞答答地講出了事情的經過,使紋太夫大吃一驚。

「三年前的那一天,因為明天,我把時間搞錯了,比平時上供燈晚了一個多小時。我進神殿後,發現了那個旅行包,就從供桌下拉出來檢査,正在這時,秦輔穿著貞之助的獵服,跑了進來,我驚愕地喊了一聲『哥哥』,就被他迅速地用手捂住了我的嘴,說他是受貞之助和珠美子的委託乾的。如果我不相信的話,等他從窗戶鑽出去以後,會看到珠美子進來,偷偷地把窗戶關好,插上鐵栓,而且,他一口咬定是貞之助跑進了神殿。他還約我,午飯後到地藏王菩薩廟山崖下的雜木林中等他,到時候,他就會把全部內情告訴我。他說的很快,說完就把我推出了神殿。我跑出來說謊,也是按他的指示辦的。過了中午,我去了雜木林,在那裡,他把我按倒在地上,強行姦汙了……」

聽到這兒,紋太夫氣得直咬牙。由良眼裡充滿了恐懼,而幾代子又羞怯地講下去:「不過,對他的強暴,我沒有進行反抗,因為老爺曾對我說過,以後要把我許配秦輔做妻子的……所以,從那以後,他經常把我約到樹林中,每次我都順從地讓他騎……」

年輕的幾代子,已經幼稚地把秦輔看作是自已的丈夫了,被這個衣冠禽獸佔有了身體、攝去了靈魂,不知不覺地,竟扮演了同謀的角色。

「那時,我一心一意地戀著他,所以,沒有識破他罪惡的陰謀,不認為他那麼壞。後來了解到小杉也曾多次被他姦汙,才看破他的醜惡靈魂。」

「小杉和秦輔也?……」老紋太夫喘著粗氣,額頭上滲出了粘糊糊的汗水。

「對!這是小杉親口對我說的,在我之前,秦輔就與她發生了肉體關係。後來他玩膩了我,就又把我踢開了,我這才看透他原來是個陰險、毒辣的傢伙,也就在這期間,我發現了那個旅行包。」

「那個旅行包藏在什麼地方?」

「藏在地藏王菩薩廟的崖下山洞裡,裡邊裝的全是貞之助哥哥的襯衣之類的東西,但是沒有錢。因為經常發現秦輔在崖下獨自徘徊,所以,我見到那個旅行包後,頓時大吃一驚……他雖然告訴我,他從神殿出去以後,把旅行包交給了貞之助,可是,貞之助不可能把包藏在那個地方而離去,因此,他說的是謊言!我一想到貞之助哥哥連提包都沒拿,他能到哪裡去呢?就不由地緊張起來,感到事情嚴重,心裡怕得不得了。後來我一想,乾脆先把旅行包偷偷地拿回家,先藏起來再說。」

「所以,這次派上了用場,對嗎?……」

幾代子無力地點了點頭。

「過了三年,貞之助哥哥如果再不回來的話,老爺決定達珠美子姐姐和秦輔結婚,那太可怕了,因為哥哥不可能回來了,姐姐再婚的男人,可能就是她的仇敵。因此,我決定無論如何,要想辦法阻擋他們的婚事。」

「幾代子妹妹,請你原諒我。我原來認為,你是個最壞的女人,可你為什麼還?……」珠美子十分內疚地說。

「可是,你在街里遇到的貞之助是?……」

「這是我撒的謊,如果不這麼說,老爺就會逼著珠美子姐姐,改嫁給秦輔。總之,我是想借這個提包,給姐姐找個拖延婚禮的借口。不過,我在街里確實進到了一個身著立領外套,深深地戴著帽子,提著旅行包的跛腿男子,我誤以為他是貞之助哥哥,可他出站後,我才知道認錯了人,那個人說:先拐到鄰村的親戚處串個門,晚上到下一站上車出遠門。我靈機一動,就把他說成是貞之助哥哥了。」

金田一耕助慈祥地望著幾代子說:「今天,我們也見到了那個人。他還在親戚家裡沒走。他還多方打聽了你的情況,究競是什麼原因,我們也不清楚,那個人的眼神中,好像是被狐狸迷住了似的。」

「那麼,今天早晨,從神殿里偷偷溜出去的是誰呢?」紋太夫喘著粗氣問。

「當然是秦輔。他已經識破了幾代子利用旅行包,製造珠美子推遲婚禮的借口,就來了個將計就計,重新扮演了貞之助逃跑這齣戲,並用注射器,從自己的靜脈血管里抽出血,用羽毛蘸著血,寫了那份遺言,表示貞之助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把寫在祈禱文折上面的遺言,放在祭壇上,然後,又從窗戶跳出去走了。此時,他還想著殺人滅口,因為那個旅行包,是三年前他犯下罪惡的最有力的證據,他最害怕幾代子把情況供出來,所以,下決心要殺掉幾代子,並把畢惡轉嫁給早已不在人世的貞之助。」

「他……」幾代子接著說,「今天早晨,他威脅我說:8點鐘必須趕到地藏王菩薩廟崖上等他。我按時到了那裡,看見他穿著我昨天說的那個人樣式的衣服,我心中明白他要幹掉我了,就做了被害的準備,當他撲上來,要把我推下山崖的一剎那,我本能地一縮身子,他撲了個空,一頭栽到崖下去了。」

幾代子像是自己掉下去了似地,閉上眼睛,屏著呼吸。片刻才說:「我剛要往回跑,想起秦輔還穿著假扮貞之助哥哥的衣服,那樣的話,你們就識破了我在擻謊,所以我就急忙繞下山崖,脫下了他的衣服和帽子。上面沾滿了血污。我把衣服、帽子藏了起來,又把他的屍體,拖到雜木林中埋到樹葉下。」

「不過,那外套和帽子,我們也找到了。」金田一耕助仍是和藹地說著。

室內頓時一片寂靜,紋夫太一陣劇烈的咳嗽,打破了沉默:「那麼,貞之助、貞之助他?……」

金田一耕助痛惜地說:「他三年前出去打獵的那天晚上,在藥王神祈禱堂里,被秦輔殺害了。一定是他偷聽到珠美子和貞之助的計畫——貞之助假裝失蹤的計畫,貞之助的死,足以說明秦輔利用了這個計畫,奪取了10萬元錢,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就勢佔有珠美子,坐上你紋太夫佳婿的寶座。」

「不過……貞之助為什麼要偽裝失蹤呢?他難道做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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