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泥 第八章

然而到了次日,案件卻在出人意料的方向,忽然出現了進展。結果,經過金田一耕助一番明快的推理,這起錯綜複雜的案件,一舉得到了解決。

那天早晨,金田一耕助照例,再次睡過了頭,被磯川警部丟下了。正午稍過,他再次飄然走進湖畔小村時,便從村民們那僵硬的臉色上,覺察到又出事了。

金田一耕助加快腳步,一到派出所,就看到派出所門口,再次聚集了一群人。從人縫中擠過去,走進派出所,金田一耕助看到了清水那一臉複雜的表情。

「清水先生,又怎麼了?」金田一耕助問道。

「啊……我們已經査明,之前那個偽造書信,把由紀子約到水車小屋去的人是誰了……」

「是誰?……」

「就是西神家的康雄……」

「哦,是嗎?」

金田一耕助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的驚訝,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走進裡屋,只見西神家的康雄,正抖如篩糠般看著面前那封假信。

看到金田一耕助的身影,磯川警部說道:「啊……金田一先生,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把你找來,讓這封信的主人,給咱們說一說,這其間的故事呢。你也來一起聽他說說吧。」

「嗯!……那好……那好啊!……」

金田一耕助剛落座,就聽磯川警部說道:「木村,那就由你先問起吧。我們在旁邊聽著。」

「是。」木村巡查扭頭看著西神康雄,一字一句地說道,「西神,毫無疑問,這封信,就是出自你的手筆。雖然你設法,改變了自己的筆跡,但想要用這種辦法,來瞞天過海的話,是根本不可能的。那麼,十一月三號的夜裡……」說著,木村看了一眼攤開的手冊,「你雖然去參加了鄰村的祭典,但是,從八點半到十二點,這段時間裡,沒有任何人,看到過你的身影。下午四點,你去了鄰村的親戚家。在那裡吃過晚飯之後,雖然你也到神宮去敲了太鼓,到接待所喝了些酒,但從八點半左右開始,你便消失了。鄰村的青年團幹事說,他原本還打算,請你出面,為眾人高歌一曲,卻一直沒有能夠找到你。而到了十二點左右,你又鐵青著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之後你就開始和其他人豪飲……以上就是我們調査到的,你十一月三號晚上的行動。西神,如果你有什麼要辯解的,就儘管辯解吧。從八點半到十二點的這段時間裡,你人在哪裡?」

坐在昏暗陰鬱的派出所裡屋中,又被木村當頭棒喝了一番,西神康雄的臉上,露出了欲哭的表情。

和北神家的浩一郎一比,西神家的康雄,立刻就要矮上一截。不光身材矮小,膚色黝黑,而且讓人感覺,有些少年老成,一臉狡猾的模樣。難怪當初由紀子會選擇浩一郎。

「我……我……」康雄一邊晃動著雙腿,一邊吸了吸鼻涕,「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的。我早就說過,我不想做這種事情。結果,那位太太煽動了我……一切全都怪那位太太。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竟然那樣恐怖。」

「那位太太?……哪位太太啊?」

「就是村長先生的太太。是她唆使我這麼做的。」

西神康雄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在場的所有人聞言,都驟然緊張起來。秋子在這起案件中扮演的角色,終於顯露出來了。

金田一耕助扭過頭,沖磯川警部笑了笑:「你是說,是村長太太,讓你偽造了這封信?」

「對!……被北神家的浩一郎搶走了女人,我哪兒還沉得住氣?……這樣下去的話,都無顏去見,西神家的列祖列宗了。女人這種東西,只需要征服一次,她就會對你服服帖帖的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一定要把由紀子弄到手……當時,村長太太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木村一臉驚愕地,扭頭看了看磯川警部,又立刻回頭看著康雄。

「所以,你就偽造了這封信,把由紀子叫到了水車小屋,想要強行和她發生關係,是吧?」

「對不起。」康雄吸了吸鼻涕,低下了頭。

木村巡查正準備接著往下問,金田一耕助抬手打斷了他。

「啊,稍等一下!……康雄。」

「什麼?……」西神康雄抬頭望著那個小個子男人。

「但當時北神浩一郎,不是應該就在水車小屋裡嗎?你是怎麼打算的?」

「浩一郎那傢伙……浩一郎那傢伙……會由村長太太出面,幫忙解決的,那傢伙……那傢伙……」西神康雄的眼睛裡面,忽然閃現出一絲邪惡的目光,「那傢伙和村長太太之間有私情。那傢伙……那傢伙跟村長太太有染!……」

除了金田一耕助,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得全身一震。一瞬間,整間屋子,都籠罩在了沉重的沉默之中。

如此一來,秋子的角色,也越來越明了了。

磯川警部從桌上探出身子來,彆扭地乾咳了一聲。

「康雄,你說的可是真話吧?……你沒有信口開河吧?」

「是真的,我沒撤謊!」「你之前就知道這事了?」

「不……之前我毫不知情。那兩個人,一直隱瞞得很好。當聽到村長太太,坦白這事的時候,我也大吃一驚。浩一郎那個齷齪的傢伙,居然還在外邊,四處裝乖巧,以模範青年自居……」

「這麼說,是村長太太自己向你坦白的?」

「對。但村長太太這麼做,是有目的的。她希望,我能夠把由紀子的名聲搞臭……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告訴我,她和浩一郎之間的事。她威脅我說,如果不按照她說的去做,她是絕對饒不了我的,所以我就怕了……村長太太聽說,浩一郎那傢伙,準備和由紀子結婚,便頓時醋意大發,甚至已經到了自暴自棄的地步。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原來是個這麼可怕的女人。」

「即便如此,你也還是遵照,村長太太的命令行事了……是吧?」

「其實我自己心裡,也覺得挺窩火的……就算我搶不到由紀子,只要把她的名聲搞臭,也算是對浩一郎,還以顏色了。」

金田一耕助饒有興緻地,盯著西神康雄看。就算兩家人世代有仇,但這樣的事,也確實有些超越了常人的想像。

「你當時是託人把這封信,交到由紀子手上的吧?」

「我不知道。當時,我只是當著村長太太的面,照她說的,寫下這封信。村長太太重新看過之後,就把信收起來了。她跟我說,她會找人,把這封信交到由紀子手上,讓我趕在由紀子到達之前,搶先到水車小屋裡去等著。至於村長太太,到底是找誰,把信交給由紀子的,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那村長太太,又是怎麼把浩一郎,引出水車小屋的?」磯川警部問道。

「估計是把他叫到家裡去了吧。那天晚上,村長和女傭都不在家,而且,要到很晚才會回去,他們兩個,也就可以盡情偷歡了。」

西神康雄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了懊喪的神色。他的表情,看起來就如同深閨怨婦一樣。

「這樣啊,我知道了。因此那天夜裡,你在水車小屋裡,見到了由紀子,但由紀子不肯乖乖聽話,所以你就……」

木村巡查的話剛說了一半,康雄便激動地,尖聲喊了起來:「不……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

「不是這樣的?那又是怎樣的啊?」

「當時的情況有些奇怪。不……應該說是很奇怪。」西神康雄用怯懦的目光,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我也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相信,但我說的,全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中邪了……離開鄰村的時候,我心裡確實有過那種打算。為了給自己打氣,我還喝了滿滿兩杯神宮招待的酒呢。嗯,之前我也喝了不少……我本打算翻過山嶺回村的,但走到半路,我就開始感覺身子發軟,困得不得了。我一直覺得,這事挺不可思議的……我的酒量並不差。要是有人作陪,我能夠輕易地喝下將近兩升。可不知為什麼,偏偏就在那天夜裡,我卻覺得很困,疲倦得不行了。當時我本想坐到路邊的樹旁,稍微歇口氣再走的,結果,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我說的都是真話,當時我真的睡著了。雖然我知道,沒有人會相信,但這是真的。而且之後,還發生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什麼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時,我是靠在路邊的樹旁睡著的,但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卻躺在,林子深處的草地上。應該是有人趁我睡著,把我弄到了林子深處,但我不知道那人是誰。」

以磯川警部為首的警察們,臉上都露出了懷疑的表情,但金田一耕助卻頗感興趣地,聆聽著西神康雄的講述。

「你醒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我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甚至連自己在哪兒都弄不清楚。但是,我想起了由紀子的事情,連忙一看錶,才發現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了。我吃了一驚,趕忙跳起身來,在林子里瞎轉悠了好一陣子,終於繞出林子,跑到了水車小屋。我偷偷地從窗外,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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