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狹路相逢

進來的是細木原龍三。

他的兩頰青紫,用一雙陰森可怖的眼睛死盯著幽谷,臉上的肌肉似笑非笑的抽搐著,顯得很不自然。幽谷此時試如黑夜裡懷揣著一大疊鈔票,走在大街上,猛然聽到背後響起吆喝聲,頓時驚恐不安起來。

一時間,兩個人都神情冷漠地、試探地打量著對方,好象一對要開始打鬥的公雞。過了一會兒,幽谷乾咳了兩聲,「喂,進來坐一會兒吧,別那麼站著!」就象釘子釘進糠里一樣,對方毫無反應。細木原龍三仍然原地不動,象逮住什麼獵物一樣,通視著幽谷。那是一雙多麼可厭的眼睛,一雙不同於世人彷彿來自幽靈世界的吃人惡魔一般的眼睛!幽谷倒吸一口涼氣,好象被人逼著吞下一對鐵啞鈴,五臟六腑都往下沉。

細木原龍三咧了咧扭曲了的嘴唇,臉上浮出陰森森的笑容。這種笑容,臉笑眼不笑,皮笑肉不笑,這哪裡是人的笑容,分明是吃人惡魔的微笑!他一邊笑著。一邊還搓弄著雙手。

「幽谷先生……」

細木原龍三發出吃人惡魔般的嚎叫,兩手一張一合,一合一張,向幽谷逼進。幽谷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你有什麼事?」

「啊,聽說你知道誰是殺人兇手?」

怎麼回答呢?幽谷想裝出不知道的樣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在想對策。吃人魔鬼全然不管幽谷怎樣回答,他伸出那一張一合的雙手,隨時都可能發動進攻,他的手指是那麼長,指甲是那麼尖,就象十把鋒利的小刀……

「喔……不知是誰告訴你的,可是,總差不多吧!」幽谷含糊其辭而又留有餘地地應了一句。

「那麼,你肯定知道兇手是誰?他是誰,你快說!」細木原龍三又逼進一步,不用說,幽谷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哎呀,不必這樣。細木原龍三先生,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說說也無妨……可是,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樓下的那些人現在都怎麼樣了?」

「樓下的人嘛,哦,都舒舒服服地睡大覺呢!那些傢伙睡得象死豬一樣,呼呼地打鼾!」吃人惡魔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險的微笑,一絲攝人魂魄的微笑。

「睡著了?是你把他們弄睡的?」

「不錯!我拿著古川萬十帶來的威士忌酒,對他們說:『還有酒呢,喝點兒吧,恢複一下疲勞,怎麼樣?』那些笨蛋就都喝了酒,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啊哈哈……」惡魔發出一陣狂笑。

「噢,請等一下,我的那些朋友都睡了?」

「當然。」

「警長和警察呢?」

「也不例外。」

「這可有點兒太奇怪了。我不相信,一點兒也不信!我的那些朋友都蠻有酒量,幾杯威士忌根本不在話下……」幽谷在盡量拖延時間,「你說他們在昏昏沉沉地睡大覺嗎?笑話,真是笑話!細木原龍三先生,別騙人啦,他們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我再說一遍,他們都在昏昏沉沉地睡大覺!當然光靠酒還不行,我在酒裡邊放進了催眠葯。」

「催眠葯?真可怕,實在可怕……事實上,我早已明白了今天的案子是怎麼一回事。不是我吹牛,我對兇手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兇手今天作案並不是蓄謀已久,也不是經過周密計畫的。他只是偶然地產生作案動機。他今天直到進入劇場之前,還根本沒有殺人的念頭,可是碰到一個很偶然的機遇,他竟動了殺死紅花子之心。用今天這種方法來殺死紅花子,可以說兇手自已連做夢也沒有想到過……這就是我的推理。」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幽谷先生,」細木原龍三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我知道你在喋喋不休地賣關子,說廢話,是打算爭取時間,可是,你錯了!你的夥伴們都睡得象死豬一樣,一時半會兒都醒不了。好吧,我給你時間,說說吧。你是怎樣推理的?」

幽谷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這個惡魔可夠厲害的,什麼都看得出來。

「是的,兇手決不是預謀在今天殺人。他走進劇場時,還是象天使一樣的清白……只是我還沒弄明白,你是怎麼弄到催眠葯,把我的朋友以及警察、警長他們都弄睡了的呢?」

「你說的不錯,兇手自己做夢也沒有想到在今天採用這種手段作案,當時他事先也沒有準備催眠葯。你大概沒有想到,催眠葯就在劇場里弄到的,他並沒有費多大事。」

「怎麼,就在劇場里弄到的?」

「是的,它是田代信吉帶來的。」

「田代信吉?」

「正是,他有一種怪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他總是隨身帶著鎮靜劑,這種葯對於田代信吉來說,只起鎮靜作用,而對別人來說,卻是威力很強的催眠葯,找把它摻在酒里,那些笨蛋喝了就睡得象死豬一樣,這回你明白了嗎?」細木原龍三獰笑著。

「明白了,所有的男人都喝了喝了摻了葯的酒嗎?」

「是的。」

「熊谷久摩吉他們也喝了?」

「當然,他們聽說是酒,樂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書獃子野崎六助喝了沒有?」幽谷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仍掩飾不住焦躁不安的心情:書獃子野崎六助可是滴酒不沾的人啊!

「當然,那傢伙相當能喝,我眼看著他喝了三杯還沒怎麼樣,在第四杯里又給他加了很多葯。」

幽谷心裡暗暗叫好,從細木原龍三一點也沒起疑心這點來看,野崎六助一定是裝著喝的,巧妙地騙過了這個惡魔。啊,誰給他起了「書獃子」這麼個外號。他在關鍵的時刻可一點兒也不呆呀!幽谷心底升起了一線希望。

「原來如此。這麼說男人全都讓你弄睡了,可女人們呢?」

「對女性可不能用酒來打發,除了紅花子之外,柳綠子她們一點兒酒也不喝,所以我得另想辦法,我巧妙地把她們騙到地下室,然後都把她們關在裡邊。」

「這就是說,現在劇場里只有你我二人是自由的了?」

「一點不錯,一對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哈,哈,哈……」惡魔狂笑著步步緊逼。「到此為止,你的問題全都清楚了吧?這回該我來問你了。你說,到底你認為兇手是誰?」

「細木原龍三先生,是不是一定要說呢?我想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不,我想聽聽。你認為兇手到底是誰?快說!」

「喝,你還挺想叫真的呢。好吧,那麼我就說,兇手就是你細木原龍三!」

細木原龍三沉默了片刻,努力地抬了抬肩膀,張口喘著粗氣:「那麼,證據何在?憑什麼說我是兇手?」他惡魔似的狂叫著。

「細木原龍三先生,請你冷靜點兒。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不過,我決不是為了拖延時間才喋喋不休地說廢話。主要是想讓你通過這個故事明白自己在哪裡犯了錯誤。我記不清是在《格林童話》還是在《安徒生童話》里。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一位魔術師看中了一位小姐,他悄悄地跟在小姐的後面,一直跟到小姐走入自己的家門。魔術師在小姐的家門上用粉筆畫了個記號,打算過幾天找個機會把小姐拐騙去。他沒想到,這件事被小姐家一位聰明的僕人看見了。這位僕人就在鄰近一家的門上做了同樣的記號,果然騙過了魔術師。細木原龍三先生。你明白我講這個故事的意思了吧?」

細木原龍三眨了眨眼睛,似乎還不大明白幽谷的意思。

「你還不明白?唉,想不到你竟然這麼笨!你今天用的不就是那個僕人採取的辦法嗎?你在干一件事情的時候,偶然被某個東西把半邊臉打得青紫。你從這件事得到啟發,竟想出了殺死紅花子的辦法。可是你忽然想到,如果事後警方調查,明白了死者是怎樣被殺的,立刻就會認出臉上有青斑的你就是兇手。於是,你就採取了剛才故事中聰明的僕人用的辦法,打了好多人,讓那些人臉上都有青紫斑。這樣,即使警方來調查案件,也不會一眼就看出誰是兇手,你就可以矇混過關,這就是你的如意算盤。可是就在這裡你犯了個大錯誤。要偽造魔術師的記號,必須與魔術師畫的一模一樣才行,你忽略了這一點。」

「……」

「我第一眼就看出,你臉上的青斑與別人不一樣。別人的青斑都落在左臉頰上,惟獨你是落在右臉頰上……」

「啊?」細木原龍三大叫一聲,下意思地捂著右臉頰,恨得他咯崩咯崩直咬牙,「怎麼,一開始你就注意到了……」

「是的,我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要不是田代信吉胡謅了些廢話,我的注意力是不會離開你的。這也許是命運,是天意啊。田代信吉扯了那麼一大通廢話,他說什麼當你倒在舞台的角落昏迷不醒、大家正在搶救的時候,他自己又挨了打……我當時不知道他在胡扯,就放過了你,以為你也是清白無辜的。」

「是這麼回事。那時我也吃了一驚:田代信吉為什麼要撒謊呢?」

「他編造慌話可不是為了保護你,而是為了他自己。大概在這之前,田代信吉剛剛犯了一次病,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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